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祭司被拉结尔关在了门外。伊莎琳则仰起脸，打量着拉结尔的书房，眸中划过一丝惊艳。
这里的书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高耸的书架布满了整面墙，最高处的书必须站在梯子上才能拿到，简直像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
书的种类也五花八门，很多都是寻常图书馆里所没有的孤本，以及从古代流传下来的祭文和卷轴。
银发天使站在伊莎琳身后，看到她对此感兴趣，素来清冷淡漠的眉眼也变得温柔。
“如果你想看书，可以时常过来，不用提前向我打招呼。”
少女猝不及防地转过脸，凝视着天使还未来得及收敛的温柔眼眸。
“今天我正是临时起意过来的，没有引起拉结尔的反感真是太好啦。”
拉结尔轻轻一笑，下意识抬起手，为她扶正了稍微有点歪的王冠。谁知，她却抬起柔软轻盈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拉结尔沉默片刻，“陛下这是……”
“今天我不是女王。”伊莎琳狡黠地眨了下眼睛，“帮我把王冠摘下来。”
“这未免有些不敬。”拉结尔指尖微僵，没有动作。手腕处的触感是那样轻柔，少女的体温如早晨的阳光一样温暖，却仿佛火焰的烙痕灼入皮肤，让他冷白的肌肤隐隐发红发烫。
伊莎琳指尖微动，轻轻描摹着天使手臂的线条，如同一名鉴赏家摩挲着比例完美的雕塑。
“如果你不摘，我就自己摘下来。”她玫瑰色的双唇在柔和的光影中轻轻翕动。
拉结尔只好顺从地用双手取下女王的王冠，她这才放开了他的手腕，任凭他将王冠放在铺着墨绿色丝绒的收纳盒里。
“陛下请坐。”拉结尔为她拉开了椅子。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他便站在她身后，双手撑在她旁边的扶手上。
银线般的长发如水流泻，有几缕似乎拂过了伊莎琳雪白的后颈。
“我来之前你在做什么？”伊莎琳双手托腮，手肘支在桌案上，眼眸不经意间掠过拉结尔的字迹，“你的字好漂亮。”
“谢谢陛下的赞赏。”拉结尔温和轻笑，“在你来之前，我正在审阅神殿送来的文件。”
“那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伊莎琳作势起身，双肩却被一双大手牢牢按住。
拉结尔微微低下头，在她耳侧轻声说：“不会。”
伊莎琳觉得耳朵有点痒，酥麻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后颈和脊背。她抿了下柔嫩的唇瓣，想要转移话题，便看向了桌上的羽毛笔：“这个羽毛笔也好漂亮。”
“是用我堕天前的羽毛做的。”天使薄唇微勾，“想要吗？”
第19章 堕落之吻
柔和的光线洒在纯白的羽毛笔上，散发出朦胧而神圣的光晕。
伊莎琳盯着漂亮的羽毛笔看了一会儿，还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诚实地回答：“想要。”
但随后她又有些迟疑，“这会不会……太珍贵了，我是说，它对你而言是不是有重要的意义？”
拉结尔抿唇轻笑，淡紫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恍如盛开在众神之城的鸢尾花。
“正因为它对我的意义非同寻常，才想要送给你。”
伊莎琳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她没想到拉结尔还是个天然撩，明明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却让人感觉被他深深地重视和在意着。
“我也想送给你一件礼物，”金发少女在阳光下微微仰起头，发丝如流淌的黄金般垂落在肩后，“可以吗？”
拉结尔薄唇漾出一抹笑意，“当然可以。”
“天使先生，请您走近一些。”
“……好。”
白袍银发的天使一步步向她走来，伊莎琳却后退两步，坐在了他工作的长桌上。
“再近一点。”她抬起手拢了拢垂落脸颊的淡金色发丝，碧如翡翠的双眼里闪耀着阳光。
拉结尔朝前走了一步，颀长的阴影落在她的身上。
她整理发丝的那只手顺势抚上他的胸口，勾住了他的脖颈。
“拉结尔……”她将脸颊贴在他的怀里，声音很轻，“我这样抱着你，你会不会觉得…被亵渎？”
天使微微低下头，宁静柔和的眸光拂过她的发梢。
“不会。”他淡淡地陈述，“如你所见，我早就已经堕落，不需要遵守神殿的戒律了。”
禁欲冷淡的声音落下以后，一对深黑的羽翼悄无声息在拉结尔的背后张开。华丽的羽毛在空气中四散，化为黑色的雾气，将二人环绕在内。
阴暗的浓雾遮蔽了太阳的光线。仿佛在回应她的拥抱一般，那对堕落的黑翼朝前围拢，将她圈入了他的领地当中。
