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是鲛人这件事/四海谣——边阿陲
时间:2022-02-09 17:17:42

这里的人,都有种虽艰难但绝不敷衍生活的勇气啊。
才踏入一条主干街道,秦在于突然感到身边一空,转头一看,那边苏御恒已然掉队了。
……虽然只有两个人,也说不好究竟是谁掉队了吧。
她转回去,走到正一心一意仔细地翻看几件皮毛冬衣的苏御恒旁边,正要说话,一抬头就看到了头顶横幅上的“李氏服饰行”几字。
她默然片刻,道:“苏兄,其实我一直想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想要花枝招展我可以理解,但咱能不能另挑个时间?”
苏御恒于百忙之中拨冗施舍了她一个眼神,“肤浅!小秦,这就是你这个当队长的思虑不够周密了。打探消息的第一步是什么?是融入!你低头看看你那身衣服,跟这里的风格迥异的仿佛是两个物种,看着就非常没有亲切感。”
秦在于:“……”为什么他说的居然很有说服力的样子?
“来来来一起,”他将秦在于一拉,冲旁边的店员道,“给她也拿一身。”
于是,片刻后两人走出服饰行时,俱是换了一声衣服。厚实柔韧的皮裘在袖口与腰间扎紧,再将皮毛油光水滑的遮帽一戴,围脖一系,就将二人从头到脚遮得严丝合缝,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山坳里本就少风,再将这身衣服一套,秦在于顿时暖和不少,感觉全身游走的血液都开始暖融融地雀跃起来。
她现在有一点愿意承认苏御恒也是有那么些卓见的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方才在店里,那店员看他们的目光里暧昧揶揄的意味实在太强了些,弄得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还真的顺利了起来。他们一路摸进一个规模较大的市集,或隐晦或大方地询问了不少当地人。
这里也常有从北川更深处或外地来的人,所以本地人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般排外,反而都很热情好客,丝毫不排斥这两个打听消息的外地人。其中诉苦者有之,好心告诫者有之,摇头叹“北川苦海兽久矣”的人也有之。还有个老嬷一点不见外地拉着两人倾诉半晌,末了还差点落下泪来,搞得秦在于颇为手足无措,还是靠着苏御恒的花言巧语哄好的。
总而言之,昨日里颜峡等人的态度应该只是个意外,大部分出于对东淼敷衍态度的不满,还真不是针对他们。
没过多久,两人就将这里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潞旸岛既然位于北川外围,面对海兽就是免不了的。尤其是每年冬天,海兽大规模南移避寒。每年的这个时候,渔民们都会被禁止下海。岛上往往还需要启用崖壁上的哨塔,组织各户青壮年人进里面轮流看着,防备着偶有被激化状态的海兽来攻击。
但今年又格外不同。经过岛上人们的多次试探,他们发现,那些海兽似乎并不只是路过那么简单了。它们一直围在这座岛周围不走,还会经常性地主动攻击海岸边的人。入冬后已经有不少人不幸遇难,所有人都不敢再靠近岸边,就连出外的飞艇都有不少被打下来的。
那些海兽简直就是在围城,再这样下去,岛上的人要么就抛弃家园冒险离岛,然后流落他乡,要么就会被封闭在岛上活活饿死。
眼见日到中天,他们慢慢沿着山路往回走。
回去路上,想着方才那个泪水涟涟的老嬷,形单影只地守着一个用来卖她自己编织的渔网的冷清小摊,秦在于心里泛着点酸涩,颇感不是滋味。
哨塔里只剩了一个小沉默和一个小书呆,想也知道是一副什么光景。所以当秦在于推门而入,看到二人全都坐在窗前昏昏欲睡时,并没有感到一丝惊讶。
吃着午饭,几人都有些闷闷不乐。现在消息是有了,但他们好像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在哨塔里长草。
缩头乌龟可不像是舒伦学院的做派,秦在于尝试着提出思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那些海兽的行动会突然变得如此有组织?也许找到这个反常现象的原因,就能兵不血刃地将那海兽潮驱走了。”
苏御恒:“不用想也找到,肯定跟那些海族脱不了关系。鬼知道它们究竟想干什么。”
陆蕴:“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像落……”
剩下三人全都是一个猛抬头,看着他。
陆蕴:“……”当他没说?
苏御恒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怕似的,“哎哎,我话可说在前面啊,都注意着点小秦的前车之鉴,严禁乌鸦嘴!”
秦在于不乐意了,放了盘子道:“你还是不是术师了,居然信这些?不就是落阳峡海桥事件吗,怎么就说不得了?”
“落阳峡”三字一出,大家的目光落点齐刷刷换了个方向,连同陆蕴在内,改为一脸奇异地盯着她看。
苏御恒也放下盘子,鸡贼道:“好!不愧是我们秦姐!那啥,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算你的哈。”
秦在于没理他,盯着三人目光硬着头皮接着道:“现在情况又不一样,我们……”
“轰——!”
