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沈公子今日发现那汤有问题,我竟不知道沈公子还懂医术?”唐澜说着不由想起晚上吃饭时的情景:他刚端起汤要喝的时候,被沈墨珩一把拉住:“不要喝,汤有问题。”
唐澜:“?!”
沈墨珩说着又转向一旁喝了大半碗的花萤,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花萤摇头。
沈墨珩:“……”
他都差点儿忘了她可是连毒圣的毒都不怕的妖精。
“沈公子,这个汤有什么问题?”
“汤里有蛊。”他只是简单回了四个字,随后又问道“你府上的管家来府多久了?”
唐澜立时反应过来:“你怀疑案件和吴管家有关?”
沈墨珩点头。
“他来府上差不多有一年半,处理事情井井有条,就连爹娘对他也都是赞赏有加。”在唐澜的印象中,吴七是一个平时对父母毕恭毕敬,看上去温和善良之人。
一时间,他实在是无法将他和杀害家人的凶手联系到一起。
“你仔细想想之前唐府是不是有得罪过什么人?”沈墨珩见他不信,又开口问道。
唐澜听了他的话,陷入了沉思,半晌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三年前我们府上有个年轻管家被辞退了。”
唐澜说着见沈墨珩和花萤一脸疑惑,便又继续道:“从我小时候开始,我们府上的管家便是虞老管家,三年多以前,他因为年纪大了做不动,便让他儿子虞圻来替他做唐府管家。”
“开始的几天虞圻看上去还是本本分分,后来他就开始不停地偷唐府的东西出去卖。刚开始时爹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爹在唐府做了许久,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他想多赚点儿钱倒也情有可原。”
“甚至后来爹娘干脆还给他涨了月钱,可他还是不停地拿唐府的东西出去贩卖。”
“一直忍了差不多小半年时间,他拿了爹娘最爱的一件瓷器出去卖之后,姐姐和姐夫终于忍不了了,劝爹娘将他辞退。”
“后来,他就离开了唐府,再也没了消息。”
听了唐澜的话后,沈墨珩沉思了片刻,忽然缓缓道:“虞字拆开来看,里面不就是吴七吗?”
被他这个解释吓了一跳,唐澜瞬间觉得有点儿道理。
可是,他见过虞圻,他和吴七长得半点儿都不一样。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沈墨珩开口道:“如果我是虞圻,要重回唐府,一定会改头换面,让别人无法认出来的。”
花萤认可地点头:“墨墨,刚才我看见吴管家的手指上有老茧,那个茧的形状是练巫蛊之术才会留下的。”
沈墨珩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原来你也发现了。”
唐澜听了两人的话,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你们的意思是虞圻对唐府怀恨在心,学了巫蛊之术后改头换面重回唐府,然后用蛊术控制我的家人营造了他们自杀的假象?”
“没错。”沈墨珩点头,“而且若我没猜错,今晚他就要对你动手了。”
“可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不出意外,今晚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第十一章
翌日清晨,吴七正准备将作案的巫蛊娃娃烧掉,顺便迎接和唐府有关系的最后一人离世的好消息。
谁知一开门却发现,他的门前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衙役。
“是吴七吗?有人告你谋杀,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官差冷声道。
吴七虽然吃了一惊,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惊讶,而是淡然自若地反问道:“我?谋杀?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官差并未回答他,而是对身后的衙役示意,他们冲进他房中搜了一番,拿到了巫蛊娃娃后,才拉着他往唐府外走去。
天色尚早,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
只有偶尔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微凉。
到了官府的大堂内,等吴七看清楚大堂内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本该已经死去的唐澜时,他的脸上才显现出一丝慌乱。
下一秒,他便看见不只是唐澜,就连沈墨珩和花萤也都站在一旁,他的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虽然已经猜到了大概,但他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大人,这是从吴七房中搜到的巫蛊娃娃。”兵差说着将手中的巫蛊娃娃呈了上去。
“人证、物证俱在,吴七,你可有话说?”县令瞥了一眼桌上的证据,冷声问道。
“什么人证?什么物证?”吴七明显是打算死不承认,“大人只怕是误会了,这娃娃我只是做着好玩,根本就不是你所说的巫蛊娃娃,和之前的案件又有何关系?至于人证那就更是说笑了,空口无凭,大人不会随便就要定我的罪吧?”
