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辞职了吗?这样也算“媒体老师”?
他不会是假装仍然在职,混上来的吧?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他……沐云河想,毕竟这里也不是申市,媒体也有管辖范围吧?
虽说如此,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后面这艘船吸引了。
这也没办法,前面两艘船也太安静了。
她干脆沿着侧沿跑到了船屁股上,像孙悟空般搭手瞭望。
终于让她看到了那船上的人。
船头那边好几个人,她一眼就看到比小手指还细的苏江宁。
果然是他!
沐云河连连挥手,但似乎不太明显,因为她所在的区域实在太暗了,笼在船身的阴影里。
沐云河正想有没有让自己更加明显一点的方式,就听见船头一阵喧哗,同时那个方向的光也更亮了些。
沐云河连忙又跑回去。
好家伙!相天逸的那艘船亮灯了!
这灯亮的,金碧辉煌,虽然个头不大,但真是气势十足了。
沐云河连忙问小张:“这是怎么了?”
小张说:“收尾了,没事了!刘队让我们收工了。”
收工?
没有看到相天逸带着手铐被押解下船的样子,怎么能收工?
何况好不容易前面的灯都亮了。
她建议船再往前开一点点,但这次被拒绝了,船开始转身。
小张安慰她:“回到岸上,还有的是要你配合的呢。你去休息一下吧。”
前面的热闹看不到,一想到苏江宁在后面的船上,沐云河又来劲了。
她问小张:“我能不能去后面的船上?”
第79章 高中与短信
听见了沐云河的问话,小张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不太能理解她的脑回路。
两艘正常航行的船,若非特殊情况,会有女孩想在两艘船之间走一个吗?
也是因为那天在赫号和自家船上来回跑,导致沐云河以为这是件容易事。在她眼中,这几艘船可比赫号小多啦。
被拒绝后,沐云河讪讪的,也不去准备好的床铺上睡觉,相反往工作船在的那一侧跑。
她一眼又瞄到苏江宁的小火柴人儿,心里激动,连连挥了几下手。那边还是无甚反应。
直到两艘船更近了些,火柴人变成了巴掌人儿,沐云河才看到,苏江宁分明已经看到了她,脸上带着一些好笑的神气,但是故意没有回应她。
沐云河忽然反应过来。
啊对,如果那边是“媒体老师”,这边是“当事人”,那应该是互相不认识的。
于是只好按捺下雀跃的心情,假装当一名吹夜风的淑女。
那艘工作船也开始往回开了,显然也是得到了前方缉私船的信息。
沐云河眼看这那边甲板上的人变少了,自己这边甲板上的人也少了,渐渐地变成了都只剩一个人。
虽然是夏夜,但晚风依然凉如海水。
沐云河看到苏江宁对她做手势,意思要要她进船舱里去。
但沐云河哪里想进去。
她不进去,苏江宁也不进去。
两个人在两艘船上隔海相望,望一会儿忽然错开视线,假装看别处,但别处实在太黑。
忍不住又看回对方身上,然后都是笑。
沐云河觉得很开心,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苏江宁这样明显地笑起来。
他开心她就开心,就这么简单。
最后,两个人通过手势约定好回舱,才避免站到天亮这种傻事发生。
沐云河来到那张已经为她准备已久的小铺子上。
虽然地方不宽敞,但是毯被干净轻薄,沐云河躺进去后很快睡着了。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夜晚她应该想得很多,前世今生的片段可能会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子里乱窜。
她本以为会如此,但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想。
如果要说她想了什么,只有两个字:真好。
一觉醒来,船也到岸了。
沐云河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清醒过来后,她又来劲了。
不用小张他们来喊,她已经来到了外面。
天光大亮,竟然已是第二日午后。
下了船,她随几名缉私队的队员站在下船点的岸上。果然没一会儿,苏江宁他们就从另一艘船上下来了。
那名掌舵手在队员中的级别比较高,此时就代表发言,和省局来的同志及媒体老师们打了招呼,呜呜啦啦一堆人才开始往外走。
沐云河与苏江宁落在最后面。
沐云河有心抱他一下,这样的情景和场合,她不觉得一个拥抱是多么过分的表达。
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媒体老师”怎么能认识“当事人”呢?
何况苏江宁边上还走着黄凌。
她和这位黄记者只有数日前的一面之缘,但听说是位挺厉害的首席记者。
等着两边都认识的苏江宁开口说话是比较困难的,所以沐云河打算提起话题。结果有人比她更快,黄凌笑道:“小沐你怎么也在船上,他们肯带你去呀?”