她没能说完,被窗外一声轰然巨响打断了。
四人俱是一愣,然后动作统一地一齐撂下了手中碗筷,迅速推开门鱼贯奔了出去。
就在他们吃饭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外面竟又起雾了,天也阴了下来。明明是正午,四周却一片昏黑。
方才声响传来的方向就在他们所处的这座山坳的背后,也就是海边。四人一路向着那边狂奔,遇到了不少青壮年人,拿着鱼叉刀斧,动作慌乱地跟他们同向跑着。
四周乱糟糟的,一片喧哗。哨塔里都亮起了灯,里面站岗的人几乎全部涌了出来,漫山乱窜,四人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人流冲散了。
在所有地方中,就属前方那座山头后最为噪杂。秦在于毫不犹豫就向那里跑去。才到山头边上,噪杂声蓦地清晰起来,像是大浪夹杂着人的呐喊,还有几声不太能听清的尖叫,非常混杂,听着极不舒服。
转过弯,她正要继续往前,却差点被一道正好扑过来的大浪直接打回去。
——什么浪居然能掀这么高?!
秦在于双臂挡在面前,一道风墙挡住了一道接一道的巨浪,她这才得以顶风上前。
到了那山头后一看,饶是她曾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大场面,也被吓得一个激灵,浑身在一瞬间有如过电。
在山崖下方,海面诡异地拱起,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恐怖力量直接拽了起来,向着崖壁上面攀升出数丈,且仍在翻涌着往上升,再差着两人高就要没过山头了。
在上攀的海水中,秦在于一眼就看到了一大片影影绰绰的黑影,沿着崖壁密密麻麻地分布。那些黑影极其庞大,隐约间还在海里不断扭曲蠕动着。
而就在她身前崖壁下的半空中,有一人满是恐惧地尖声叫着。他被一根腥红粗壮、布满硕大吸盘的触手从正中拦腰卷了起来,正拼命挣扎着被飞速带往海下,惊恐变调的呼救声直刺她的耳膜。
 
第47章 受困
 
秦在于正要召风旋去拉,又是一个大浪打来。那浪是在拱起的海面上直接形成后砸过来的,力道极大。她只来得及举臂一挡,感觉自己的整只胳膊都好像要被砸断了。
而那人也在眨眼间就被大浪吞没,又无力地被黑影一卷后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瞪得极大、充满了不甘与恐慌的一双眼在秦在于视线中定格。
她呛咳了一声,大喘着气。一抬头,见还有不少人在崖壁边上,企图用手里的鱼叉和□□去射海里的黑影。
她大喝一声:“都躲起来!”举起右手,掌心金芒瞬间成形,就着被浪打得半蹲的姿势把那金芒用力往地上一压。
金芒沿着崖壁边沿快速蔓延出去,一息之间就以她背靠着的山头为中心,将海岸围了起来。涌上来的海水一接触到金芒,势不可挡的力道就是一阻,上升的趋势减缓,与金芒你退我进地僵持起来。
此时大浪也都被悉数挡在了金芒外,秦在于站了起来,面色发白,不自觉咬住了下唇,全力支持着面前只有一线的屏障。
突然,她手里一重,海水逼近的力道骤然增大了近一倍,将她压得退了半步。她双臂不由自主地发颤,嘴里眨眼就尝到了一股腥甜味。
金芒线也跟着颤了起来,但没颤几下,就被定住似的猛地一缓。
秦在于微微转头,看到了一片灰扑扑的衣角——苏御恒到了!
她心中一松,但还是语气不虞地张口吼道:“就你还认路呢!你们几个跑哪里去了?!”
四周大风鼓荡,风吹礁岩猎猎作响。苏御恒加入阵法,手里同她一样全力支持着,大声喊了回来:“你、说、什、么?”
秦在于差点没喷出一口血,心说苏御恒不愧是你,论让人崩溃还是你行!
那边苏御恒也从她的沉默中大致猜到了她想问什么,在风声里大声道:“路上遇到岩石崩裂,差点砸着人。他们俩留下处理了,我先过来看看……你果然能惹事!”
秦在于已经没有多余力气说话了,怕一开口就要泄力,只能在心里疯狂吐槽,心道你睁大了你的狗眼好好看,什么叫我惹事,我明明在干正事!
虽然昏暗中看不清海里情况,但凭着手上力道,秦在于大胆猜测,她前一天在海下看到的那水蛟一定也参与了这次围攻。
因为她已然辨认出来了,海中的这些黑影,同袭击他们船只的海兽是同一种,四海统一的叫法是“赤章”,也就是北川人口中的“八手茫”。这种大型海兽很少成群出没,像这样铺满一大片海更是闻所未闻,十有八。九是受到了海族操控。
况且赤章虽然力大无穷,看着恐怖不已,但实则没多少灵力,把海抬起来的,一定不是它们。
海下的力量还在不断加码,即使有了苏御恒协助,她也有些撑不住了。
她勉力喘匀了一口气,道:“海下有海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回苏御恒听清了,“那怎么办?现在放手,岛就要被淹了!”
