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狗被我们汹涌的感情感染得在笼子里不安地呜咽和走来走去。而我无暇顾及,因为黑柴兄和我正忙着把鼻涕和眼泪在对方的皮毛上擦来擦去。
“嗷嗷嗷嗷呜~(我也是,我就是酒驾出车祸,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狗了。我再也不喝酒了!嘤嘤嘤嘤~)”
听见这浑厚的中年男声在我的脑子里嘤嘤嘤,杀伤力大得我立马清醒了过来,猛地把他推开。
“汪汪汪。(黑柴兄你冷静一点,你有什么信息咱们对一下,看能不能逃出去。)”
黑柴吸了吸鼻子,满脸脆弱。
“汪呜汪汪!(今天出门逛马路,一不留神就被拐了,我只知道老板很壮很凶,其他的啥也不知道啊。)”
“嗷嗷嗷。(那我们试着拆一下门吧。)”
张嘴咬住铁笼,不断啃咬撕扯。黑柴兄立于一旁,期待地看着我。
呸,吐掉嘴里的钢铁味口水,看着纹丝不动的铁笼,我在心中为嘴里略有些松动的牙齿默哀了片刻。
“汪汪汪?(黑柴兄你怎么不动啊?)”
“嗷,嗷呜。(噢,忘了告诉你我还知道这铁笼很结实。你来之前我已经啃过好一会了,基本确认这大概是拆不坏的。)”
“嗷嗷?(那你怎么就看着我拆不告诉我?)”
“汪呜。(因为我听说哈士奇很强大。)”
“汪!汪汪呜。(这……嗐,黑柴兄别放弃啊!我们一起来拆,有一线希望总比放弃挣扎来得强。)”
我与黑柴兄默立于狭小的铁笼边,深吸一口气,一股淡淡的狗味和污水酸臭味萦绕在鼻尖。月光的照耀下,我隐隐约约的看到了案板、大刀、水管还有高耸的绕得密不透风的院墙。通向厨房的通道黑洞洞的,仿佛择狗而噬的怪物。
长夜漫漫,一院,一笼,二犬,哐哐砰砰,彻夜不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小哈快给大家拜个年。
孔小哈:为什么是我,你应该自己来啊。难道你觉得自己短小又断更,不好意思露脸?
作者:这你不管,拜就对了。
孔小哈:有什么好处吗?比如说早点把我从狗肉馆里放出来什么的。
鸽子:没有好处。至于出来这件事,这只取决于我是日五百还是日八百。反正你快拜。
孔小哈:……
今年是虎年,你该让孔小喵来。
作者:闭嘴,她还在捉大灰耗子,你快拜,有小天使在评论区夸你可爱还给你拜年了。
孔小哈 (??????)??:各位小天使,虎年到来,祝你虎我虎大家虎,老虎迎新解旧愁,萌虎一笑喜丰收。虎年来到人得意,福虎在旁喜乐有。虎年加成虎buff,一年更比六年强。
第20章
在下孔小哈,一只哈士奇。
关于像这铁笼一般结实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对于我和黑柴兄而言,只有一条路绝对不能选择——那就是放弃的路。
一宿没睡,我和黑柴兄轮流拆笼子,只可惜至今未能击穿敌方装甲。
黑柴兄双爪扒住笼子,洁白的牙齿死死咬住铁笼的格子框使劲往回抽。我则趴在一旁强忍睡意,一狗抽上五十下,再过会儿就该换我上了。
熬夜伤身体,模模糊糊的夜模糊了身旁黑柴兄与铁笼进行殊死搏斗的哐哐声,隐约的轰轰声和哐哐声穿过耳朵,像钝的刀磨在大脑上,疼得脑子一抽一抽的。
轰轰的声音停下,只余黑柴兄奋斗的声音,我却一下子惊醒。
“嗷嗷呜!(黑柴兄,好了好了!快住嘴!)”
黑柴兄仍然在奋斗着,甚至把动作幅度加大不少,只斜了狗眼看着我。
“嗷呜?汪汪汪呜。(不是还有几下才换你?哥数着呢。)”
通往厨房的通道已经可以隐约见到灯光,情急之下我只好一把把黑柴兄撞到笼子角落里。
“汪汪汪。(嘘嘘,别说话,老板好像来了。)”
闻言,黑柴兄连忙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我也趴伏不动。
一点猩红晃动着从通道愈来愈近,最后停住不动。月光之下,男人深深吸了一口烟,猩红越甚,最后却也和他的脸一起模糊在了烟雾之中。
院门上悬挂着的灯泡发出惨白色的光,一下子把四周照亮。铁笼里的狗被惊动,不安地在笼子里起身复又趴下,最后瑟缩在角落不动弹。
一只高大的德牧从通道里悠悠走出,仰首在男人的腰间嗅闻。男人低下头笑笑,从兜里掏出一块肉干,大掌在德牧的背上抚过。德牧摆尾,衔着肉干转身到通道口趴下啃食。
套上墙上挂着的黑色皮制围腰和套袖,他大步流星朝狗笼走来。
“呜呜呜。(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被吃掉了?)”
