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银走出书楼, 书楼正门下有二十层台阶,每一层都到人膝盖高,一圈圈地设下了不同的阵法, 来保护灵州仙派先祖修炼的秘法瑰宝。
徐灿此番来找洛银带了三名弟子, 不过真正走到书楼前来的只有他, 那三名弟子在百步台阶之下等候, 看见洛银出来甚至都见不到她的模样,只远远瞥见了轮廓便规矩地跪在地上。
洛银身披灿阳光辉, 一头长发仅被一根发带束着,立于高高的书楼台阶之上,仿若神明,她抬手示意他们可以起身, 无需跪拜。
徐灿起身后还有些踌躇,可掌门和长老师父既然将鸿山与山上的弟子暂且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便不会允许任何危险存在, 此刻书楼里躺着的男人, 便可能是整个灵州最大的危险了。
这三日徐灿想了许多,他没权管洛银的事, 所以他给了洛银足够的时间去安顿好闯山的妖, 三日已是最多期限了。
他沉默了会儿,还是开口:“祖师奶奶之事,弟子无权干涉,但书楼为灵州仙派禁地, 祖师奶奶行事还需深思,那位……闯山之人,不能留在山上。”
他说的是人,而非妖, 已然给足了洛银面子。
洛银也非那不通情达理之人,她知道自己所行鲁莽,一直将谢屿川留下也是因为他还昏迷着,眼下外伤已愈,剩下的内伤只需好好调养,谢屿川既然醒了,能走能跑也不过就这两日,她也能放心将人送下山去。
方才在书楼内,她和谢屿川把能说开的话都说开了,金钗送出,洛银想这回让他乖乖跟着宋渊回妖界,应当不会再被他追过来了?
片刻宁静,让徐灿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终于他听到了洛银的回答:“我知你意,今日我便会送人下山,此事还需你保密,莫要对外提起。”
徐灿松了口气道:“弟子什么也不知道。”
洛银点头,这般紧张关键的时刻,若是被旁人知道她在鸿山书楼里藏妖,那就是墨安仙道现在复活过来了,也难洗脱她勾结妖族的嫌疑,虽说……洛银好似真行了勾结之实。
徐灿想说的话已经说完,再对洛银跪拜便下台阶离开了,他与诸多台阶下的三位师兄弟汇合,额角的汗才慢慢风干。
之所以带人来,也是因为徐灿胆怯,他怕他孤身前来,或许会被藏妖的洛银悄无声息地灭口,事实证明是他想多,心思狭隘龌龊了。洛银虽对外与灵州仙派断了往来关系,可事实上一旦人界出事,她还是会优先护着灵州,又怎会因为一个妖便改了心性。
洛银在徐灿走后,才沉下心,考虑要不要催促宋渊来灵州的时间。
深春越发温暖了,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甚至有些热,洛银眼下的灵州仙派空空荡荡,偌大宫殿也无人,一缕缕光芒照射琉璃瓦上,使人炫目。
她将催人的传信符送了出去,眼见传信符消失于灵州仙派外的结界,这便转身打算回去书楼,还未踏入大门,她又想起了谢屿川咳嗽声干哑,嘴唇也有些裂开了,许是雷火中烧,还得弄些水来给他喝。
徐灿早就走了,洛银也没有麻烦旁人的意思,她一眼便看见了靠近灵州雪山的齐云峰上,被风吹得雾蒙蒙的瀑布,细长的瀑布如银丝般从山上坠落,取一盏茶来也不过片刻。
她将书楼的门重新关上,下了台阶,直往齐云峰仙流瀑布而去。
到了仙流瀑布下,洛银忽见一片片粉花。
齐云峰上长了许多桃花树,正值春暖,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大片的粉色桃瓣被风吹了下来,像是风中翩跹的蝴蝶,她想起死气沉沉的书楼,心念一动,飞身上了齐云峰,折了两束桃枝下来。
桃枝上一半盛开,一半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洛银一手抓着桃枝,一手以灵力化作玉杯,接了一杯清澈的山泉水,转身离开时,几片桃花瓣落在杯中,飘浮于水面上,发着淡淡的清香。
洛银怕山泉水偏寒,到达鸿山书楼时还用灵力温着,从书楼往齐云峰花不了多长时间,若非摘花,她能更快回来。
洛银走到书楼外,再见谢屿川的心态也不一样,正如方才于齐云峰所见,入目皆是纷飞的桃花,洛银心里那棵沉积多年的树也在遇见谢屿川后发了芽,如今盛放出一朵朵芬芳甜蜜的鲜花。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绕过几座铜鼎书架,边往里走边道:“方才与徐灿说完话,我猜你必是渴了,所以我去给你取水了。”
洛银闻了一下手上拿着的两支桃花,道:“齐云峰上的桃花开了,以往我从未留意过这些,今日一见真是春花灿烂。仔细想想,其实鸿山上也有许多风光,等日后有机会我带你一一浏览,今日就摘两朵花给你作伴。”
说完这话,洛银掀开青光珠帘,侧身朝里一看,笑容顿时僵硬,脸色刹那苍白。
金雕浮华的书楼中心,万束阳光汇于铺在古籍书简的银衫上,洛银离开书楼前还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现下已经没了踪影,若非他临走前毁了一地散乱书籍,洛银便要以为是自己思念成疾出了幻觉,谢屿川或许从未出现过了。
指尖的灵力散去,一杯泉水哗啦溅在地面,两束桃枝同时掉落,书楼中安静地只有洛银的呼吸声。
她只是出去了一刻钟!
谢屿川能去哪儿?
难道是在她离开后又有人来鸿山书楼,将他带走了?
不会,灵州的书楼可谓是先祖留下的宝藏,书楼外三十层台阶,每一层都设有迷宫阵法,阻止外人侵入,如今留在灵州仙派的人也只是些普通弟子,根本没有权限破开阵法入楼。
要说谢屿川自己走出去的便更不可能了,且不说他是妖,便是这重重阵林,没有破解之法他根本绕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