秦在于环顾一圈,发现刚才那些当地人已经全跑光了,异常之听话。她简直哭笑不得,不知该欣慰还是该心累。
“我先撑着,”她道,“你去通知下面的人,让他们往高处撤!”
苏御恒没动,她又拔高了音量道:“快去!不然我真撑不住了!”
苏御恒又看她一眼,咬牙收手,腾身向山下掠去。
秦在于身上的压力陡然加重,金芒颤巍巍地向后被压了近一尺,又被她竭力顶住,一时只觉手上好似有千斤缀着。
就在这时,下方海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心里一突,打起了十足十的戒备,定睛朝下方海水看去。
就这么一眼,她眼前一黑,险些直接坐倒在地。
——有两个绿鳞的水蛟正浮在海下不过几寸的地方,两双眼一齐透过海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即使是一个普通海族,对于人类术师来说也已经非常棘手了,这海下居然有俩!
天要亡她!
那两张脸上覆满了一层复一层的坚硬鳞片,反正她是看不出这两位有什么“表情”可言。但对视的一瞬间,她又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眼里迸发出一阵奇异的光彩,似乎是观察到她绝望神情后的幸灾乐祸,又或者是在为他们又能多一个加餐而心花怒放。总之对于她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好征兆。
果然,下一刻,她手上的压力增加到了极致,她感到腕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由得松了一下劲。
就是这么一点难以察觉的漏洞,被水蛟们准确地捕捉到了。海岸线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上移,同时,两根腥红的触手也逼到了近前。
秦在于头可断,但绝不想被这玩意碰到。她精神一振,体内已经许久不曾用过的灵珠也绽开一道润泽的光芒。一挥手,她身前挡上了一道水墙,将伸过来的触手狠狠弹了回去。
击退两根,又是无数根围了上来,铺天盖地的腥红破水而出,密密匝匝,此起彼伏地向着水墙撞了上来。
秦在于手中发力,灵流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填补到水墙上,将触手悉数挡下。
周围触手撞击水墙的“咚咚”声不止,每一声都伴随着水墙的震动。她顶着水墙的感觉,与顶着被人从外部撞击的门的感觉相差无几,全都伴随着角力中门缝快被挤开的恐惧。
蓦地,她脚下一空,一阵失衡感传来。
秦在于往下看去,就见她脚下踩着的岩石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断裂了,直直顺水流向下沉去。她也跟着一歪,忙分心稳定住身形,这才不至于一起落水。
是那海下的水蛟给她来了个声东击西!
可惜,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一根触手直接从下方破口出钻出,一把卷住了她一边脚踝!
秦在于双手都在支持着水墙,防备不及,被那触手发力一下给拉了进去!
耳边水声激荡,即将入水时,她似乎还听到了苏御恒那厮在喊她的名字,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赶回来了。
入水一瞬间,她回手用力一斩,感到被困住的脚踝一轻,立刻向上游去。
奈何一到了这海下,就是海族的主场,再厉害的人类术师也难以与之抗衡。眼见她指尖即将触到水面了,又是数道灵活不已的腕足围上来,拽住了她双腿给她拉了下去。
海下透不进阳光,一片黑暗中,秦在于只能感知到自己是在不断被拉着向下潜。
她也不是个会束手就擒的性子,抽出瑞雪就砍,但海下黑影无数,无论往哪个方向砍都能砍到东西。瑞雪确是两把精心打造、削铁如泥的好刀,在秦在于手里威力巨大,可此时却好像不断在棉花上劈砍,憋屈不已。
那些触手腕足根本不怕断,断了一片还有一片,没了一茬还有无数茬。一路上秦在于已经数不清她究竟砍到甚至砍死了多少围上来的赤章了,剩下的还是源源不断悍不畏死地扑过来,仿佛压根感受不到疼痛。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她双臂酸痛,脚下忽然踩到了东西。
到底了?
她一惊。与此同时,方才那些不依不饶的触手也哗的一下全部退了开去,隔着一段距离罩在上方,给她留出了一片空地。
她摸不清状况,握着刀柄的手越发用力,凝神戒备着周遭。
眼下她的眼睛已然适应了黑暗,但海底光亮少得可怜,她也只能隐约看到前方一团触手向两侧散了开来,露出一个不大的缺口,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那里进来了。
秦在于抢先开口:“谁?!”
她的前方传来了几道叽叽咕咕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不怀好意地窃笑。
那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朝她不断靠近。秦在于将刀横于身前,接着,有几团黑影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下意识一退,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对方。
那是海族,有一、二、三……足足四个!
其中,有两个就是之前她在岸上看到过的水蛟。还有两个长相更加奇异,已经完全没了类“人”的形状。他们的皮肤呈红褐色,看着绵软不堪,上半身是一个圆球形状的“头”,头下方连接着无数密密匝匝的细长腕足,随着水流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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