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还以为自己得节约些,现下看来,谢屿川用赤狐眼换得的银两够他们花销好一阵子了。
“姐姐上车,看看喜不喜欢。”谢屿川拉着洛银的手,待她站在车前,他在她身后双手掐住了洛银的腰,轻轻一托就将人送了上去。
洛银当然自己也能跨上马车,只是谢屿川碰到她腰时,她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待到回过神来他已经松手,顺势掀开了车帘,叫她一眼就看见了精心布置的马车内部。
马车内软垫做底,两旁的坐凳上都铺了棉,盖了锦,一方雕桃花红木小桌上放着几盒食盒,旁边还有仙鹤绕云的黄铜香炉,香炉里的没燃香,马车内却有淡淡的香味传来。
洛银弯腰进了马车内部,这里头比她想得要宽敞许多,将小桌挪开能躺下两人,除了糕点散发的糯香外,还有一股香味是从黄铜香炉内传来的。
她将炉盖打开,里面放着的不是待点燃的熏香,而是两片绿叶中拖着一把新鲜饱满的金桂。
谢屿川跳上了马车,歪着头对坐在车内的洛银一笑:“喜欢吗?”
其实谢屿川已经将一切都布置好了,马车外面精致,里面东西齐全,洛银挑不出任何不满的地方。
若是她一人有事去洛河,自然是用法术轻功踏云更快,之所以选择马车出行,除了为了收敛锋芒,隐藏身份外,更是为了放慢脚步,游山玩水。
眼下马车舒适且宽敞,简直是为她游玩量身定做般。
洛银朝谢屿川笑了一下,桃花眼弯弯,点头道:“喜欢,你也进来坐。”
谢屿川还没进马车,就听见了不远处几声躁动。洛银掀开窗帘朝发出喧闹声的方向探去,少年挺直了腰背站在马车前,一眼就看见了被人群围绕中心的是谁。
“发生何事了?”洛银问。
那前面正对着城门主路,若是事情太大,他们的马车也会被堵在原地,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谢屿川道:“好像是烈州仙派的人。”
洛银闻言,闭上眼后再度睁开,视线穿过层层人群,模糊地看见了几个烈州弟子的身影。
一行七个人,为首的洛银好像在哪儿见过,在他发出痛呼声时她才想起来,这不是万窟洞天里差点儿抢夺了巨蜥的赵正?
赵正的右手与左腿多了两道伤口,伤口不大,可血肉非常迅速的发黑溃烂,血水滴了一地。除了他之外,其余弟子身上多少带着些伤,和他一样,即便是上了药血液也不能凝固,反而发出了恶臭。
浓烈的血腥味顺着微风散来,谢屿川抬手捂住口鼻,眼神很冷,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怎么这么臭?就像是死老鼠一样,烈州仙派的弟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围观的人太多,我看不到。”
那几人看上去是中毒了,毒液阻止了血液凝固,且腐蚀血肉,这毒像是某类蝎毒,洛银以前在书中看到过,虽不致死,却能致残,运气不好的,脑子恐怕也会坏掉。
索性附近也有烈州的人,那些人见状连忙将中毒的七人带走,且在一旁的墙壁上找到了两只浑身碧蓝的蝎子,他们将蝎子活捉,如何解毒,还得去问古河仙派。
人群散去,谢屿川也没了继续看热闹的心思,他蹲身曲腿,轻巧地坐在了马车头,前头拉着车身的马自行抬起蹄子,不快不慢地往城门方向过去。
洛银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洛河了,撇开她昏睡了几百年不说,便是当年渡劫前夕,她也没有回过洛河一趟,对于洛河的记忆很遥远,也回忆不起值得留念的地方。
在她的记忆里,爹娘并不恩爱。
洛家世代在洛河经营河运生意,于当地也是有名的经商世家,祖父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自幼耳濡目染喜欢算账,懂事了之后便帮着管理洛家的生意。
洛银的爹本是书香世家,后家道中落,即便满腹经纶也被柴米压垮,只能入赘到洛家。
他虽饱读诗书,却是个没什么志向的人,在洛家好吃好喝,又有书房书社,还有婢子伺候着,他便沉沦于书墨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洛银的娘全心顾着洛家的生意,甚少归家,二人一年难得碰上几回,还都是为了监督洛银的学习。一家三口同桌吃饭的次数,在洛银的记忆中不超过一只巴掌。
故而她对她爹娘的感情并不多深,若是将师父师兄和师弟放在她面前与爹娘比较,洛银还是更喜欢师父他们多一些。
可往往人心就连自己都难以琢磨,以前洛银在鸿山待得好好的,不愿回去,现下人死几百年了,她又有些归乡之心。
伤心难过没有,毕竟凡人的寿命就那么短短几十年,可没能送他们最后一程,心中始终有些遗憾。
上次经人一提,她便想慢慢回去,重游故土,看看几百年后的洛河沿城究竟有多大的变化,顺便寻一寻洛家族墓,找到她爹娘的坟,上一炷香,除一次草,也算敬了她身为女儿的一片孝心。
马车不快不慢地望洛河而去,算着时间应当得两个月才能到达洛家。
桂花开败了最后一季,深秋一过便要入冬。
入夜马车停在了林内,远离道路,谢屿川支起了柴堆,洛银以法术生火。
林中有溪,水声潺潺,谢屿川说要给洛银抓条鱼来吃,兴致勃勃地冲进了林子里,洛银见状也不拦,心道他果然还是个小孩儿。
溪水的上游没有鱼,谢屿川是沿着小溪一路往下游走去,月光照在粼粼水面上,水打石块叮咚作响,像是自然奏乐,破了深林的寂静。
谢屿川取下背上的剑,站在溪边望向偶尔游过的鱼,眼疾手快地戳穿了一条鱼背,肥鱼出水,溅起了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