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众人迷茫的小眼神,刘公公宣读完圣旨后,赶忙上前半步,先搀扶起了庄婳,然后才是庄时闵他们。
他这一波诡异的操作让众人更加懵圈。
要知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可是刻画在所有人骨子里的礼数,绝对不可逾越。
所以,刘公公居然率先搀扶起小辈,让女儿越过了父亲?!
“星君在上,请受杂家一拜。”刘公公扶起庄婳后,又慌忙拜倒在地。
开玩笑,这可是神女下凡,比起人间的帝王还要牛批的存在。
难怪皇上收回了赐婚的成命,一个凡人哪敢肖想仙子,哪怕是太子也还是不够格的。
他这一嗓门,总算把众人从懵圈的状态中给吓醒了。
昨晚有师父帮着净远造假,庄婳自然是放心的,于是很早便睡了。
等到这会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方才欢喜了起来。从圣旨上的意思看来,自此以后,她和太子算是各自婚恋,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不过师父也真是的,神仙下凡历劫,怎么能随便对外爆料的呢?这可是泄露天机的重罪。
虽然师父是身至极位,没所谓这些罪罚,可是她庄婳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星君呐,以后想和从前一般在人间随意行走,估计是不方便了。
庄婳独自左思右想的时候,一屋子的人便都看着她,怀疑的、嫉妒的、惊诧的、谄媚的眼神交织汇聚在她的身上,屋子里寂静得鸦雀无声。
“婳儿……”庄时闵哆嗦着声音,望向娇俏的小女儿,简直没办法相信这个事实。
如果不是看着老迈的刘公公还趴在庄婳脚边上,他肯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庄婳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端着矜持的神君架子,虚扶了一把刘公公。
看着她镇定自若的神情,身周这些起初不相信的,抱有怀疑态度的人们也都开始稳定情绪,慢慢学着接受庄婳是神君的身份。
待刘公公走后,庄时闵一个箭步,将庄婳拉到了身边,握住女儿的手,上下打量了起来。
这眉眼、这神态、这身姿,不是庄婳是谁?星君,她果然是神女下凡吗?
刘氏是妇道人家,没经受过什么风浪,此刻已经被惊吓得抽泣了起来,她没有夫君胆子大,只敢远远的盯着庄婳,不眨眼睛的盯着她看。
倒是庄毅大大咧咧的上前拍了拍庄婳的肩膀:“婳儿,厉害了,你居然是南方神君下凡!我是神君的大哥,哈哈,看今后这个帝都城里还有谁敢欺负咱们。”
庄婳拿开庄毅的爪子,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可是本朝第一纨绔公子。不知道我是神君的时候,你已经可以横行城里了。”
听完女儿调侃儿子的话,庄时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语气,这态度,没跑了,肯定还是他女儿——庄婳。
一大早的,被这么惊吓,庄时闵很有些疲倦,他摸了摸额头,便拉上刘氏打算先回房休息。神君不神君的,这件事情等他想明白了,再做打算。
庄婳的爹娘刚走出前厅,便在堂道里看见两个门童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禀告老爷、夫人,门口被一群人围住了。”
啊?什么情况?庄时闵和刘氏赶忙跑去大门口看个究竟。
卧槽,浩浩汤汤十几顶轿子、车马停在大门前。这些登门拜访的还都是熟人。
为首的是太史令沈均,他旁边是宰相苏云,其他的都是他的同僚。
“镇国公,吾等现下想拜见星君。不知可否通禀?”沈均朝着庄时闵深深一揖,小心翼翼的巴结着。
这……同僚们难得如此齐刷刷的登门,为的却是拜会庄婳?!此刻的庄时闵感觉被百万伏雷电暴击了。
“小女近来不适,尚在休息中,不便见客。”庄时闵其实很想大喝一声,滚,都给老子滚走。这都是些什么势利小人呐,绝交,都绝交。
众人见镇国公铁青着脸,也不好勉强,就只得灰溜溜的告辞。
有一位不死心的武将,临走之前居然拉住庄时闵的手,硬是塞了一张字条。
“此乃小儿的生辰八字,不知可否请星君察看一二,瞧瞧他明年可会高中武状元?”
庄时闵握着这张字条,看着跑远的武将,简直是想爆粗口。
他返身走进门里后,吩咐两个门童,这两天谁来都不给开门,然后便气冲冲的跑去内院找女儿了。
庄婳听父亲说后,颇有些哭笑不得。她又不是神婆,没有那未卜先知的能力,她怎么知道此人是否能高中!
送走父亲后,她按亮玉佛坠子。
“师父,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蒙骗皇上也就好了,你把徒儿的底细都给曝光了,就不怕天罚吗?”
