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 莫离转过脸茫然地看着一脸慈爱的郑雨。
她忙收回了神儿:“没……没什么。”
“你该不会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吧?等等让我猜猜。嗯……如此花好月圆,难道……”
“你可别瞎想,我没有想要对你怎样。”
“我没说你要对我怎样,只是想说……”
郑雨的脸红到了脖子,幸亏掩映在月色里,应该不会被人看见,为了缓解越来越不可控制的状况,她转身面对着莫离,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对不起,莫离,我上次在你的车里留下了几张“包小姐”的广告,导致百货公司的售货员以为你是花花公子,真的很抱歉。”
“包小姐”是谁?我们以前的客户吗?”莫离真诚发问。
郑雨一脸震惊,原来莫离还不知道是什么。郑雨抑制不住心中“好为人师”的强烈欲望,解释道,“就是靠陪人睡觉赚钱的人类。”
“陪人睡觉就能赚钱?那我也行。”
听到这句话,郑雨的第一感觉居然是,他要陪人睡觉,铁定是头牌。
下一秒,她逼迫着自己摇摇头,瞎想什么呢。
她解释道:“这里的睡觉不是真正地睡觉,而是和对方发生亲密关系,就像你的父皇和你的母后会做的那些事,你懂吗?”
“专门和人行房?你是说烟花柳巷的女子是吧?”
郑雨松了口气,他终究还是明白了。以她对莫离粗浅的了解,青丘家族是从远古时代就已经一直延续的神族,对婚恋没有什么禁忌。不像若白,他是修炼千年,孑然一身的上仙,爱情对他来说或许是早已摒弃的事情。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身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牌子放在车里?要做什么?”
“都给你说了,不小心放的,当时没有看见垃圾桶,就随手放在车上了,之后一忙就忘了。”
“哦,我想起来了,之前我还以为那是你的名片,还让代驾司机给别人发了几张,还跟别人说那是我助理的名片,真对不起了。”
“啊?”郑雨震惊,这是反噬到自己身上了吗,“算了,咱俩打平了,我不用跟你道歉了。”
正当两人拉扯不清之时,就听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男孩子正在呼救。
两人二话不说冲了过去,男孩子看上去受到了惊吓,脸色惨白,语无伦次,指着湖面大叫着:“救她,救她,她跳下去了。小程,小程!”
郑雨忙伸头去看湖面,只见桥下果然有人正在水面扑腾,她迅速脱下高跟鞋,跨过桥墩,一跃而下,游到女孩身边。
此刻的她似乎已经没了力气,但一看见郑雨,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用尽力气抱着她,整个身体的力量都挂在郑雨身上,她感觉有些许的力不从心,双手使不上力,原本是会游泳的她,根本无法挪动身体。
女孩的身体越来越沉,她抱着郑雨往下,拖进水里,水流灌进她的鼻腔,呛得快要窒息,她挣扎着已经无济于事。这时,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她,将她和身前的女人往上拖,片刻之后,她已经被举出了水面,又重新看到了皎洁的月光和波光粼粼的湖面了。
那人用胳膊锁住她的肩膀,把她们拖到了岸上。
郑雨看向来人,居然是若白。蓬莱果然是水源丰富的地方,他也不愧是游泳高手,运动健将。这一番操作,着实让人叹为观止,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只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此刻也已经被水打湿了,紧致健硕的身材暴露无遗,郑雨忙将脸别向一边。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挂着一个人,就伸手要将她腰间的手扯开,但女孩子抱得太紧,根本扯不动。
还得看绝对力量选手,若白的手放在女孩的手腕上,轻轻一扯,双手便开了,女孩保持这个姿势倒了下去。
郑雨瞬间轻松了,整个人朝后躺在草坪上,大口地呼着气。若白则走到女孩身边,用手指感知了一番她的鼻息,确定还有救,便拨打了急救电话,将她送到了医院。
经过一番抢救,女孩终于醒了过来,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那个在桥上的男孩坐在她身边,抚摸着她的头发,女孩似乎非常抗拒他的动作,把头撇向另一侧,直到看见自己的父母从大门口走进来,她才有了情绪,但似乎还是发不出声音,只是不停地流着泪。
女孩父亲一进来,看到病床上的女儿和坐在身边的男孩,就抓起门后的一个扫帚,冲了过去。男孩刚要起身,就挨了当头一棒,紧接着腰上又挨了一下。
刚刚帮着领了药的郑雨和若白刚好走了进来,见此情形,慌忙上前劝阻,女孩父亲以为两位是男孩的帮凶,就想连他们一起打,直到床上的女孩大叫了一声,吐出一摊黑水,他们才停手。
在他们来之前,男孩已经帮女孩办理了入院手续,医院已经给洗了胃,做了血液灌流,正在给她输液。
几人见状,围到病床前,看着女儿痛苦的样子,老两口焦急得说不出话来。
郑雨和若白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女孩子还是醒了过来,看来一切都还有希望,就放下心来,郑雨觉得毕竟身份是鬼差,现在出现在一个救活的人面前,还是有些晦气的。
她想叫着若白一起走,还没开口,若白就说:“走吧,过几天再来。”
郑雨撇撇嘴,又读心了不是?
