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克服一下,马上就结束了,鼓号队没有你指挥不乱套了吗?”
“可是……”
“你不是一直都很懂事的吗?今天是怎么了?”
眼看着说服不了老师,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人前,举起了指挥棒,队伍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孩子都朝她看去,路人的目光也朝她看去,自然也包括那双她不愿意面对的眼睛。
指挥棒在空中上下打着节奏,孩子们整齐有序,小桃全程看着正前方的灯柱,逼着自己注意力集中。
一曲结束,人群中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杨奇一阵叫好,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一个个分发到每个孩子的手里,当他举着红包送到小桃面前时,小桃站不住了,双腿发软,指挥棒从手中滑落,与水泥地面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她蹲在地上,小腹抽痛,一阵紧似一阵。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浑身发冷。
第44章 成名
随行的老师第一时间将她送往县医院,医生看了看她的状况,面带笑容地说:“这是少女的初潮,的确会有些不适,以后你每个月都要来一次的,会流血的。你之所以会觉得疼跟你今天穿得太薄有关系,回去穿得厚一点,吃得热乎点,就没事了。”
“流血?会死吗?”
“不会死的。阿姨告诉你啊,女生来月经是因为身体里的雌激素和孕激素,周期性地刺激卵巢,会造成子宫内膜周期性地增生脱落,就会出血,不会死人的。”
“以后每个月岂不是都要把衣服弄脏了?”
“你要准备卫生巾啊,每个月都要准备几包的,还要记住每个月快要来的大概时间。有的小女孩来得多,有的来得少,有的一个月来一次,有的两个月来三次,都不一定的。”
小桃绝望地低头,又多了一个花钱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女老师一直坐在她身边,给她披上厚厚的衣服,帮她倒好热水,捂在肚子上,对于这种奇妙的变化,小桃很紧张,很害怕,怕自己一觉醒来出血过多死掉了。
“老师,女人来了例假就是长大了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
小桃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怎么问,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我看到一本书上说,一个女孩子没来例假之前就和一个男人那个了,她会怀孕吗?”
“理论上来说不会的。生物课上老师会给你们讲的。”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长久以来的担心终于有了答案。她今后一定会珍爱自己,不会再被别人欺负了。
运动会结束的第二周,学校就受到了县教育局的表彰,他们学校的鼓号队获得了一等奖的同时,体育项目上获得了不少名次。校长很高兴,就在周一例行的升旗仪式上表彰了优秀的运动员,当然还有作为指挥的小桃。她自信地上前领奖,接受大家的注目礼。
这个女孩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正处在青春期的男孩子们开始围着她转,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她们班的门口,装作不经意经过,为的是与小桃见上一面。
小桃读了初二之后,就搬进了新的宿舍楼,虽然还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上厕所,需要排很长的队伍打水,但她很满意,至少不用再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也不用担心有老鼠从脸上爬过去了。
生活仿佛开始变得明朗了起来。
子墨阿姨每个月会给她寄200元的生活费,这些钱对她来说已经很多了,每月吃饭最多花50元钱,有时候买衣服或鞋子,添置学习用品会花100元,省下的50元钱,她就拿回家给母亲。王淑芬这时的脸色才会好看一点,对女儿的态度才有所缓和。
她看着女儿日渐成熟的脸蛋和身材,她也不再冷言冷语,指着女儿不久的将来找个人嫁了,而她最相中的便是隔壁的杨奇。据说理发店才开了半年,就已经在县城买了一套房,把母亲接过去住了。王淑芬盘算着,如果女儿将来跟了他,是不是也就成了县城的人了,所以这几天邻居阿姨搬家,她就忙前忙后地操持,完全以亲家母的姿态相处起来了。
读中学的小桃,每两周可以休息一次,这两天她就洗洗衣服,帮母亲喂喂鸡,放放牛,给读幼儿园的弟弟做做饭什么的。偶尔也会出门在村子里逛一逛,想看看自己的小伙伴都在做什么。然而,全村和她同龄的只有一个女孩,前两天才辍学,母亲就安排她在县城的超市当售货员。同龄的好几个男孩只读完了初一,就去南方学美容美发了,目前还在读书的只有她一个。
小桃没有找到可以聊天的人,便独自回家。