净远这时候刚起床,隐隐约约听见玉佛坠子里传出来庄婳气急败坏的声音,也有些羞赧。
不待鸿钧老祖回应,他便抢着说道:“婳儿,昨晚老祖是想扮演得更逼真一些,所以才多说了几句。”
谁让他们自己加戏的?庄婳不听解释还好,一听更生气,正想发脾气,忽然听到敲门声。
“小姐,府门外来了一群老百姓当街跪在地上,不肯走,非要见您不可。”
卧槽,怎么这么像后世的游行示威呢?这还给弄成了社会?!
她一路小跑着出了府,却见父亲已经站在了外面。
他面前是乌压压跪倒一片的老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望着父亲无可奈何的神情,庄婳心中升腾起了强烈的怒气。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能波及她的家人,这是底线。
老百姓见庄婳出来,纷纷叩拜了起来——“神女,请神女赐福。”
“赐福?赐什么福?福气都是自己修来的,没有人可以给得了你们,我也不行。起来,大家都起来。”
庄婳双眼瞪视着这一群男女老少们,肃白了脸色,催促他们起身。
“神君的意思是我们要多修行,多做善事,福报就会自己找上门来?!”一个中年汉子大着胆子站了起来,询问庄婳。
不用多说,他们居然可以自行脑补完成所有的对白?牛批……
庄婳望着这群被佛祖洗脑过的百姓,忽然就很想息事宁人,赶紧闪人了。
于是,她默默的对着人群做了一个比心的手势,就返身走回了府里,庄时闵见女儿进去了,便紧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府,并吩咐门童关上了大门。
星君方才的手势是?
这一日,围绕着庄婳的古怪手势,帝都城里的老百姓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她果然不是凡人,我就说嘛,怎么天底下会有如此貌美的女子。
星君的手势是她送给我们一颗心?她会心系天下,庇佑咱们老百姓?
不是,她是说她打心眼里认同咱们。
你们都没说对。她那是临时捻决,向我们施了一场法术呐。
……
老百姓们讨论的焦点就这么顺着神鬼莫测的方向不可逆转的狂奔了过去。
快到掌灯时分,便已经有好几个在现场的人宣称自己多年不愈的老毛病奇迹般的好转了。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便传进了镇国公府。
府里,庄婳听完柳儿绘声绘色的描述后,已经不知道该再表示什么了!
她这么一个比心的手势都能被演变成捻决施法,还一口气治好了人身上的老毛病!可见这帮古人是有多迷信呐。
估计杯弓蛇影的故事就是这么来的,人们最擅长的就是自己忽悠自己。
且不说老百姓们如何盲目崇拜神仙了,她明日却是要去参加早朝了。庄婳望着摆在床沿上的一整套朝服,内心是忐忑不安的。
她先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文武百官上朝的流程和情景,却从不曾亲身经历过这些。作为本朝第一位女官,她表示压力很大。
第二十三章 (结尾)
头一回上朝,她提议建造防火墙;
第二日辰时未到,庄婳便坐在梳妆镜前让柳儿开始为她仔细涂抹了。
待换上按照她的身量定制的朝服,望着镜子里翩然的身影,庄婳还是很满意的。
不错。人靠衣装。作为本朝第一位女官,这身高定版朝服确实衬托出了她的不凡姿容,既有女儿家的娇俏,又有类似男子的英气挺拔。
父女同为本朝命官,这等荣耀在庄家历代宗族的辉煌史中都是前无古人的,待会上得朝堂,可得端好了姿态,不可出了纰漏。
庄婳坐上马车,随着庄时闵一起赶往皇宫的一路上,她发现老父亲居然比自己还紧张。
跟在父亲身后,入了大殿,庄婳低敛着眉眼,一步一步踏实地迈步前行。
尽管没有抬头四顾,她也能接收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粘牢在她身上的目光。这目光中有艳羡、惊异、膜拜,还有明目张胆的爱慕……
“众卿平身。有事上奏。”听到上方传来萧帝低沉的声音,静默的早朝队列中先后站出来两个人。
户部尚书赵坤战战兢兢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尚书令沈约,率先开口:“禀告皇上,昨晚子时帝都安乐坊一处民宅突发大火,因为是半夜安睡时分,又因为火势太猛,火灾扑救不及时,殃及周围八余处民宅……目前已知道的死伤数据是:当场死亡三十余名老百姓,烧伤二十余名……不过,皇上您放心,今晨火势已经被扑灭,正在进行赈灾善后。”
看了一眼皇上黑如锅背的阴郁脸色,沈约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也开口了。不过,他倒是比手下沉稳许多。