两人在走廊上走着,郑雨问:“过几天还来?什么意思?”
“这个女孩在跳湖之前已经喝下叫“绿水”的剧毒农药,这种药几乎是无药可救的,更何况她一口气喝了半瓶,已经药石无医了。
“真是不明白,听说“绿水”很臭,她怎么能喝得下去?”郑雨说。
郑雨对这种死法并不陌生,以前在殡仪馆的时候,她也见过,这类死者的遗体通常又瘦又狼狈,没个人样,很难想象刚才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已经服下剧毒。一旦服用了“绿水”,不会立即就毙命,而是会持续一周到十天,让你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慢慢地死去。就是所谓的只给你后悔的时间,却不给你生存的希望的一种药物。
开车上路,若白闭着眼睛坐在副驾驶上,郑雨看他要休息的样子,就把音乐调小了一点。
“谢谢你昨天晚上救了我。”郑雨小声地致谢,她心里有些惭愧,前几天她还觉得若白不配当神仙。
“你也是,□□凡胎的,也没个救生圈,就敢跳下去,你是不想活了吗?”
“当时也是一时情急,对自己的游泳水平乐观估计了。当年读书的时候学过游泳,我还差点进入省队呢,只是没想到原来救人的时候会是那样的状况。”
“人在水里挣扎的时候,会死命抓住一样东西,如果有人施救,那个人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会死也不放的,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时候,有些人好心下水救人却丢了性命的原因。你一定要在确保自己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救别人,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爱惜生命的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若白的声音温柔,虽然听出些许斥责,却并不讨厌,她应了一声就专心开车了。
“对了,刚才你说你差点进省队是吗?改天我们相约去游泳吧?”
“啊?”郑雨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想到游泳的时候要暴露自己不怎么美好的身材,就莫名担心。但又想到可以再次看到若白令人叫绝的身材,就莫名地兴奋,眼前又浮现起那天在二楼时他若隐若现的腹肌,修长白皙的大长腿,就忍着不住老脸一红,不去看他了。
小程躺在病床上,呼吸变得急促,因为嗓子和食道都被烧坏,说话和吞咽都很困难,她只能“哦,哦”地叫着,尤其是晚上,这个声音像是从地府发出来的一样,粗重、无力,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第三天她的肺部已经恶化,毒素从血液已经渗透到了各个器官,医生们承诺家属,只要有意一丝希望,就会加倍努力。尽管希望渺茫,他们还是加大了激素药物的使用,想要挽救她的生命,毕竟她还那么年轻,如花似玉的模样。
第四天她的各项生命体征恢复了正常,医生们给了她最大的鼓励,希望她能乐观有一点,兴许有生还的希望,这家医院是业内有名的医院,之前也有几例治愈的例子,但那几个人服用的剂量较小,小程服下的计量就十分危险。
白天她睡了一觉,晚上的时候醒了,看着远处外在一侧睡着了的父母,小程有些后悔了,如果当初能听他们的话,现在也不至于如此,如果当初可以好好和她们说话,或许一切还有转机。自己不仅伤害了他们的感情,还讲他们半生的积蓄都用在治疗自己身上。
当医生拼尽全力,大家以为会出现医学奇迹的时候,最让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毒液已经从血液渗透进肺部,生根发芽,疯狂的开枝散叶,将用来呼吸的肺部的各个角落慢慢堵死,她也慢慢地喘不上气,不断地坐起来,躺下去,坐起来,躺下去,直到永远的躺下去。直到没了力气,坐不起来也叫不出声来了。
第五天医院通知她的父母准备后事。
她的父母哭得声嘶力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故事,再次上演。
第49章 释怀
郑雨和若白再次来到医院。
小程的灵魂站在病床前,看着形容枯槁的自己,不禁潸然泪下。
她看到郑雨和若白出现在床头,但似乎与之前见到的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大抵是更加虚无缥缈了些。
两人看了看已经是魂魄的小程,伸手指了指门外,示意她跟着出去,她很听话地照做了。
小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自己不是躺在床上吗?怎么可以直立行走呢?难道自己已经好了吗?她转身叫了叫坐在病床前的父母,但他们似乎听不见,她伸手去碰他们,手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吓得她往后一退。
“走吧,姑娘,你已经死了。”若白通常对自我了结的人没有什么怜悯之心。
小程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两位,说:“你们?不是前几天救我的人吗?”
