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银慢慢收回自己的手,诧异地看了一眼掌心,她功力大进啊。
自她醒来后,便在灵州雪山之巅寻找出路,原先上山的路形已然被天雷劈乱,洛银找了许久也未能出去,只能看见一道又一道冰墙,一条又一条通往断崖的死路。
她找得耐心全无,于是便想着一掌劈开这些层层叠叠的冰墙,开出一条可以下山的道路来,却没想到一时失了准,下山之路倒是开出来了,可灵州雪山也应声断出了一条蜿蜒的裂痕来。
洛银顺着裂痕往下,走到无路之处便又给了一掌,这一掌轻了许多,只从冰滑的山面打出了一道阶梯,可直通山下,不似第一次那般摧毁山体。
只是她略微担心,雪山崩裂不是小事,恐怕早已惊动了鸿山同门,也不知这次回去,师父会如何责备,是怪她没能飞身成仙,还是怪她劈开了雪山。
玉手扫去袖间雪,洛银款款下山。
下山后便见到被冰雪掩盖的山林,这都是她方才的‘杰作’,这地方少有人来,希望没压到什么山林野兽便好。
离了雪山,山下的气候倒是暖和,她记得她是开春了入的潜心洞,现下烈日当头,倒像是七月盛暑,洛银心中略骇,竟是不知不觉晕了半年。
山下林间远雪山后,便是一片郁郁葱葱,山林之中还有许多野花儿绽放,树木粗壮,枝丫远高于人,长满叶片的藤蔓顺着一棵棵老树攀爬,挂下一大片淡紫色的花来。
风中一股自然暖香,还能听见潺潺流水。
于洛银而言,她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见到这些往日里也可瞧见的景致,竟然有种久违的错觉,她想,许是天雷没能劈死她,又使得道行精进,于是见花非花,见叶非叶。
往日她一心只想着修道成仙,而今天劫也过,注定不能飞升,倒是有心思静下来看一看身边风景了。
洛银顺手摘了一朵花,一片片花瓣放在掌心,路过浅溪时往里面一洒,心中的郁闷也跟随着那阳光下粼粼波光的水面上,飘浮的花瓣一同远去。
她自懂事起,便听身边的人说要好好修习,来日成仙。
这个来日不知何时到来,洛银想或许是十年二十年,也可能是五十年、六十年,但在天雷来临之前,她此生所行一切,皆是为了成仙而为的。
不能成仙,在她这儿算不上什么坏事。
按照旁人期待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早已能看见的结局,那便是她前十八年的生活,而今后长寿的八十年,她都可以为自己而活。
努力了,试过了,也疼过,伤过,寸寸皮肤烧作焦灰,又重新长回了血肉之躯,可她还在人间,这便说明仙界不收她,她该在人界寿终正寝。
洛银看着落花流水去,待到花瓣在视线里消失,她才准备离开,无意间垂眸一瞥,洛银顿时怔住了。
那水面上倒映出来,发丝凌乱,金簪斜挂的疯女人是谁?
洛银抬手摸了一下头发,又摸了摸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她方出山也没能看见自己的仪容,现下瞥去,发髻散开,唇色不显,衣襟半敞,凌乱地仿佛被关了数年禁闭的犯人。
好在怀里还有一只睁圆了眼睛盯着水面看的小狗,让她显得不那么行尸走肉。
这模样回鸿山,师父皱眉,师兄诧异,师弟必然会嘲笑啊!
洛银连忙蹲身舀了一手心的水,洗一洗脸,再将头发梳理好,就着溪中清水搓一搓,至于身上……她很想洗,但她不食荤腥,入雪山前也早就辟谷,倒是没有世俗的味道,此处离鸿山不远,等回去鸿山洛霞宫再洗也还来得及。
溪水旁的浅潭可以下人,水不过没到膝盖,洛银就坐在岸旁侧着头,对着水面洗发。
缩在洛银怀里的小狗昂着头有些好奇地看向她,漆黑的眼珠子里倒映着她娇美的面容。
洛银瞥它笑了笑,轻柔的声音似是哄孩子:“你也想洗呀?”
她的手还是湿漉的,葱白的指尖带着水往小狗的脸上一弹,几滴水珠溅开,惹得小狗摇了摇头,洛银觉得他可爱,好听的声音道:“那就让你也洗一洗。”
本是温馨动人的场面,下一刻那只小狗就被洛银丢进了水潭里。
只听见‘噗通’一声,伴随着小狗的一声‘呜’,水面上荡起了一圈圈水纹,打湿了她的裙摆。洛银毫无半点温柔可言,就像方才的轻声呢喃都是错觉,反倒似烈阳般明艳,她将洗好的发丝往后一甩,对着水中扑腾的小身影道:“小狗,游过来!”
银白的绒毛遇水后几乎成了透明,显得那狗更小了些,不过它倒是通人性,不过才在水里扑腾了会儿便磕磕绊绊地游到了洛银的身边。
洛银将其抱起,还没放在膝头那狗便用力摇了摇,溅起的细小水珠如雾般散开,迷了人的双眼。
洛银咯咯笑了两声,垂眸去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那水雾绽开的一瞬,她好像看见小狗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似是不满,随即又变得乖巧。
林中有人靠近,还未走到这边洛银便发现了,待到一队人执剑走到她身后时,洛银才回头。
她就坐在浅溪边的石块上晾晒自己,茂密的深林里被树叶遮挡几乎笼罩在阴影之下,唯有风吹叶动时才会露出几道斑驳的光,而此时洛银所处之处正好是两棵大树间的夹缝,阳光照射下来仿佛有了形状,一束束散开,正如轻薄的银纱铺在了她的身上。
见到熟悉的穿着,洛银心里高兴。
灵州仙派中有她陌生的面孔也不奇怪,毕竟门中几万人,不是人人她都见过。
只是为首的那个人见到她先是愣了神,惊诧与恐惧逐渐从他的瞳孔里散开,那人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佩剑也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