黑柴兄凑过来,不安地将头躲在角落里。我不知道答案,只敢略微摇头,和他一起将头转向角落。
狗笼一阵晃动,我头皮一紧,死死闭上了眼。一阵呜咽声传来,狗笼震颤半响,终于听见脚步声的远去。
“呜呜呜,嗷呜。(嘿,没事了没事了,他抓的是旁边狗笼的狗。)”
黑柴兄用爪子扒拉出我卡在角落里的狗头。只是他依旧面壁,大概是和我一样不敢看外面。
“汪汪?(要不回头看看?反正始终都要面对。)”
没看出来,原来黑柴兄那么勇,我点点头,和他一起转过头去,直接对上了德牧的大眼睛。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笼子边的,没声没息,怪瘆狗的。但多亏了德牧兄的大脑袋还有宽厚的身躯,我只能看见狗肉店老板辛勤劳动的后脑勺,没有想象中的画面有冲击力。
卡擦咬碎嘴里的肉干,碎渣混着涎水滴答往下掉,德牧兄伸出舌头舔掉嘴边的残渣。
“汪?(人?我听见你们说话了。)”
“呜!(啊对对对!)”
黑柴兄和我满脸惊喜,几乎就要再次淌出热泪。
他侧头瞥了狗肉店老板一眼:“汪呜嗷呜?(你们这是想看?)”
“呜呜呜呜嗷呜?(不就是先把狗吊死,再开水脱毛,开膛破肚吗?有什么好看的?)”
“呜。(啊?唔。)”
如此轻描淡写的描述,一时间我和黑柴兄都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能是愣在那里。看着我们呆呆愣愣的样子,德牧兄却是一下子咧开嘴,晃着头笑了。
“呜呜呜嗷呜。(哈哈哈哈,别慌,我吓你们的而已。品种狗是不会被杀的,你们放心好了。)”
“呜?(啊?为什么。)”
“汪汪汪汪。(据说是品种狗被养太肥了,除了涮火锅可以勉强压下肥腻,做成其他的根本没法吃。)”
“汪汪嗷呜?(那么那个男的为什么要收我们?赔本的生意谁会做?)”
我正把心里提着的一口气吐出去呢,黑柴兄就忙急切地问道。
“汪汪汪汪。(当然是卖给花鸟市场里的宠物店老板,我都跟着刚哥去过好多次了,顶多花个三四百收狗,再到宠物店里卖个几千块,那不就赚了吗?)”
“呜?(刚哥?)”
“嗷呜。(狗肉店老板,我的主人,他对我很好。)”
黑柴兄沉默片刻,皱着眉道。
“汪呜汪呜?(那,你能帮我们逃出去吗?)”
德牧兄咧着嘴嘻嘻哈哈道。
“呜呜呜。(看样子你们是都还没死过,你们只要死过一次就明白了。)”
顿了一下,他略微侧头道。
“汪汪汪呜。(不过也是,品种狗一般都被养得挺好的,不容易死。)”
我和黑柴兄面面相觑。
“呜呜呜?(什么意思?死了会怎样?你死过?)”
“汪呜汪呜。(当然死过,不然我怎么知道?死了就可以变回人了。)”
“嗷呜啊。(可你还是狗啊?)”
“嗷。(因为作为人的我,又死了一次呗。肺癌晚期,回到过去和家人呆了一段时间就又回来了。)”
我呼吸一滞,忙道。
“嗷汪汪汪。(那岂不是可以无限循环,永生了?)”
“哼。”德牧兄笑笑。
“汪汪汪。(肺癌太痛了,我没敢回去再试一次。可是,哪有永生的人和狗?万一再死一次我就没了呢?)”
“汪呜?(真的?还可以回去?这真的是真的?)”
黑柴兄死死地盯住德牧兄,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热泪。德牧兄回望着他无奈一笑。
难道是因为黑柴兄已经噶了蛋,所以我看他和德牧兄格外有cp感么?年下宠溺大狼狗x年上娇妻小黑柴?
“汪呜汪呜。(反正我是经历过这些,而我也没理由骗你们。)”
“嗷嗷呜。(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德牧兄突然严肃了起来。
“汪汪汪。(做狗的时候到处跑,刚哥也不关我,一不小心被车给创死了。然后就到了一片白茫茫之中,面前是一扇门,长得就像医院的那种病房门。心里有个声音,它告诉我,推开那扇门就能回到死去的那个时间段附近,我最想回去的那个瞬间。然后我就推开走进去,就回去了呗。)”
“汪汪呜。(不过做狗的时候还是死后一睁眼就变成狗了。看来还是做人难,做狗容易些。)”
黑柴兄看了我一眼,向德牧兄诚恳道。
“汪汪汪汪。(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们一下,我们找个机会去实践一下。事成之后冻干肉干,感激不尽。)”
“嗷呜呜。(我尽力,但估计不行。因为按照惯例今天你们就要被送去花鸟市场了,我也没有太多机会。你们可以多等一下,反正有的是机会。)”
第21章
我和黑柴兄没有反抗,铁制的嘴套和牵引绳套在身上,冰冷的铁锈味清晰可闻,令我很是不安。
德牧兄倒是很自得,在车上睡得很香。
我很纠结:“汪汪汪?(黑柴兄,咱们真的要把德牧兄的经验实践一次吗?)”
