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祁王府的马车到了。”
经过近半月的相处,玉竹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惧怕林七。但林七在场,玉竹依旧不敢久留。她局促地禀报完情况,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逃难似的溜了。
今天是正月十五,祁王府的马车是来接楚卿入宫的。
楚卿喝下最后一口元宵汤,心满意足地伸了伸懒腰:“祁王府的人还真是不辞辛苦,居然这么早就到了。”
只可惜她尚未梳妆,要劳烦来接她的人多等一等了。
前些日子,楚卿托苏兰桡在城郊为楚二立了一座衣冠冢。所以楚二从前的衣物和首饰都已被楚卿偷偷运出去,埋在了衣冠冢里。
现在房里的衣物和首饰,都是苏兰桡后来亲自挑选给楚卿送过来的。楚卿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苏兰桡送来以后,她一直也没细看。眼下要挑一件适合穿着进宫的衣裳,楚卿才把那几箱东西翻出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苏兰桡送的衣裙,也太花哨了!红的红,绿的绿,颜色一件比一件扎眼。
楚卿穿惯了素色的衣衫,忽然被一堆大红大绿的衣裙包围,只觉得苏兰桡送来的不是一箱衣物,而是海云端的后花园,姹紫嫣红,晃得她眼冒金星。
最后还是林七拿出一条从前的衣裙,把她从五颜六色的苦海中解救了出来。
林七捧着一条黄白相间的月华裙问她:“这条裙子可以吗?”
楚卿打量一眼,觉得眼熟:“这好像是前年苏姐姐送我的生辰礼吧?”
林七点了点头。
苏兰桡每年都会给楚卿准备生辰礼,有时是裙子,有时是首饰。但楚卿终日男装加身,这些礼物都还是崭新的。
林七一直帮楚卿收着这些东西,眼下刚好想起来,就拿了出来。楚卿如蒙大赦,立马去换衣裳。
在楚卿换衣裳的时候,林七又找出一对东珠耳坠。楚卿换好出来,林七便拉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小心翼翼地给她戴耳坠。
楚卿平日里对首饰、衣物此类的物件一向不感兴趣,但这对东珠耳坠光泽细腻、华而不艳,楚卿竟难得十分喜欢。这也是她第一次明白女孩子喜欢珠宝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对着镜子打量在自己耳下轻轻摇晃的东珠耳坠,笑意清浅地问:“小七,这对耳坠也是苏姐姐的礼物吗?这么好看的东西,我居然没有印象了。”
林七解释道:“是属下方才在妆匣里找到的,应该是楚二的东西。”
楚卿顿住一瞬,抬手便要摘耳坠:“哪能随便戴人家的东西?苏姐姐不是给我送了不少耳坠吗,换一副吧!”
林七没顺着楚卿的意思把耳坠摘下来,反倒拉开妆匣让楚卿看了看苏兰桡送来的首饰。金光灿灿的一片直冲眼底,不细看还以为是送了一盒金子。
楚卿忙将妆匣合上:“算了,还是先戴这对吧!”
苏兰桡送来的首饰,怕是留着给她大婚用的。
待收拾妥当,楚卿终于披上大氅准备出门。林七一直将她送到琼英院门口,才终于开口:“大人,属下同你一起吧!”
林七垂着眼眸,手掌紧紧攥着。楚卿只需要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思虑什么。
其实自从上次祁王萧绛到过将军府,林七就一直在暗自闹别扭。她不希望楚卿孤身入宫,至少不应该一人入宫。
楚卿明白林七的担忧,去年中秋大火,是林七心里过不去的坎。
但此次入宫,不仅是因为萧绛相邀。她也想趁这个机会再去一次去年起火的金庆宫。她对那场大火的记忆一直很模糊,无论是那日打晕她的凶手,还是那天不惜性命救她的人,她都记不清楚。
据说金庆宫自去年中秋起火后便一直荒废,楚卿想着若是能趁这次机会故地重游,或许还能再想起些什么。所以她才没拒绝萧绛的邀请。
至于林七,祁王府的人认识她,她不方便和楚卿一同露面,所以楚卿才选择自己入宫赴宴。
但林七放心不下她,楚卿也不想林七为难,只好半开玩笑地劝道:“小七,皇宫的防火措施好着呢,又不是每次宫宴都会起火。若真每次宫宴都要烧一次,那北疆几个虎视眈眈的小国也不用时不时来挑衅打仗了,直接派人到皇宫里撺掇皇上皇后开宫宴多方便啊!开一次,烧一次,从内部解决问题,省财省力啊!”
林七被逗得笑了一下,笑容很浅,转瞬即逝。她依旧放心不下:“大人,苏坊主之前给属下做过一张人/皮面具,属下可以戴着面具同您进宫,不会被祁王府的人发现。”
楚卿了解林七,以她的性子,眼下会开口提起此事,肯定是已经打算了很久。
楚卿虽然担心林七会暴露,却也不想留林七一个人在琼英院里一直担心她,所以还是应了下来。
二人已经耽搁了好一阵,祁王府的马车在外面等了快半个时辰。楚卿出门前特意多拿了一个暖手炉,打算给祁王府来接她的人赔个不是,再让对方暖暖手。
可她全然没料到,来接她的不是祁王府的下人,而是祁王萧绛本人。
祁王府来了两辆马车,后面车里坐的叶氏两兄弟,林七也是登车之后才发现不对。而另一面楚卿也推开了前面那辆车的车门。
彻骨的北风在车门被推开的一瞬呼啸着闯入,不留情面地吹起萧绛的发梢。雪色的狐裘大氅下,苍白清冷的面容几乎与寒冬的风雪相融,让人一时恍惚,仿佛看见了因伤病堕入凡间的仙人。
许是因为在车里冻得太久,萧绛本就白皙的肤色已经近乎苍白。鼻梁左上那一颗细小的红痣在苍白肤色的衬托下,则显得更加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