这么问也正常,估计把她当成吵着闹着要看抓人的小孩了。
沐云河说:“是呀,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黄凌热情道:“我们这次很顺利,刚到省局,他们就开了会,决定提前介入。”
沐云河天真打探:“这案子很大吗?”
黄凌:“反正不小。”
苏江宁在中间像根沉默的柱子,她俩夹着苏江宁,一左一右说话。
到后来,苏江宁受不了,干脆走到了沐云河的另一侧。
两位女性都是一愣,接着才若无其事地继续聊了。
终于到了一拨人要分岔的地方。
缉私队的人归队,省局和媒体的人先去招待所,至于沐云河自然是回家。
所以只能暂时和苏江宁分道扬镳。
毕竟省局和媒体的人一起来,房间也是一起订的。
苏江宁总不见得跳出来说“不用订我的了,我在这儿有房”。
分开之前,沐云河悄悄拉住了苏江宁的袖子,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胳膊。苏江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直到沐云河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她才稀里糊涂地想起来,她本来还期待看相天逸带手铐上岸的历史场面呢!
可是一见到苏江宁,又这么闹哄哄的一堆人,她就给忘了。
算了,回头问问刘队长当时是怎么个场面吧!
沐云河离家一天一夜,把她三姐又担心了个半死。
眼看小妹夜里还不回来,她去派出所问,但派出所的人也说不清楚。小妹又没有带“大哥大”,把她担心得不行。虽然小妹留了字条让她别担心,但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在家里苦等的时候,她就想,下次小妹无论去哪儿都要提醒她把“大哥大”带上!
父亲和二哥来电话,她还得瞒着,说小妹在这边也挺好,正配合警方调查呢,让他们安心。
等沐云河一到家,立刻得到三姐一个大大的拥抱。
本来不觉得什么,被沐云冰这样一抱,沐云河也觉得鼻子酸酸的。
本来家人间也没有这么外放的表达,所以忽然来一下颇为受宠若惊。
前生沐云河和三姐之间没有这么深厚的感情,更像是普通姐妹,而现在就很亲密了。
等沐云河洗了澡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立刻给苏江宁打了电话。
苏江宁说他马上就到家了。
他说的家自然是小蓝屋。
沐云河简直坐不住,一颗心往屋后飘去,想立刻起身去找苏江宁。
可是苏江宁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出门。
沐云河捧着电话,想了想,说:“你来找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好。”
把她乐得直接倒在了床上。
*
相天逸归案之后,人就见不着了。
后来刘队长向沐云河描述过那天的情景。
为了以防万一,缉私队出动了三支小队,浩浩荡荡几十人,准备干一票大的。
结果这艘船并没有做什么抵抗。
原本想逃,但一被追上喊话,也就停了。
等到队员们登船,那上面个位数的船员也没有做抵抗,仅相天逸本人一度想跳船逃窜,但被队员眼明手快给摁住了。
沐云河想:这厮还想学我?
但再接下来,刘队长就不清楚了,超出了他的工作范围。
只知道相天逸和相铁惠都被省局的人带走了,相家的船包括山上的那个别墅都被封了。
这在东屿群岛中像扔下了一颗原子弹,原本的流言一下子变本加厉,满岛满岛传得火热。
暑假之后,沐云河到宁城读高中,住读,周末才回去。
她有个绝好的陪读先生。
苏江宁自作主张在宁城也租了房子,打算代替父母的职责,陪孩子读中学。
沐云河周一到周五都住校,苏江宁则找了一份海关的工作,他俩轻易见不着面。
不久出了有短信功能的手机,他俩立刻换了手机。
当时有手机的高中生屈指可数,为了不在同学里显眼,沐云河的手机都是偷着藏着用。
初中时沐云河日常甩开年级第二名两百多分,但在省重点里,她只能算第二集团的“领军”。
所以她学习也十分努力,蓄势往第一集团冲。
重点高中的娱乐活动很少。
所以沐云河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回到宿舍,躲在被子里收苏江宁的短信。
苏江宁虽然嘴巴不爱说话,但一写起字来甚是啰嗦。他常把短信写成信,让别人看到恐怕会替他心疼一下短信资费。
沐云河上完一天的课,回到宿舍装模作样洗漱整理,然后早早地上床放下帐子,等苏江宁的消息。