“呜呜呜嗷呜。(我们三情况都是不同的,但凡有个万一,不仅回不到过去,还把一条狗命给搭上了,那不就亏大了?咱们赢得起,但输不起啊。)”
可黑柴兄态度很是坚决,他一脸深沉地说。
“汪汪汪。(你还年轻,谨慎是好事,可以免去一些做错事的可能,但过度谨慎也失去了很多成功的机会。年轻人嘛,就是要敢拼,爱拼才会赢,想当年我纵横商场……)”
我也不敢插嘴,总感觉这些话和语调,有些莫名的熟悉。
他忽然顿了顿。
“汪汪汪嗷。(其实我也很想家里脾气超大的老婆还有叛逆的女儿了。要是回不去了,我那么重要一个人,家里人该多伤心。再说,早死早超生,也好过从此做狗十数年。)”
“呜呜呜呜。(真是,看你这怂样,到时候跟着哥,哥带你走。)”
黑柴兄站在座椅上,阳光照进他的眼睛,窗外是高大的行道树和波光粼粼的鱼塘。
但对此我持怀疑态度,就我的经历而言,只要乖乖听话不到处乱跑,做狗还是比做人舒服的。
不过纠结也没用,还是随遇而安吧。
车缓缓停了下来,黑柴兄突然把牵引绳叼了起来,并示意我也叼上。一旁的德牧兄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望着我们,也把牵引绳叼了起来。
前面的狗肉店老板下了车,啪地关上车门,震得偌大的五菱宏光都抖了抖。德牧兄和黑柴兄神神秘秘地交换了眼神,看的我一愣一愣的。
但是,我很兴奋。
那感觉就像我是即将与敌人进行激烈战斗的地下工作人员,外还有坦克直升飞机支援。家国的命运都掌控在我的手里,事成之后,要么我荣归故里,要么我的衣物荣归故里。
门被哗地拉开,狗肉店老板杵在门口,却被德牧兄撞开。黑柴兄趁势窜了出去,我也没想太多,紧随其后。也不用看路,他屁股往哪里摆,我就往哪里摆。他纵身一跃,我也纵身一跃。
黑柴兄动作铿锵有力,气势那叫一个背水一战,甚至还在空中了旋转一周半,以背部入水,在池塘中砸出巨大的水花。
可我不行,我甚至是在临跳的那一刻才明白他是要去跳池塘的。可脚已经蹬了一半,总不能收回去吧。
欸,好像还能收。
所以我带着我腾空的小心脏和收了一半的步伐,开启了全新的狗生体验。
《论狗脸和池塘斜壁磨擦做功的具体过程》、《论跳跃过程中因碰撞损失了多少动能》冰冷的湖水灌进我的口鼻,我努力地狗刨,却怎么也使不出正宗的狗刨。
按理说,狗貌似生下来就会游泳,可为什么我不会?我悲伤地想到。
因为不会狗刨而被水淹死,我会不会成为大家的笑柄?水好冰,噗,就像我的心一样,是冰冰的。
我会不会被鱼吃掉?鱼会不会被人吃掉?当年屈大夫是被鱼吃掉了,还是被吃鱼的吃掉了?我好没用,屈大夫能为大家带来假期,而我只能为渔民伯伯带来烦恼。
我还会变成人嘛?变成人了去找外婆他们,他们会不会嫌弃我?
黑柴兄真不厚道,跳水都不提前跟我说,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我临死前怎么说也该用个优雅一点的姿势啊……
渐渐沉入水底,明明水面近在眼前,仿佛一蹬腿就可以触摸得到,可却只能越离越远。憋不住,空气不断从口鼻冒出,飘向水面,竭力呼吸,可吸进来的全是水。
怎么办?我喝不下了。
池塘越往下阳光越少,也就越黑。我越往下,氧气越少,也就眼前一黑。
池塘的黑与眼前一黑结合起来竟然变成了白茫茫一片,此后呼吸竟然顺畅了起来,我连忙跪倒在地,大口呼吸。
“小孙?!”
“你该不是那哈士奇吧?”
一双有力的手把我扶了起来,抬头一看,是一个西装凌乱满脸鲜血的中年地中海男子。
“黑柴xi——”
“老、老板?!”
腿软了,空气凝固了,呼吸停止了,我再次窒息了,是比在水里还难受的那种。
为什么会更难受呢?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太脚软,脚趾扣着不得劲的缘故吧。
老板很兴奋,他拍拍我的背道。
“我就说怎么那哈士奇的声音听着那么熟悉,原来是你!刚我也才缓过来,你别着急把身体放轻松,马上就好了。”
“我看见这里有两扇门,一扇打开是我家,另一扇别说打开,连靠太近都不能。想着那扇门该不会是你的,等一等万一能遇见你,就没着急回去。没想到下一秒你就啪唧掉在我脚边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