走到疯子爷爷家门口的时候,照例往里面看了看,门还是跟她上学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似乎许久没有人进出,门口的杂草已经开始生长,疯子爷爷虽然不修边幅,但门前屋后还是收拾得很干净,至少让人觉得那里是有人住的地方。在她的印象里,疯子爷爷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小村庄,这一次他走得也太突然了,谁也没有说。
至于村子里还有什么大事,无非是婚丧嫁娶。
自从杨成的媳妇跑了之后,村里许多人帮他物色对象,就在前两天,他再次结婚,这次迎娶的是隔壁村的一位姑娘。这姑娘1米6几的个子,皮肤白皙,但可惜从小患有脊髓灰质炎,嘴眼歪斜,口齿不清,走路一瘸一拐,脚尖着地。但姑娘看起来和善,也能正常地行走和从事简单的体力劳动。最重要的是,姑娘家没有要许多的彩礼钱,也没要求办一场体面的婚礼,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做了人家的媳妇。
姑娘和白羽自然是无法比较,也让杨成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落差,心里的憋屈转化成怒火,发泄在妻子身上,走过她家门口,经常会听到他大声训斥妻子的声音,妻子没有应答,只是憨憨地笑笑,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小桃越来越觉得自己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越来越想逃离。或许就像支教老师和周子墨阿姨说的,她只有读书才能离开这里,回到学校,她必须好好地把功课拾起来。
两周后的一天,小桃刚出校门,就被两个女生夹到了中间,她知道其中有一个女孩叫小芮,她当初也是鼓号队指挥的后备选手。她虽然体态好,长得也不错,但学习很差,老师当初之所以选择小桃,就因为她学习成绩优秀,更适合做鼓号队的指挥。
两个女生架着小桃,躲过门口值班的老师,到了门口的小卖部后院。
这个地方她听说过,是爱打架的学生聚集的地方,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在广大的农村中学,优等生和后进生生活在两个世界。
她看到给自己写信的那个男孩,就是小芮口中所说的强子,他坐在院子中间,手里握着那把长长的刀,明晃晃的,闪得眼疼。他见小桃进来,满面笑容,把刀放在板凳上,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小桃觉得反感,伸手将他的胳膊移开,他却笑笑,再次搂上。
更过分的是,他另一只胳膊居然搂着小芮。
几个在一旁闲聊的小混混,顿时沸腾了,大叫着:“嫂子好。”
小桃一脸震惊,她看看小芮,她居然露出骄傲的表情,脸上甚至泛出红晕。
小桃再次挣脱强子的胳膊,趁其不备,跑出门去。远远地,她看见回家的三轮车上挂满了人,正一摇三晃地在泥泞的道路上前进。她追了几步,三轮车却突然加速,跑得好远。
追了一会儿,她喘着粗气,步子慢了下来。她已经做好走路回家的准备,尽管可能需要花上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身后一阵摩托车的叫嚣声渐渐靠近,她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强子骑着一辆大红色的摩托车出现在她身边。
“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了。”
“别跟我客气,我就把你送到村口,看你进村,不会有人知道的。”
“真不用,谢谢。”
强子把车停在她身前,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在摩托车后座上,快速启动油门,他往后摸了摸,确定小桃还在后座,这才加速,朝她家的方向跑去。一路上,晚风吹过耳畔,卷起几天没有洗过的长发,舒服得很,但她觉得一阵局促。
到了村口,强子就把车停下,小桃跳下车,本打算扭头就走,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说了声谢谢。
“别跟我客气,以后我都送你回来。”
“不,不用了,下一次我一定会赶上回家的三轮车的。”
他没再争取,只说了句:“我对小芮是假的,对你才是真的,但如果我不跟她在一起,她就伤害你,所以……”
“我们都还是学生,要以学习为重。”
“哎,课上的内容我早已经一句话都听不懂了,还谈什么将来。你尽管学习,我不会打扰你的,只是当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以跟我见个面就行。”
小桃冷笑了一声,也不知这个叫强子的哪里来的自信,好像他真的就是自己的男朋友一样,自己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必须答应似的。
在强子的世界里,周围的人都以认识他为傲,能做他的小弟,甚至说是所谓的女人是无上光荣的事情。他就以为所有人都怕他,都得听他的,殊不知在学霸的世界里,他真的什么都不是。
觉得没有争辩下去的必要,小桃就提着书包进了村。远远地,她看见离自家不远的地方搭起了灵棚,她猜测着究竟是谁死了,村里好多爷爷奶奶都熬不过冬天。
她走近看灵堂中间去看照片,没想到居然是疯子爷爷!
