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努力控制‘他’——我人格的阴影。”拉结尔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会更虔诚地信仰神明，将他的存在彻底抹去。”
伊莎琳蓦地抬起头，直视着天使狭长冰冷的双眼。
他的眸色恍如薄暮时分的天空，晕染着浅紫和青蓝，如此美丽，却疏离到近乎无情无欲。
拉结尔移开了视线，这次换做是他回避她的眼神了。
“说了这些，你才终于肯看我了？”
伊莎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他又面色冷淡地说道：“接下来是不是要为他求情？”
少女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替她隐秘的情人向他求饶，而是紧握住他的手，娇嫩柔软的手指深入他的指缝。她用绿宝石般清澈的双眸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尊重你的选择，拉结尔。”
拉结尔的瞳孔微微扩大。
他再次移开眸光，但无论他看向哪个方向，都被她用沉静包容的眼神捕捉到，她仿佛能预判他内心幽微的波动，又像张开网狩猎的捕食者——如此温柔，却在他心脏的位置缠裹了致命的丝线。
捕食者露出仁慈而怜悯的微笑，碧绿的双眼逆着光依旧明亮：
“拉结尔，没必要去否认‘他’的存在。你们拥有同样的灵魂，而我所在意的是这个完整的灵魂。”
在听到她的话以后。
拉结尔的眼瞳微微摇晃，面色陡然从圣洁变得邪异，眸中清冷的天空色彩，化作秾丽的晚霞，在黑暗中熠熠燃烧。
堕天使抬起手捏起她的下颌，唇角勾出一抹愉悦的笑。他低下头，长长的银发沿着她的脖颈一直滑落到腿/根，在她耳边缓慢地轻吐出一口气，才哑声说道：
“是不是只要我吞噬了‘他’的人格，就可以独占你全部的爱？”
系统：[他一定不知道还有另外三个竞争对手。]
伊莎琳：“……”
堕天使轻嗤了一声，也没指望她的回答。他弯起猩红双眼，懒洋洋地说道：“神殿的日子太过枯燥无聊，我很少主动出来，但现在……不一样了。”
“对了，这个给你。”
堕天使面无表情地将手伸向背后，拔下了一根最漂亮的羽毛。
也不问她想不想要，他将羽毛塞到她的手上，轻佻地勾起薄唇：“是弄坏你的羽毛笔的补偿。要不是因为忘记了这个，我才懒得出来。”
伊莎琳：“……”不拆穿他。
漆黑的羽毛温顺地躺在少女柔白的掌心。
堕天使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离开”了。
拉结尔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的手心。
“我可以把这个拿走吗？”她仰起头，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拉结尔没有说话，他抬起修长素净的双手，抚上了她的手腕，低下头亲吻她的指尖，犹如信徒亲吻着至高的神像。
拉结尔主动吻她，让伊莎琳略有惊讶，手心的羽毛被他悄悄拿走，单手背到身后，指尖升腾出一抹金色的火焰，将堕落的黑羽燃烧殆尽。
伊莎琳：“…………”
“这是你的羽毛，如果你不想给我，告诉我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拉结尔清冷绝美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薄红。
“你发现了。”他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睫羽轻颤，薄冷的唇线微微抿紧，“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该死，他这个时候怎么不出来了。”
第21章 黄昏的献祭
最后拉结尔还是送给了她一件礼物。
那是他的手稿本。可以这么说，《拉结尔之书》上记载的知识，最精华的部分就在这个其貌不扬的羊皮纸本中。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拉结尔之书(草稿版)》。]
伊莎琳翻开看了看，眸中很快就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之前她还在发愁，用“恶魔之核”当动力源很难普及。手稿中便正好记载着，魔界有一种特殊的矿物，可以更稳定高效地提供能源，还详尽地标注出了矿物开采点。
除此之外，拉结尔的手稿简直像是一本博物志，记载了星象、植物、魔兽、矿物等多方面的异闻。
