左玉觉得有点奇怪。许明知这个人很是爱惜羽毛的,为此都不愿出仕。怎么现在就肯应了父亲的请求呢?他们家的门第在大昭可以排进前十,甚至前五,若按许明知不愿巴结权贵的性子,怕是回避都来不及吧?
不过……
终究还是好事吧?
左玉看向一边安安静静的弟弟,心变得软软的。
来了这些日子她深刻感受到了这个便宜弟弟对自己的爱以及依赖。左林这几日不在家他便到自己那儿吃饭,平常也在自己这儿玩。
跟自己一起读书、浇花、玩游戏。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知道这个弟弟爱着的人是原主,但相处下来后,左玉也对这个小包子有了一定的感情。
若是他能得到当世大儒教导,那他未来的路也能好走许多。左玉来了些日子,也不再是当初两眼一抹黑的菜咕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套伦理下,师生关系也是相互依存的重要存在。
弟子服其劳,那老师又该做什么呢?除了要授道解惑外,自己的人际关系也得给弟子一用。所以说,师如父,这话搁在古代那是一点也不夸张的。(注1)
而许明知身为当世大儒,其门下弟子不少,人脉关系也就可想而知。如果左挚能拜入他门下,以后若有事,许明知必会帮他。
想到这里,她便是拉着左挚行礼,“父亲辛苦,我等无以回报,唯有行大礼谢父恩。”
“哎呀,哎呀。”
左林上前一步将两个孩子扶起来,脸上的得意还在持续扩大,“这是做什么?都一家人哪用这么客气?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我既是你们的父亲自然是要为你们算一算,谋一谋的。”(注2)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原主都被你计死了,要不是她来了后表现好,哪里会有这般筹谋?
“父亲,明知先生凶吗?”
左挚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会不会因为我笨,看了一眼就不想教我了?”
左林愣了下,这个问题他没想过。
左玉摸了摸左挚的小脑袋,道:“明知先生凶不凶不重要,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左挚抬头看左玉,眼里带着不解。
左玉蹲下身,笑着道:“世上诸事最难掌控的便是外因。与其想别人如何,不如做好自己。”
左挚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知道了,阿姐。”
左林瞪大眼,他再次被震惊了!
这已不是一般的早慧了!这特娘的是天才加妖孽啊!
想想这个妖孽竟然是自己生出来的,一股冲天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只恨左玉为何不是男子?如果是男孩,他这会儿不就可以带着出去到处炫耀了吗?
毕舒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会写诗词小道的道德败坏者罢了!而他的女儿,走的可是圣人大道!
这一想,对于回家后又得早起的事就不那么抗拒了。
早起算什么?虽然玉儿是女子,但女子只要足够出色一样能流芳百世,青史留名!而届时,史书上就会写上他左林的大名!
女圣人的父亲可比劳什子的镇国公好多了!
他眼睛闪闪发光,看着左玉就像在看稀世珍宝。但很快,他又发现了问题。
怎么女儿还穿得这么朴素?
不是做了新衣服吗?怎么颜色都这么素?而且这料子虽好吧,但跟蜀锦还是差点距离。
蜀锦虽是贡品,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天子每年都有赏赐的。玉儿这般聪慧的孩子就该件件衣服都用蜀锦做,包括鞋面。
想到这里,他便暗暗决定,以后天子赏的蜀锦都给玉儿穿。这样来日史书留名时,大家也会知道他这个父亲是多疼女儿,才没有重男轻女。
左林回来就召见左玉的事当然瞒不过张氏。就在左林飘飘然幻想着自己的历史美名时,张氏带着她三个儿女来了。
她眼下乌青严重,神情萎靡。尽管每日回屋都睡回笼觉,可天天凌晨三点起来,还要跪着诵经半个时辰那也是很累的。尤其是,她年纪也不轻了。
但是没法啊。她不能被左玉比了下去,她的人设不能崩。
看见张氏进来,左林也是吓了一跳。
“夫人,发生何事了?怎脸色这般差?”
这些日子左林对她都很冷淡,这般关心的话还是头次听见。一时间,便红了眼。
她心里苦,心里委屈,但这些苦,这些委屈却不能跟左林说。只能强撑起笑颜道:“妾身看玉儿每日早起为亡母跪地诵经着实感动,便也天天陪着她一起诵经,为姐姐祈福。”
本以为左林会心疼,还会表扬她的贤惠。可哪里晓得左林愣了下后,便十分安慰地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回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