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钟声敲响,声音听起来像丧钟。
踩着这阵钟声,毕维斯总算从洛杉矶回到巴黎。
一路上,恭维人无数。
虽然巴黎人人看不起好莱坞,也看不起电影配乐家,但不可否认的是:毕维斯很适合给电影作配曲,而且他还真的成功了。从《法国女孩》到《淘金日记》,他的名字频频出现在好莱坞大片的幕后,美欧两大洲的电影杂志上。
一时间,捞金无数,名声远扬。
仔细来对比的话,现在的毕维斯竟然比年轻时还要红火。
毕竟十九岁的他,只是巴黎沙龙的座上宾,而现在,他却是归属两个国家的宝藏作曲家,在某个行业拥有一席之地的作曲家,还是出过作品赚到钱那种。
钱可比虚无缥缈的赞誉、名声要实在得多。
毕维斯回国的当天,顶着人来人往的恭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克里希剧场。
那边人见到他过来,剧场布置得像要举办什么大典一样,女演员们看见他的身影,便立刻起哄,他们看毕维斯的眼神仿佛要将他吞掉。
“黎觉予呢?”
毕维斯不在乎其他人,他特别想念黎觉予,无论成名前后。
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对方,然后述说这段时间的思念,还有未来对两人相处的期望。
仔细回忆,这种表现竟然和黎觉予当初从纽约回巴黎时一模一样,想必当时她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分享,只可惜当初的毕维斯过于忙碌。
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忽略对方的毕维斯很是忏愧,一门心思只想找黎觉予。
可是大家都再说其他事情,提到黎觉予的时候,也只是说:“回去了!”
“她回去了!”
…回去了?回到费尔森家吗?
毕维斯没反应过来,见黎觉予不在,他便抽身走出剧院,往传奇客厅的方向走。
才刚走到楼道门口,他就碰到许久不见的莎拉。
莎拉见到毕维斯后露出一个又惊又喜的表情,说:“你回来啦?”
然后她又忽地沉下来脸,不像莎拉平时端庄的模样,突兀又激动地说:“我对不起你啊!毕维斯,我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内心非常痛苦…”
前言不搭后语。
毕维斯没反应过来,指了指客厅内,问:“是哈蒙夫人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的不是的。”莎拉忽然就哭了。
但这种哭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即将要说出深藏内心阴暗真相的释怀。
她从哪个旮旯,拿出好几个揉乱成团的报纸,然后毫无淑女姿态地蹲在地板上,认真展开报纸,交予毕维斯。哭着说:“黎觉予她走了,她回国了,再也不会回来法兰西了。”
听到这句话后,毕维斯差点站不住脚。
他本只是跟着莎拉蹲下,捡起报纸团就地阅读,站起来的时候却差点摔倒在地上,身体一阵发软。
他不可置信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圣诞节的那一天晚上。”
…原来黎觉予那天,是想说这件事?毕维斯心中有说不出来的遗憾和苦楚,他问莎拉:“她就这么走了,一句告别一封信都没跟我说?”
这个时候,如果再次出言挑拨,昧着良心说谎,说不定就能真正拆散黎觉予和毕维斯了。但是莎拉做不到,光是黎觉予离开法国和毕维斯一无所知的这段时间里,她的良心就像信纸一样,被烛光炙伤。
“写了,但是…但是我烧掉了。”
莎拉哭着说,她只能依靠记忆,将黎觉予在信中说过的话说出来,却完全没那人的味道,毕维斯听来,只觉得只是莎拉的话,而不是黎觉予的话,一点代入感都没有。
华夏,是那么远。一来一去都要大半年时间。
而毕维斯才刚在欧美成名,一旦离开一年,便会再次落入无名之辈的境遇。
太绝望了。
这个世界似乎不愿优待毕维斯,永远给的是两个无法取舍的选项。
而莎拉之所以愿意说出真相,除了让她免受良心斥责之外,还基于她对艺术家的认知。
莎拉喜欢毕维斯很久了,所以她很清楚:毕维斯就和她在沙龙里遇到的大艺术家一样,思想行为中总是会流露出无意识的自私。
所以莎拉认定:在毕维斯心中,黎觉予绝对没有一阕音乐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