“但同时也是要带你去地府的人。”若白拔下安魂瓶的口子,扭动了扳指,小程的灵魂轻飘飘地飞进了瓶子里,但她似乎并没有接受已经去世的现实,在瓶子里拼命地拍打,叮咣乱响,让走在走廊上的若白引来很多人的注目。
每次要带走这样的灵魂,若白都觉得很难过,因为很有可能同时还要带走另一个无辜的灵魂,那人通常就是救她的人。这次如果不是若白感应到郑雨有难,瞬间转移到她身后,那么郑雨铁定就是要带走的第二个人了。
两人把小程的魂魄送到骨灰盒博物馆二楼。
若白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他们透过瓶子观察着还没有冷静的小程,根本不想劝解,等她自己想清楚安静下来,但又怕她出事,只能轮番看着她。
第二天早上小程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离世的事实,讲述起了事情的原委。
小程和自己的男友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今年两人都读初三。因为经常一起上学,又加上两人情窦初开,就互生了爱慕之情,决定在一起。
之后不久,两人就发生了第一次关系。那是在放学路上,一间废弃的民房里,因为条件差,是草草收场的,但这是两人第一次与人亲密接触,坦诚相见之后,已经觉得此生不能离开彼此,就约定以后每周都要交付一次。
就这样,三个月之后,女孩怀孕了,她是在一次学校例行体检的时候发现的。班主任悄悄地把她叫到身边,小心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父母,如果她愿意,班主任可以帮她和父母沟通,但当时她已经觉得羞愧难当了,怎么可能再让老师和父母沟通。
她本身就很瘦,三个月已经有些明显了,又加上自己的生活习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一直不断地孕吐,加之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孩子,身体骨骼和器官还尚处于发育阶段,脆弱而敏感,因此经常坐下去就站不起来了。于是就在一次晚饭时,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父母。
她的话音刚落,母亲一巴掌就落在她的脸上,而下一刻父亲的斥责声就相继传来,她已经料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没想到,父母丝毫不顾自己正在难受,加上孕期比较敏感,她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跑了出去。
她想着先了结了孩子,然后再和孩子的爸爸一起去另一个世界找他。
小程跑进自家的杂物间,翻出了早年留下来的,家里用来除草的“绿水”,一饮而尽,“绿水”又黑又臭,她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
喝下之后,她就去找了男孩,男孩的心智也不够成熟,听说女孩的父母知道了他们的事情,还要他们分手,就难过得哭了起来,说自己誓死也不会和女孩分开的。女孩一听这话,就问男孩,你会愿意和我一起死吗?男孩坚定地点点头,她就拉着男孩去了离家很近的桥。
两人相约一起跳下去。他们手牵着手,坐在桥墩上,一起倒数三个数,数到一的时候就跳下去。
小程一跃而下,男孩却后悔了,他松开了小程的手,死死抓住身旁的栏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翻身跳回桥上,但看着正在湖面扑腾的小程慌了神,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之后,慌忙呼救,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若白看着年纪还很轻的小程,心里莫名慨叹,这么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有了。
“你为什么不向爸妈寻求帮助?”
“我说了,但他们没有帮我解决问题。其实 ,我现在不恨我的男朋友,只恨我的父母,我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啊,当我开口向他们求助,为什么他们不能好好跟我说话,而是要劈头盖脸地吵我,打我。”
若白觉得就这么让小程走了,一定心愿未了,不如放她去和父母再见一面,把心里的郁结解除一下。
在头七过后的第一天晚上,她去了父母的梦里。
“小程……”母亲在梦中呼唤着她的名字。
“妈妈。”
“你多久没有叫过妈妈了?”
“已经很久了,自从您知道我谈恋爱之后,就视我为仇敌。”小程一肚子委屈,如今阴阳两隔,她终于可以说出心中所想。
“没有,妈妈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仇人,你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这么俗套的话,苦情戏看多了吧?”小程在梦里依然与母亲势不两立,但她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就什么都放开了,不如与母亲说些有用的话,“妈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谈恋爱吗?”
“说实话,我不理解,你一直都那么懂事,学习又那么努力,怎么会被那个男孩子给骗了?”
“没有人骗我。反倒是我第一次主动抱的他。”她哽咽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觉得自己越发地孤独,需要一个人来让我倾吐心声,但每一次我要跟您说话,您总说自己很忙。每次我想跟爸爸说话的时候,他总会说让我去找妈妈。是你们一次次把我推开,把我推进男友的怀抱,如果说罪魁祸首是谁,应该就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