正认真看的时候，拉结尔忽然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顶。伊莎琳抬起眼，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紫眸。
她合上手稿，微微踮起脚，指尖捏住天使洁白美丽的脸颊，轻轻朝旁边扯了扯，还调皮地揉了几圈。
拉结尔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
伊莎琳在阳光中朝他眨了眨眼睛。二人一个看手稿，一个批阅文件，度过了安静而美好的一天。
薄暮的余光透过窗格，落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她在拉结尔的怀里伸了个懒腰，搂住了他的脖颈——书房里只有一把椅子，二人默契地谁都没提多搬一把椅子的事，伊莎琳就是坐在拉结尔怀里看手稿的。
拉结尔的唇角泛出浅淡笑意，他微微低下头，绝美的下颌抵在她的金发上，“要不要留下来用餐？”
伊莎琳摇了摇头，一是她担心天黑了塞维尔又找过来，再次遇上糟糕的修罗场；二是关于魔界矿石的事情，她想早点回去查证一下。
之前塞维尔绘制的战舰和飞空艇的图纸，她已经交给了国务大臣和帝国元帅，让他们去建造第一批样品。魔矿提供动力的效率胜过木材和煤，或许可以据此对蒸汽机进行改进，增强帝国的军事实力。
毕竟，通过最近遇到的事情不难判断出，魔界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变得愈加紧密。说不定有一天，两个世界就会融合到一起。
拉结尔凝视着少女清澈碧绿的眼睛，薄唇微弯，露出柔和的微笑。
“好，我送你回去。”
“我是开车过来的。”伊莎琳微挑眉梢，“路上本来就差点引起围观。若是再加上神殿的祭司大人，那大概会造成交通拥堵吧。”
拉结尔轻笑出声，“我送你下楼。”
神殿侧面的阴暗小巷里，伊莎琳和拉结尔拥抱了一下，算作是道别。
“明天早上陛下有空吗？”拉结尔轻声问。
伊莎琳点了点头，“你要来教我神术吗？”
“……嗯。”拉结尔微微颔首，“那就这么说定了，陛下。”
“好。”伊莎琳朝拉结尔挥了挥手，“明早见~”
银发天使站在原地，目送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暗巷的尽头，走到黄昏的柔光中，金发拂动，长裙微曳，身旁是盛开的郁金香，像一张色彩斑斓的古典油画。
***
伊莎琳走出巷口，对上了一双迷雾般美丽的银灰色眼睛。
塔索抬起戴着纯白手套的手，用手杖压了下帽檐，朝她颔首致意。
“塔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伊莎琳不信会这么巧。
金发公爵微抿薄唇，露出优雅而疏离的轻笑，晃了晃手中的一沓文件，“关于邪神信徒的事，已经调查出了结果，我前来交给神殿。”
“好，那你去吧。”伊莎琳让开一个身位。
“既然陛下在，还是由陛下出面交给神殿较为妥当。”塔索长睫微垂，唇角笑弧未减，“毕竟我现在算是‘嫌疑人’啊。”
“这件事我们单独谈，”伊莎琳浅叹了一声，“上车吧。”
塔索为她拉开了车门，“陛下请。”
塔索主动承担了开车的任务，选了一条人少的路返回王宫。伊莎琳坐在副驾驶上，单手支起脸颊，眉眼冷淡：“我大概猜到了你的身份。”
金发公爵轻笑了一声，“哦？”
“‘黄昏的收割者’冕下？”伊莎琳闲适地说出了邪神的“称号”。
塔索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你伪装成帝国的公爵，意欲何为？”伊莎琳缓缓转过脸，凝视着塔索被夕阳照亮的俊美侧颜。
一抹光闪耀在他冰冷的眼眸深处，恍如深邃宇宙中的星辰。
“我只是‘祂’的化身。”塔索耸了耸肩，“从有意识起，我就是帝国的公爵了，或许神明自有祂的安排。如你所见，我现在只是个没什么神力的普通人。”
伊莎琳：鬼才信。
“那份文件其实是白纸吧？”她一边说，一边翻开了手中的“邪神信徒调查报告”。
“不是白纸。”塔索低低地笑了一声，“陛下不妨翻开看看。”
文件里画着一个滑稽的鬼脸。
伊莎琳：“……”
“知道你看神殿不顺眼，但好像也不至于这样？”
她抬起手直接把那份调查报告撕成了两半，语重心长地说：“塔索，身为女王的我，必须了解你的立场。如果你想要对帝国不利，伤害无辜的凡人，那么九神也不会坐视不理。”
——至少光明与秩序之神不会。
塔索微微低下头，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那些凡人有什么能耐，值得我对他们出手？”
伊莎琳：……真是傲慢的神。
“那么，”她抬起手轻柔地抚上了塔索的掌背，“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身为陛下的公爵，我当然站在你这一边。”塔索露出了完美无瑕的微笑。