拉结尔还是那个拉结尔，眼神平静到近乎悲悯，白袍的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但他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了。他眼中的悲悯不再是怜爱世人，而是在嘲弄着、反叛着、轻蔑着那至高的权柄。
“我从没有忘记。”他的眼眸深处浮现愉悦的血红，瞳孔也拉长成一条竖线，“来啊，人类，亵渎我，将我这天国的使徒染上污秽吧。”
伊莎琳陡然松开了堕天使的脖颈，身体微微后倾，仰视着他绯红绮艳的眼瞳。
不加掩饰的邪恶，混沌无序的倾向，仿佛这不是一双眼睛，而是漂浮着残骸的无边血海。
“你不是拉结尔。”
伊莎琳和堕天使对视着，声音沉静地判断。
堕天使悠闲地垂下眼，修长手指缓缓抚上她柔美的下颌线，指尖深入她金色的发丝。
“我怎么不是？”他促狭地轻笑了一声，眸光忽然落在她身后的羽毛笔上，“嗯……也许不是你在意的那个拉结尔。”
伊莎琳的心底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随后便看见堕天使指尖微动，那支羽毛笔上瞬间燃起幽暗的火焰，将纯净的白羽燃烧殆尽。
只余下深暗的、支离破碎的灰烬。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堕天使。
“那是拉结尔送给我的礼物。”
“它有什么好的？”堕天使冷冷地瞥了眼桌面上的一小撮灰烬，讨好般将他浓密柔软的翅膀送在了她面前，“我给你摸我的。”
伊莎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堕天使绵软的羽毛便已经拂过她的掌心，有几缕甚至还从她的指缝间探了出来。
出乎她的意料，堕天使的翅膀并不像恶魔的那么粗糙，如果闭上眼睛，摸起来和天使的羽毛一点区别都没有，如绸缎般柔顺，手感特别的好。
她情不自禁地多摸了两下——能摸到天使翅膀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而且，他还把拉结尔送给她的羽毛笔烧了，她当然要摸回来！如果可以，她还想多薅几根，做个羽毛扇或者发饰（。
堕天使垂眸盯着少女洁白的手腕，唇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颀长的身躯微微弓起，双手撑在她身旁的桌案上，分明没有接触到她的身体，却仿佛把她环绕得更紧。
他身上的白袍缠绕着漆黑的雾气，平日里总是遮得严实的领口也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漂亮的胸肌线条。
伊莎琳倒不怎么害怕眼前的堕天使，正如同灵魂的镜像般，他也是拉结尔的一部分，或许人格上有些许不同，但还是他。
“为什么想要我亵渎你？”
她轻抚着他翅膀边缘的羽毛，嗓音柔和如春夜微风。
堕天使修长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角，将她紧紧箍住，才抬起绯红眼眸，定定地凝视着她。
潋滟眸光撞入她的眼底。
如蔷薇绽放在黑夜。
“你对他轻声细语、亲吻他的脸颊时，”他眯起狭长血眸，“我都只能在黑暗中看着。”
他低下头，银白长发沿着锋利的眉弓垂落，在眼眸深处投下遮翳。
即便是同一张脸，他和拉结尔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
拉结尔如同神龛上的雕像，精致而完美，神圣不容玷污。
堕落的他却仿佛一把出鞘的刀，锋芒毕露，毫不掩饰内在的野心和欲望。
“我想要你。”他一字一句地说。
伊莎琳按反派的脑回路思考，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想让拉结尔为此后悔。”
堕天使大笑起来，“为什么不能是我觊觎你已久？”
他是拉结尔“恶”的一面，放/荡的一面，却也是最真实的一面。
这代表着……在某一个瞬间，神圣禁欲的天使的确对她产生过欲/念。
“我猜你不能出来太久。”伊莎琳丝毫不惧，反而抬起双手，抚上了堕天使绝美如神像的脸颊，“毕竟拉结尔才是主人格。”
堕天使移开眼，散漫地挑了下眉梢，“那么我能否得到一个告别的吻？”
伊莎琳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出声拒绝。
——要攻略拉结尔，也许这个里层人格才是关键。
堕天使低低地笑了一声，修长身躯陡然压近，将她整个人都按在了长桌上。
他单手抓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向上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则缓慢地、温柔地轻抚着她的侧脸。
层叠黑翼随之覆下，遮蔽了所有光线。
他垂眸凝视着她微微翕动的长睫，忽然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漂亮。”他嗓音低哑，手掌缓缓探入她的发梢间，轻轻揉捏着她小巧的耳垂。
