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又能做鸵鸟多久呢?
褚阳在房间内留下了一封书信,大意是她这个护卫要暂时离开打探消息,会秘密送来侍女随从云云。云中君先离开别苑,而她故意以冷姑娘护卫的身份出门。
她与云中君隐藏行迹,来到天枢阁。
阁主的千机居中,竹子倒是占了庭院很大一部分,古语有云:君子不可居无竹,那是历任阁主的传统,从天枢阁隐世之时便有。竹叶微动,一双白鹤翩然而至,闻人铭道:“仙子,何事吩咐?”
“皇甫令的别苑,送几个机灵的侍女给那儿暂住的冷姑娘。”
褚阳毫不客气,闻人铭也不拒绝,问:“之前你放在南宫家的那位?替你监视她?”
褚阳点头,他继续道:“仙子怕是近来就有动作,若非我打定主意,定然是要避一避神仙斗法,免得殃及鱼池。”
神仙斗法?
皇甫令作为男主,确实是个对手,但她还没有这份心思去跟人斗。更何况,她已确定自己对规则影响绝非自己的胡乱猜测——从云中君来见她时的神情得知。
她是妄图以人力,与天相争,像极了无数游戏剧本里的主角。
她浅淡地笑了一下。
褚阳真的很少展颜。偶尔看她微勾唇角,都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意思,似乎从未看到她为什么事情高兴过,闻人铭有时总会想起褚阳为他解毒那日,那或许是很少见的情况。
而他自己……也大概是因为这份少有而生出欲望。
闻人铭的眼神顿了顿,云中君轻轻瞟过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天枢阁总阁是在殷州?”
闻人铭回过神来,答道:“是。云掌门何故问起?”
“阁主长留国都,还应常回总阁看看。”
褚阳看了眼云中君,见他神色如常,敛下眸中空洞冰冷,收回眼神,对闻人铭道:“阁主,我同掌门前来为太子吊唁,多谢您招待了。”
云中君倒是在提醒她闻人铭有异。
闻人铭有异也在情理之中,若殷州辅星不生异她反倒生疑,一个跟同她走一道的人,规则必然不能评估,不过……闻人铭是否会因此被规则清洗?
依照陈月的推测来看,辅星是有可能为了阴星的宏图霸业身死的,所以规则完全有能力将他杀死,以排除故障。
无数人因她而生、因她而死,她竟难以想象闻人铭也在其中。因为闻人铭,是只愿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人。
“仙子,何事?”
她身披春夜微寒,来到闻人铭面前坐下。眸中似有情绪掩藏,又像苍茫一片。
“我想问问,天枢阁是否做好了一败涂地的准备。”
“早在我成为阁主之日起,便已经做好了。”
出闻人铭意料,褚阳没有即刻发问,只沉吟片刻,低低道:“是吗?”
闻人铭笑得轻松,随意道:“怎么,仙子是在为自己的盟友忧心吗?”
“这要看天枢的信义有多少了。”闻人铭挑了挑眉,褚阳继续道,“信义足够我出手,我便不用忧心。总之,还请阁主往后多加小心。”
言罢,褚阳便要起身。闻人铭心下一动,疾步过去将她按回椅中,手握着她消瘦的肩膀,俯看着她微带惊愕的面庞。
褚阳一时未反应过来,竟被他圈住了。说不上来太警惕,只惊讶迷惑占多数,直觉上她并不认为闻人铭会伤害她,便放下了欲反射性回击的手,只仰头看他,等他发话。
他微微俯下身来,将他如画的凤眼凑近了她,问:“仙子,我是特别的?”
她更为愕然,眼神中流露出迷茫的色彩,好似冰封的湖面被春天赋予了生机,裂开道道缝隙。闻人铭身体里的血脉突然鼓动得厉害,仿佛中了什么毒,但那毒又被她身上清幽的气息所安抚,让他觉得格外平静。
她望着他,终于回过神来。
她的眼睛又消散了所有情感,只带少许的疑惑,连语气也平淡无比:“是,又如何?”
闻人铭退开了身子,只笑着摇头。
皇甫瑾过世的次日早晨,皇帝复皇甫瑾太子位,报丧天下,谥号明节,命神官占卜出吉日下葬,即四月十八,近两周后。今于东宫举办葬礼,百官素服吊唁五日。
一进东宫,便是满目的白。那灵堂中央放着金边棺椁,里面躺着身着储君九龙服的皇甫瑾。陪葬品有金银礼器,还有一副裱好的水墨画,画上的美人无悲无喜。
褚阳跟着云中君与闻人铭献礼、说悼词。得幸堂内是皇亲国戚,他们这些臣民只能在堂外跪礼,人员纷杂,并无人注意他们同行的奇怪。
堂内哭声震天,堂外百官窃窃私语,无一不议论瑾太子无故自刎之事的蹊跷。
“怎么了?”云中君注意到了褚阳的心不在焉,低声询问。
褚阳摇了摇头,望向堂内,皇甫令一身白衣已经到了,身后跟着一位女子,女子背影窈窕,像是美婢。她正疑心,听得一声“圣上到——”,便堂内堂外乌压压地齐齐跪地,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