“不，”伊莎琳摇了摇头，“我是说，你内心真正的倾向。”
这句话落下以后，仿佛有什么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幽晦莫名的阻碍被撕开了。真正的“祂”距离现实世界更近了一些。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你问我的。”
塔索将车停在一处废弃教堂的阴影中，抬起手撑住她身侧的车门，另一只手则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
废墟一片荒芜，昏黄的阳光徜徉在折断的石柱上。清冷的雪松气息氤氲在伊莎琳的身周，如同一片结界，将她与外界隔开。
她被迫回应着塔索的注视。
“我不在乎这个帝国，不在乎蝼蚁般的凡人，也不在乎诸神的敌意，也无意毁灭世界。”塔索狭长美丽的眼眸中浮现一抹倦怠，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勾住她的发梢，缠绕在修长指尖。
“唯一能引起我兴趣的是……”邪神愉悦轻笑，修长五指缓慢探入她的发间，托起她的后脑，“该如何享用我纯洁甜美的祭品，她胜过世间所有。”
“这座教堂曾是黄昏的圣殿。”他将她拦腰抱起，一步步走向废墟深处，少女洁白柔软的手臂从他怀中垂落，最后的余晖落在她迤逦的金发上。
“在这里向我献祭吧。”
他弓下颀长的腰身，将她放置在盛开着细碎花朵的祭坛上。祭坛旁生长着繁复的藤蔓，编织出幽暗美丽的空间。
她长裙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洁白柔软的肌肤。塔索眸光微垂，落在她锁骨下方荆棘玫瑰的印记上。
伊莎琳缓缓仰起头，轻声问：“你们教会的献祭仪式是什么？”
第22章 虔诚的信徒
在古老的信仰中，向神明献祭，即是将祭品的肉/体和灵魂都奉献给祂。具体到仪式方面，却又有差别。有些邪神喜爱活祭，这样便可以享用完整的灵魂；有些则偏好血祭，热衷于品尝祭品的恐惧。
神不会爱上祭品，正如人不会爱上蝼蚁。
修长冰冷的手指轻柔抚上荆棘玫瑰的印记，近乎情人的爱/抚。但金发神明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情/欲，祂垂眸注视着祭坛上的少女，声音在空旷的废教堂中回响：
“仪式是……”
祂低下头，托起她的腰肢，薄唇微张，轻吻她洁白肌肤上华丽的印记。
伊莎琳碧绿的瞳孔微微扩大，仿佛身处荒凉的世界尽头，万物皆化为废墟，时间也不复存在，终末的神明站在黄昏的天空下，一步步朝她走来。
祂身形颀长，容貌英俊，眼瞳幽邃如无底的深渊，却有数不清的虚影重叠在祂身上。既是人类，又是猛兽，或者……更多邪异的、亵渎的、令人恐惧之物，是潜意识深处最不敢想象的阴影。
祂的唇是冰冷的，印记所在的位置却微微发烫。神明在世界尽头朝她伸出手，只要她伸出手抓住祂……所有的疑惑都将得到解释，所有的烦恼都将消散，所有的愿望也将实现，只要她抓住祂的手。
伊莎琳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那是一只指节分明、修长漂亮的人类的手，但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只手决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可她却被祂深深地诱/惑着。
想要抓住那只手，想要在世界尽头和祂接吻，想要弄明白发生在她身上事情的真相，想要活着，想要回家。
很难拒绝……被恶魔引诱的女巫大概也是如此吧。
就在伊莎琳想要抬起手，回应邪神的邀请时。她狠狠咬了下嘴唇，指尖骤然收拢，停留在了原地。
“光明与秩序之神啊……我将我献祭给您，我的灵魂，归属于您。”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少女手臂上的太阳天平印记骤然散发出光耀的金芒，将幻境彻底撕碎。
伊莎琳睁开眼，反手一巴掌甩在塔索的脸上。他被她扇得有些错愕，站在原地幽幽地看着她，苍白俊美的脸颊浮现一抹红晕。
她跪坐在祭台上，双手攥紧他的领口，居高临下地回应着他的注视。
“你刚才想对我进行什么‘仪式’？”
“不，”塔索缓缓地摇了摇头，深邃空寂的眼瞳渐渐恢复人类的温和，“没有什么仪式。”
现在还不到开始品尝的时候。
祂要这个灵魂完全属于祂。
刚才也只是在试探，她是否真正自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