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物部将司有些纳闷。
他和父亲关系并不熟络,从小到大都是丧偶式家庭培养,更别说这种兄友弟恭般的父子谈心画面了,好像自他懂事以来都没发生过。
“少爷,去一趟吧。”女仆大总管并不让步。
无法,将司只得跟着她,往正方侧后方的书房走去。
越靠近那个地方,他越有种不安和慌张。
说起来,这个书房,几乎承载了他失忆后的所有开心和不开心,不管是伤病过后对哲学的越发向往,还是遇到黎觉予并与她相知相恋…总之这个地方,给将司一种“一旦踏进去生活就会大改变”的感触。
沉重的门被推开,十一点的光景在沉稳的书房留下印记,书籍干燥剂发出醋一样的味道。
物部将司进去的时候,老爷正在观赏墙上赞扬自己的短诗,让人忍不住想嗤之以鼻。
但将司长久养成的绅士姿态,让他没有真的做出这种轻蔑父亲的无力举动,而是礼貌到近乎陌生地问:“父亲,找我有什么事情?”
闻言,老爷转了过来,表情像在面对下属一样冷酷:“你在东京,有在积极同东京圈内各家小姐们联系,交际吗?”
“不曾,学业繁重。”
物部将司回答堪称言简意赅,作为下属的话他这样的表现算是专业,但作为儿子的话,他的话难免有些冷酷无情了。
于是,物部一郎受伤了。
就好像全天下有权势的父亲一样,他表达受伤的方式就是变本加厉的说教——不仅搬出过往那套过时的经历成就,还要用讽刺挖苦的语气。
“东京圈的小姐们不管是学历还是家境,都和你相当般配。而且一旦两地联姻后,对于我们有大好处。”
“如果你不喜欢那种刁蛮的大小姐脾气,大可以娶了对方后再另找真爱…”
老爷难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物部将司皱紧的眉头,还有严厉的反驳给打断了。
“父亲,你有学过“尊重”这个词汇吗?”
这绝对是物部将司这么个温和的人,二十年来唯一一次当众发脾气。一双明亮到足以刺伤人的双眸,就这么紧紧盯着对面瘦弱佝偻的老头。
“你太无礼了,这些年来物部家的教育都喂狗了吗?”老爷暴怒。
他的手一起一落,抓起手边的书籍却又放下,足以窥视出老爷内心跌宕又强忍的冲动。
物部将司看懂了,但他无所畏惧。
想起母亲,他一句又一句指责脱口而出,全是些让记者听到就足以横扫大阪报纸的八卦内幕:“你以为我不知道正房外的茶室有什么吗?”
“你把外室直接养在家里来,和纳妾有什么区别?”
“你有尊重过母亲吗?你现在说这话的时候有尊重过我和其他小姐吗?”
物部将司眼眸间多了一丝酸涩感,但暴起的滔天恨意让他控制不住这种复杂的情绪。
他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无法阻止,只能长期地,漠然地,心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无视母亲,往茶室里那群肮脏女人怀里躺。
可漠然归漠然。
真的被尊敬的父亲劝说纳妾的时候,将司那善良的心灵还是收到了无尽的伤害,只觉得光是听到这句话,都对不起被他捧在手心的黎觉予。
“不要再说了。”
“我只会遵从我的感情,跟我喜欢的女人结婚,忠贞不渝。”
物部将司丢下这句话,便无视了身后老爷嘟嘟囔囔的反对、说教又或是诅咒…别怀疑,没心没肺的老男人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来。
将司一路直冲,往正房方向跑去,女仆大总管想要阻拦他都差点被掀翻了。他冲进母亲的房间里,扑通一声跪坐在物部夫人的面前。
“将司,你怎么了?“夫人很吃惊,眉头高高抬起。
“我喜欢黎觉予。“
将司上来就放大招:“这件事,我不想瞒着母亲,我喜欢她。“
话音落地,便是长久的沉默,又隔了好久,夫人呜呜的哭声才大声起来。
她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地说:“刚刚,黎觉予已经跟我坦白了。”
“我哭,只是因为我以为…我以为你也要骗我。”
——对不起啊将司,我刚刚错以为你变成了一郎那样的坏人…
物部将司笑了笑,佯装不知地,苦涩地说:“母亲那么好,怎会么有人舍得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