“陛下,老臣以为,冬季虽然天干物燥,易于发生火患,可是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发生数起火灾,必须想个法子坚决杜绝此类灾害的发生了。
陛下爱民如子,必定对灾民心痛不已。臣请愿,督导户部在十日内拿出方案,为陛下分忧。”
他们俩的话音刚落,文武百官的行列中便起了不小的议论声。
众人皆知,无论是中上等殷实人家的木质房屋,还是下等的贫民家庭的茅草棚子都容易起火。
桌台上的蜡烛如果不小心被碰倒,万一跌落的时候又没被人发现,可能就会酿起火灾。
可是,面对如此防不胜防的火灾,要想出一个法子坚决杜绝,却是很难的。
除非……
庄婳听到众位大臣的议论,也想起后世的混凝土房屋的好处后,突然灵光一闪,不由自主地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她好管闲事的老毛病又犯了:“是的。诸位前辈同僚所言极是。除非——从根上遏制火灾的发生。陛下,臣有一个好法子。”
皇上和诸位大臣不约而同都将目光盯牢在了这位女官身上,朝堂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臣建议,立刻将本朝的房屋材质全部进行改良,以泥土混合木材建筑。木材易遭虫害,易腐烂,易着火,还易发霉,不适合作为房屋的主要材质,而泥土保温和耐热防潮的属性都强过木材,如果用泥土混合着木材或者茅草建造房屋,可以大大减少大型火灾的发生,冬天也能更保暖。”
这一番话在朝堂上炸开了锅。有大臣立刻表示,岂能用污秽的泥土建造房屋,脏污不算,味道还难闻。
也有大臣表示,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这个法子可行呢?
总比想不出法子要强。更有大臣只是单纯冲着南方星君的名头,附和庄婳,毕竟她可是仙人转世下凡。
皇上紧皱着眉头,一挥手,制止了大臣们的议论,目光灼灼的望向庄婳。
“庄爱卿,你继续说。怎么建造出泥土和木材混合的房子呢?”
庄婳清了清嗓子,环视了身边几位反对之声最大的老臣子,淡然一笑,“泥土污秽?诸位前辈,可比忘了我们所食用的稻谷就是自污秽的泥土田地之间生长出来的。您可会嫌弃米饭污秽?!”
持反对态度的大臣们:“……”这个理由,确实无法反驳。
庄婳接着说道:“陛下,您可以先试着建造两三座这样的房子,看看效果。臣请愿督导匠人建造这样的房子。
首先,臣会让人们弄来大量的泥土,与稻草、木屑混在一起,用水浸匀,保持一定的湿度,再堆放三五天,等这些泥巴和水草均匀混合在一起。
然后,让牛在上面不停地踩踏,使泥土和稻草、木屑、水能充分混合在一起,呈现出良好的粘稠和韧性。
这个过程,就和各位府里的厨子平时揉搓面粉的过程差不多,只要不停地搅拌均匀,让泥巴和稻草、木屑充分和在一起就行。
再然后,也是最重要的工序了。我会画出图样,令匠人制作出「泥砖」的模具。
这是一种用木头做成的长方形的镂空形状。再然后,就需要将方才踩踏好的柔软混合泥,放入成形的木框架里,并用木板捣实拍平,再小心地将木框提起来,就形成了泥砖坯。
最后一步,也是很重要的。这样的泥砖坯需要放置大概七天时间,等完全充分晒干后,如果用手搬动,不出现散裂,房屋所用的材质就算是做成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将其一块一块的垒叠起来,建造房屋即可了。”
听完这一番长篇大论后,皇上和大臣们面面相觑了。
这个制作方法在庄婳看来,是极其简单的。可是,对于她身边的老少爷们却是匪夷所思的。
“哦,对了,泥砖如果有味道,你们可以加入喜欢的草木或者花草,这样就可以制造出香香的房子了。泥巴是有粘性和包容性的,你放点檀香木什么的其他辅料进去都是可以的。”
庄婳趁着大伙儿集体发呆的空档,对着先前几位有着明显洁癖的老大人们,又开了口。
身旁的庄时闵悄悄拽了拽女儿的衣袍,小声问:“婳儿,没有把握的话可不能乱说哈。你又没有造过房子,你怎么知道泥巴房子能防火?这是朝堂,不是家里,你可不能乱来。”
庄婳不好和父亲解释那么清楚,只好抬出那个高大上的身份来忽悠了,“爹别担心,我可是南方星君,这点小事难不倒我。放心,这个法子管用,出不了纰漏。”
庄时闵:“……”好吧,确实是当惯了爹,又忘记了女儿是南方星君的牛逼出身。
净远站在队伍的前端,看了半天热闹。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他当然要力挺老婆。
他稳健的一抬腿,走出队列,对着上首的萧帝深深一稽首:“臣觉得尚宫的法子可行。臣建议陛下可以尝试,看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