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他,去见他,去见他……
“是。”仇末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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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训练营分为明部和暗部,独自为楼,明部训练太监,百里挑一,暗部训练暗卫,千里挑一。
前头是训练的地儿,后头住人,而伤者有特殊的养伤房,不过养伤房里只躺排名靠前的暗卫,排名靠后的暗卫通常会被扔出宫去,或是就地用化尸水处理。
一进屋,便有浓厚的血腥味和药味闯进鼻尖,熏人得很,梁轻鸢不由皱起了漂亮的柳眉。
养伤房不大,三丈见方,里头摆着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桌子。窗户紧闭,显得屋内很是阴暗。
风羿虚弱地躺在木板床上,像是刚从刑房里出来,黑衣破损多处,没一处完好,血淋淋的。他面上早没了血色,白得吓人,整个人仿佛稍微一碰便会碎裂。
不知为何,见得他此番模样,梁轻鸢捏紧了披风上的毛团,总觉喉间压了东西,喘不过气来。
“微臣见过六公主。”金喆慌张下跪行礼,他刚来,手上的药箱都没放下。
“免礼,你只管做自己的事。”梁轻鸢一步步走近床榻,榻上少年的五官也逐渐清晰起来。
眉骨深而直,鼻梁高挺,嘴唇偏薄,下颚线折角既有少年感又不失男子的英气。
他倒长了一副好皮囊。
“仇公公,你说,他是不是不愿来当本宫的暗卫啊?”她年纪尚小,声音也嫩,冷脸说话的模样却有几分梁钊的气势。
闻言,仇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怎么也没想到梁轻鸢会说出这样的话,急道:“老奴管教不当,这便让人处死他。”
仇末这般说话,金喆按着药箱的手便硬生生停住。
“谁说本宫要处死他了。”梁轻鸢挑眉,不悦道:“金御医,你没睡醒么,还不赶紧给他治伤!”
“回公主,微臣睡醒了,微臣这便给他治。”金喆拘谨地坐下身,从药箱中拿出治伤的止血生肌膏。
梁轻鸢眼尖,正好瞥见风羿的手指在动,她用脚点着地面,慢悠悠道:“向来只有本宫不要的东西,还从没人敢拒绝本宫。你不愿来瑶霜宫,本宫就偏要你来。”
风羿醒着,也一字不落地听见了梁轻鸢的话,其实他来皇宫只有一个目的,保护灵族的圣女,风璃,梁钊的璃妃。
他是祭司的后代,而在灵族,祭司的职责除了承受圣女使用窥天术的反噬外,还得护圣女周全。
八岁那年,长老带着他来了天巽国的帝都。起初,他进宫是去慎刑司当太监。那扇红门里惨叫连连,他听得心里发毛,正想逃命。便在这时,仇末来了,仇末一抓他的肩膀便觉他筋骨极好,是个习武的好料子,于是将他带来炼狱训练营,这才有了当暗卫的事。
事实证明,仇末没看走眼,暗部三年考核一次,而风羿在六年内连拿两个暗部第一。
原本,风羿考第一是为去宣宁宫保护风璃,结果昨日仇末给了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或许对于别的暗卫来说,六公主和七公主只差一个字,可对他来说却是千差万别。他不愿做梁轻鸢的暗卫只能兵行险招,故意让自己犯错受刑,想逃了此事。
今早仇末宣布换人,他暗自庆幸,谁料梁轻鸢竟找过来了。好好的计划泡汤,风羿尤为不甘,紧紧蹙着眉头。
他的神色变化,梁轻鸢尽收眼底,“你若不做本宫的暗卫,就得去死。”
“死”这个字,她咬得特别重,威胁意味十足。
终于,风羿睁开眼,他的眼角是内勾的,眼尾上扬,显得眸子很亮,仿佛蕴了一片流光在里头。
霎时,梁轻鸢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她想了许多事,又似乎,她什么都没想。
“……”治伤自然得脱衣裳,可梁轻鸢是公主,公主金枝玉叶,哪里能看这些。金喆拉着风羿的衣袖,掀也不是,不掀也不是,战战兢兢道:“微臣要替这名暗卫敷药,还请六公主出去小憩片刻。”
梁轻鸢兀自站着,灵动的眸子转了一转,“本宫看看怎么了。莫非他身子上长了金子,看不得?”
“这……”金喆不敢反驳,面露难色。早闻六公主刁蛮任性,今日他算是见识了。
“咳。”白堇捂嘴咳嗽,上前提醒道:“公主,男女有别。”
梁轻鸢对着风羿微微扬起下巴,故意道:“不,本宫偏要看。金御医,你迟迟不动手,是打算让本宫一直等着么?”
金喆伸出手,苦着脸道:“微臣不敢。”若是皇上知道此事,他定有好果子吃。做御医难,做一个碰上梁轻鸢的御医更难。
梁轻鸢整整衣领,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字,“脱。”
“……”风羿气地张开嘴,谁想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好了,本宫开心了。”望着他气晕过去的模样,梁轻鸢轻哼出声,转身道:“金御医,你可千万要治好他,若是治不好,本宫便要找你的麻烦。”
“是。”金喆吓得手一抖,差点跪在地上。直到梁轻鸢出门,他才颤巍巍地站起身。今天为何是他当值,这运气简直背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