“这……”洚城县令对于他的质问显然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大人,这是昨晚吴七在汤中所下的蛊粉。”唐澜将一包药粉递了上去,堂下的吴七明显吃了一惊。
他昨晚在汤里下了蛊粉后,明明将剩下的蛊粉都处理掉了,唐澜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蛊粉?
更令他惊讶的是,他又是如何知道他在汤中下了蛊粉?
他并不知道沈墨珩是药王的徒弟,要还原一个蛊粉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大人不会光凭唐公子的一面之词就要给小人定罪吧?”吴七虽然有些心慌,但还是努力稳住情绪道。
“那这遗书你又做何解释?”县令闻言摇了摇手中的遗书,谁知吴七却道:“什么遗书?谁的?”
“难道不是你昨晚操纵唐公子写下的遗书么?”
“大人,小人冤枉啊。我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管家。那娃娃也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和巫蛊之术没关系啊。”吴七大喊冤枉,若不是早便知道他的本性,只怕就连花萤和沈墨珩也要被他骗了。
“虞圻,你别装了,我已经知道是你。”唐澜虽然猜到就算他掌握了证据,吴七也会死不认账,可当他真的死不承认的时候,他内心却比想象之中更加恼怒。
“我爹娘待你一片真诚,谁知你却暗藏报复之心。”
“你在说什么?”吴七一脸无辜地反问,下一秒他还来不及反应,花萤就已经到了他面前。
她手上拿着一根针,还未落在他身上,他便一个闪身躲过。
就在他暗自得意没有被花萤算计到时,他只觉得胸口一痛,怀里的蛊掉了出来,洒了一地。
“你还有话要说吗?”
吴七有些瞠目结舌,他这才意识到花萤原本便是冲着他怀中的蛊而来的。
他改头换面,苦练巫蛊之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整座唐府都揽到自己名下。
他做事小心谨慎,蛊对他而言是他的命。他担心放在别处会被发现,唯有带在身上才安心。
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身上带着蛊,因而他才能屡屡得逞。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一次来的两人都是狠角色。
他所有的计划,在最后一步即将功成之际,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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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墨珩猜测的一致,吴七是虞圻改头换面后的新身份。
他隐藏身份混入唐府,就是记恨之前因为偷卖东西被赶出唐府一事。
在他心里,唐府家大业大,他的父亲为唐府兢兢业业,他多拿点儿好处也是应该的。
在他看来,唐府那么有钱,他就算再多拿些也没关系。
可他没想到,他因为拿了东西去卖就被赶出了唐府,回家之后不但被父亲责备,父亲去世之后,还被邻居亲友指指点点,说父亲是被他活活气死。
他心中的恨意越来越强,既然唐府连一点儿钱都不舍得,那他便让他们失去一切。
他苦学蛊术,隐藏身份重新进了唐府,蛰伏了一年半多,用蛊术让唐府的人自杀,他们都死了唐府便会成为一座凶宅,之后便没人能够管他了。
到时候他控制唐澜在死前写一封遗书,说把财产给远方表弟,届时他混个远方表弟的身份领了这个家财,计划完美。
就算这个过程中有人怀疑,他也可以推到妖类的身上。毕竟这么玄乎的事情,一般人怎么会猜到这是人类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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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七入狱后,唐澜带着沈墨珩和花萤去见他。
吴七穿着一身囚服一动不动坐在牢房里,看起来像具行尸走肉。
因为身上背了数条人命,他被判秋后问斩。
唐澜到了狱中还未开口,便听见吴七一声冷笑:“有钱就是不一样,牢房都是可以随便出入的。”
唐澜听得出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可他无意和他争辩。
之所以会在他入狱后来看他,只是为了让他明白他到底做了一件多么可恨的事情。
这么想着,唐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丢到了吴七的面前,努力克制声音中的激动:“打开看看。”
吴七拆开了信笺读完之后,眼睛睁得愣大,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这是今早我在书房的书卷夹层中找到的一封父亲留下的信笺。在信里他说,他和母亲早便知道你就是虞圻。但他们觉得你已经改邪归正,以后他们若是不在了,唐府就由你帮着姐夫共同打理。”
吴七:“……”
“他们对你这么好,想要将一半唐府都交与你,而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唐澜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如果他能够稍早一些发现这封信,是不是姐夫就可以逃过一劫了?