他的尸体是在村口的一口废井里发现的。
树林里有一口长时间没有人使用的水井,有位附近种地的村民,不想就想到了这口水井,就来到这里,没想到打上来的水一阵恶臭。拿来探照灯往井里照,刚好照在那张被水泡得发胀的脸,吓得顿坐在地上,回去和村长商量,还是决定先报警。
警察来了,对尸体进行察看。尸体完好,没有外伤痕迹,经解剖研究,确定是自杀,也有可能是失足落水了。
远远地坐在灵棚前,看着遗像上那张熟悉的笑脸,小桃心里五味杂陈。那张照片还是一位采风的摄影师在路上遇见正在挑粪的他,希望给他拍一张照片,疯子爷爷很爽快就答应了。几个月之后,这位摄影师还把这张照片寄回了村支部,给了疯子爷爷。
因为亲戚朋友早就不来往了,所以前来悼念的人不多,村民自发凑钱帮他办的这场葬礼,好歹邻里一场。
下葬时,小桃没敢上前,她一直不相信那是真的,一直觉得躺在棺木里的是别人,疯子爷爷是一个大英雄,他会在自己有危险的时候冲出来,拯救自己。
周日下午,上学之前,他又去了疯子爷爷的家。院子里已经长出了许多杂草。推开门,冷锅冷灶。那个经常藏好东西的箱子也打开着,里面空空的,落了一层灰,什么都没有。那个他经常吃饭的桌子上,拜访着他的遗像,带着微笑。
小桃崩溃了,眼泪瞬间落下,她跑去了疯子爷爷的坟前,拿出父亲珍藏的白酒,洒在疯子爷爷的坟前,算是为他送行。她大哭着,把之前一直隐藏的委屈,彻底地发泄一番。
这个村落里,一直关心着自己的那个老人真的去了。
晚上睡觉时,她也一阵抽搐,梦里她又看到了疯子爷爷,她梦到自己是他丢失了的那个孩子,自己变成了他的女儿,他每天送自己上学、放学,给自己买好吃的。
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那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如果活下来,已经三十多岁了。但疯子爷爷精神有问题,或许他真的把自己当亲女儿看了。
第45章 打架
周一,升旗仪式结束之后,小桃和孙怡一起回班,一路上,她感到异乎寻常的气氛。
先是几个男生走到她身边,莫名其妙地小声叫她嫂子,之后是几个根本不认识的女生看到自己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还扎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这让小桃十分不爽。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一定和强子有关系,只是没想到才过了一个周末,学校里居然都传开了。
一整个早读,小桃都觉得别扭,心神不宁。
这边刚下课,强子居然出现在自己班级门口,几个男生起着哄,朝教室里看进来,当看到小桃的时候,大声叫着她的名字,要她出来。
小桃觉得很讨厌这种行为,与此同时,她看到班上的同学都向她投来了复杂的目光,尤其是身边的郑浩,对门口那几个小混混一脸鄙夷。
的确,在中学,学习好的看不上学习差的,学习差的又瞧不上学习好的。他们生活在一起,却置身于两个世界。
“小桃,出来。”强子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觉得自己还是要终止这件事,便走了出去。
强子突然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旁,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银白色的项链,打开盘扣,绕到她的脖子前,给她戴上。她本想摘下来,却不知如何摘,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
此时,她的余光看见花坛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班主任白老师来了。
她慌忙走进教室,将项链塞进衣服里,整整一节课,她都觉得有些不适应,她趁着老师转头板书的时候,又扯了扯那条链子,但这玩意结实得很,后颈都被她勒出一条红印子,项链却纹丝不动。
第一节课终于下课,她拿出抽屉里的剪刀,对着脖子上的链子剪了下去,却丝毫没有用。郑浩却起身站在他身后,将项链的封扣打开,扔在她桌子上。
“谢谢。”
小桃立即起身,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找了一张信纸,写了几句话,又把项链塞了进去,让黑豆帮自己转交给强子。
一连好几天,郑浩都不理她了,下课也是找别人玩儿。小桃习惯了有人下课的时候帮她讲一讲上课没有听懂的语法。
前段时间,英语老师请了一周的假,回来连上了两天的英语课,积攒了许多知识点,她都不是很理解。她想问他,他却把身体好比椅子往另一侧拉一拉,要与她保持距离。
“你怎么了?”下课的时候小桃先开口问。
“被人叫嫂子,是不起很开心。”
小桃觉得恼羞成怒,卷起作业本,朝他胳膊上打了两下,“我没有答应她。”
小桃写了一张小纸条塞到郑浩的英语书里,郑浩看了看,将纸条扔回她的桌子上,一点都没有要听小桃解释的意思。
他遇到不懂的数学题时,也不会再问小桃,而是转身问理科同样很好的黑豆,几天的时间,两人结成了很好的同盟,彼此交换英语和数学的学习经验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的友谊,一旦形成,就牢不可破,她不再有机会了,感觉自己被孤立了。
这边失去了好朋友,那边依旧被疯狂追求。
强子会在饭间邀请小桃去操场上转圈,或者干脆进班坐在小桃的身边。小桃把脸转向一边,不去看他,他就坐在另一边。小桃言辞激动地拒绝,他就温柔地说喜欢她发脾气的样子。
班上同学似乎默认了她和他的这层关系,不管两人吵架亦或者是冷战,都默认为是小情侣的打情骂俏,她辛苦建立起来的,和白白,黑豆、孙怡的友情,也因为时间被大量占据而无法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