大约每天晚上十点左右,沐云河会收到一条长长的短信,苏江宁基本把他一天做过的事、遇到的事、心得体会、所思所想都写成了一偏小论文。
沐云河很喜欢看。她曾经一个字一个字地数过,苏江宁最长一天写了三千多个字。
当天,他的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同事和五十多岁的女领导吵架,整个单位都在看热闹,苏江宁觉得很稀奇,向沐云河详细描述了这件事并做了点评,看得沐云河乐不可支,在床上捂着被子笑了好久。
她习惯了苏江宁在“纸面”上的长篇大论和在人前的惜字如金。
起初会觉得有一点点割裂,但渐渐觉得还是挺统一的,挺可爱的。
毕竟,他也不是对谁都长篇大论呀。
沐云河也坚决执行自己的原则,在回复短信上逐字逐句地斟酌,确保字字珠玑,连个标点都不多余。
女孩子嘛,保持一点神秘感。
这甚至是她和苏江宁之前的一个默契。
她不信苏江宁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刻意,毕竟回短信的口吻太不像她平时说话的口吻啦。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她的这种做法等于在提醒苏江宁,他本人和文字的差距之大,她只是效仿一下而已。
不过苏江宁装不知道,那她也装不知道。
通讯科技的发展,让他们再次成为了“笔友”。
只不过这次是同城,且发送和回复都可以秒达。
到了周五的时候,他们会一起返回黄沙岛;到了周日下午,再一同启程来宁城。
苏江宁也会告诉她一些相氏走私案的最新进展。
第80章 跨世纪航班
在相天逸和他爹都归案后,由黄凌执笔,反复和执法单位确认案件细节,于一个月后写了整版的长篇通讯曝光了这起案件。
而沐云河对于案件后续进展的了解也来自于这篇通讯。
截至这篇报道发表时,相氏的那些大船还没有回来。
苏江宁在海关,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虽然相氏的大船还没有回来,但部分没有跑路的中小船只已经被正式扣押了。
沐云河好奇:“这些船扣下来会怎么办呢?”
苏江宁说:“应该是走拍卖程序吧。”
沐云河来劲了:“贵不贵?我可以买吗?”
随着冬天降临,年末也到了。
这一年的年末很非凡,澳门刚刚回归,千禧年即将到来,一时间所有人的人都在谈论要如何迎接新千年。
20世纪最后的一个星期天,从黄沙岛返回宁城的路上,沐云河问苏江宁打算怎么跨年。她做好了苏江宁说要回申市的心理准备。
她想他离家已久,这么重要的时刻,可能还是要回家过吧?
这可不是普通的跨年,而是从19XX到20XX,千年一遇呢。
可是苏江宁说不知道。
沐云河问:“你不回家吗?”
苏江宁说:“可以不回去。”
鉴于她非常了解苏江宁,这句话她立刻听懂了。
可以不回去的意思,就是可以留在宁城、留在黄沙岛陪她的意思。
沐云河并不想平凡地跨过这个特殊的时刻,她的心里酝酿着一个小计划。
既然苏江宁这么说,那她就不客气了。
她说:“我们去首都好不好?我还没有去过呢!”
上辈子、这辈子都没去过,可不很好奇嘛。
苏江宁蹙起好看的眉毛,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匪夷所思:“去首都干什么?”
沐云河脱口而出:“去天/安/门广场看新千年的第一缕阳光,第一次升国旗!”
苏江宁不太能理解小女孩的这种向往。当然不是他不爱国,只是理解不了这种冬日早起的仪式感。
他注意到了比较务实的问题:“你不上课吗?”
沐云河当即翻出手机上的日历:“周五!哥哥,那天是周五!”
苏江宁接过她的手机看了看,然后说:“好吧。”
这年头还没有通高铁,周五走的话就只能乘飞机了。
这还是重生以来沐云河第一次坐飞机。她还从来没有为一次旅程而这么兴奋过。
从未到过的目的地,久违的飞行,千年的跨年以及身边的陪同者,每一样都让她很期待。
周五下午放学后,沐云河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苏江宁已经在路边等她。
沐云河挥别了同学,和苏江宁一起拦停了一辆出租车。把行李箱交给苏江宁去放后备箱,她像小猫一样钻进了后座。
等苏江宁也坐进来时,沐云河过度兴奋,直接把脑袋靠在了苏江宁的肩膀上。
耍个流氓可以吧?
她还没有对他耍过流氓呢!
有本事就推开她呀!
当然她知道苏江宁不会推开她。
昨晚熬了个大夜在被窝里复习功课,车行颠簸,沐云河竟靠着苏江宁的肩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