“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吴七攥紧了手中的信,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等下了地狱,我会亲自去向他们赔罪。”良久,他缓缓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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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监狱回了唐府后,唐澜为了感谢沈墨珩和花萤,特意命厨房做了一顿大餐,准备了美酒佳肴招待两人。
“若不是两位相助,只怕昨日我早已成了孤魂野鬼。”唐澜说起来还有些后怕,巫蛊之术可以控制人的心智,让人做出与自己本意并不相同的举动,这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吃过饭后,唐澜按照告示所写的,将一百两黄金尽数送给沈墨珩和花萤。
一路走来,沈墨珩身上已经没什么钱,他们离开洚城后还要前往磁州,也不知道在那里要待多久。沈墨珩这么想着,就没再拒绝。
看沈墨珩和花萤收下了黄金,唐澜的心才稍稍安慰了些。
毕竟对于他们的大恩,除了能给他们一点儿金钱方面的报答,他实在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可以拿得出手。
“对了,我记得沈公子之前提到离开长安是有要事在身,不知是何要事?在下可有能帮到的地方吗?”
唐澜问了句,过了半晌没等到回应,他又道:“若是不方便说,那便当我没问过吧。”
沈墨珩从怀中拿出瓷器碎片递了上去:“不知道唐公子可有见过和这块瓷器碎片相似的瓷器么?”
唐澜拿在手中看了看,忽然眼睛一亮:“这个碎片,这不是之前被虞圻拿出去卖掉的瓷器吗?”
“你确定吗?”沈墨珩一惊问道,唐澜点头:“这个瓷器在府上有许多年头了,现在的瓷器技术虽然更进一步,可这个瓷器却是当年绝无仅有独一份的好瓷。在我和姐姐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指着这个瓷器说,他可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沈墨珩听了唐澜说的,转头看了花萤一眼,花萤心领神会。
照唐澜所言,应该是吴七把瓷器卖给了那位富商,后来富商死前,瓷器只剩了一块碎片被他捏在手中。
这么说来吴七极有可能知道那位富商的身份,而那位富商又或许和李尚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澜见两人不说话,以为他们不信,便道:“你们稍等一会儿。”
不等两人回应,他便走了出去。
很快,他拿着一幅画走了回来。
“你们看,父亲当年去过一次磁州,买到这件瓷器后他大喜,还专门请人画了一幅画。后来瓷器被卖掉之后,父亲便只能每日睹画思物了。”
“墨墨,真的是这个瓷器。”花萤等看清楚画后,一眼便看出沈墨珩手中的瓷器碎片与画作中的瓷器有一处极致吻合。
“嗯。”沈墨珩认同地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想再去牢狱一趟。”
花萤明白他的意思,照如今看来,吴七可能认得富商的身份,他们去牢中问问清楚,说不定能够得到一些线索。
“我和你们一起去。”唐澜说着带着两人出了唐府,他们刚到衙门,还未来得及去牢狱,便听见有衙役来报:“大人,不好了,有人在狱中自尽了。”
第十二章
“自尽?!”不等县令反应,刚到衙门的三人便一惊齐声问道。
衙役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去而复返,先是一怔随即继续向县令禀报:“大人,刚刚入狱的犯人吴七在狱中自尽了。”
在刚才听见有人自尽时,沈墨珩心中已经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当他听见衙役说自尽的人就是吴七时,更是心头一凉。
他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察觉到沈墨珩有些沮丧,花萤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墨墨,别灰心,我们总能找到线索的。”
沈墨珩感激地朝花萤看了一眼,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你笑了。”花萤还是第一次看见沈墨珩对她笑,一时间有些愣住。
她话音未落,沈墨珩已经恢复了往常淡漠的神色。
变化之快,让花萤几乎就要以为刚才他的笑是她的错觉。
“沈公子、花姑娘,我想给吴七下葬。”唐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虽然吴七做了许多错事,但如今他人已不在。
唐澜还是想完成父亲的心愿,让吴七可以入土为安。
等取得县令的许可后,唐澜他们便把吴七带了回去。
先是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准备了一口棺材,择了个近期最适合下葬的日子,将他下了葬。
吴七的事情很快便在洚城中传开,不少人指责他是白眼狼不懂得知恩图报,也有人感叹世事变幻无常,为唐府那几人的离世而唏嘘不已。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唐澜决定留在洚城打理唐府。
他虽然在长安城考取了功名,可经过亲人离世,他发现功名利禄都是过眼烟云。
在有限的时间内,更应该珍惜的是与家人相处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