“你的耳朵也很漂亮。”银白长发迤逦在她身上，他将身形压得更低，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伊莎琳的大脑皮层深处仿佛过了一阵电流，这种感觉在他用舌尖轻舔唇瓣，又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耳尖时达到了顶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手腕还被他单手扼住，指尖却勾住了他垂落在她身旁的羽毛。
天使的羽翼非常敏感，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血红的眼瞳愈发晦暗，几乎无法忍耐，“别摸我的翅膀。”
伊莎琳却用纤长白净的指尖缠着他漆黑的羽毛，轻轻绕了个圈，攥在掌心不肯放开。
堕天使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分说地吻上了她的唇。
第20章 圣洁的禁忌
如同坠入一条黑暗幽冷的河流，随着堕落的灵魂一同沉没，伊莎琳有种窒息的错觉，却仍保留着模糊的意识，沉沦向更深处。
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末日审判来临，天使的黑羽漂浮在燃烧的天空，星辰陨落，世界走向终末。他却罔顾一切，一边用翅膀裹紧她，阻挡着外界的攻击，一边忘乎所以地吻着她。
——或者说，拥有堕天使人格的“拉结尔”，本身就有这种毁灭性的、致命的危险倾向。
她紧紧抓住堕天使的羽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赎的浮木，但实则不然，这是缠绕着她纤细的四肢、令她下坠得更深的水下藤蔓。
深黑的羽翼遮蔽了一切光芒，构建出温暖幽暗的巢穴。书房的下层就是神殿，虔诚的信徒跪坐在神像前祈祷，他们却在这神圣之地长久地拥吻。
…………
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了。
抚摸她脸颊的手也轻颤了一下，悬停在原地。
伊莎琳睁开潮湿迷蒙的碧绿色眼睛，看到天使微微颤抖的纯白睫羽。他身后的羽翼已被收起，堕落的黑雾消散，眼眸中的血红也尽数褪去。
虽然放松了对她的禁锢，但他却没有推开她。
禁忌的吻仍在继续。
他用双手托起了她的腰身，让她能在桌面上坐稳，以一种与堕天使截然不同的温柔，捧起了她的脸颊。
他察觉到她有些呼吸困难，便收敛了自身的侵略性，由她来主导这个吻。
黑雾散去以后，明净的阳光再度落满房间，为少女的金发和天使的银发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边。空灵悠远的圣歌声遥遥传来，管风琴编织出天国赐福的乐章，白云在神殿高耸的尖塔后翻涌，天空湛蓝犹如神明的泪滴，这一切都成了他们身后的布景。
…………
伊莎琳缓缓移开唇瓣，回避着拉结尔的眼神，有些害羞地将脸颊埋在他的胸前。正在接吻的时候对方忽然改变了人格，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可她忘记了一件事，拉结尔的领口此刻还没来得及扣上，她的脸颊便抵在了他线条分明的肌肉上。他的皮肤是冷的，恍如祭坛上的大理石雕塑，伊莎琳的心跳蓦地加快，脸颊也微微发烫。
拉结尔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狭长眼尾微微泛红。他垂下长睫，凝视着她姣好的侧颜，薄唇微张，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轻柔地喟叹了一声。
“拉结尔。”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却依旧没有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这让拉结尔的心底没来由地感到一股烦躁。
不过天使很好地压抑了这丝感觉，他惯于忍耐，惯于遏止内心的欲/望，甚至是情绪。
拉结尔抬起手，轻抚少女单薄的肩膀：“……在他出现的时候，我没法控制身体，却能感受到他感觉到的一切。”
伊莎琳的耳尖泛出嫣红，双手紧紧抓住拉结尔的衣襟。
“我……”好像变得更糟糕了。
“对不起，拉结尔。”她埋在他怀里轻声说，“我没能推开他。本来是想吻你，那才是我给你的‘礼物’。”
拉结尔抬起手，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少女披落肩后的金色长发。
“没什么，”他垂下眼，空灵淡静的声音多了些许干涩，“我送给你的礼物也被他毁掉了。”
伊莎琳摇了摇头，她搂着他的脖颈，微卷的发梢拂过他的锁骨，让拉结尔稍稍抿紧了唇线——天使懂得禁欲和压抑，却也并非全无感觉，她离得太近了，从没有人抵达过这个距离，就好像两株互相缠绕的藤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