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仪微微颔首,抬步前行,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对褚阳道:“你跟来,我有话问你。”便又向前走去。
褚阳心中一疑,面上却不动神色,几步追上,跟在谭仪的后面,躬身道:“皇子妃想要问什么?”
“问你为何认得我的面容。”谭仪健步如飞,衣裙欲飘,声音却沉如钟磬。
“草民乃商贾之流,对于国都里的达官贵人,总要了解一二。”
“商贾?一介商贾,武功高绝,你当我好骗啊?”谭仪驻足侧首,看褚阳时眼锋如刀剑。
褚阳眼芒深沉,不动声色,笑着说:“皇子妃,草民并非不是商贾,仅仅不是一般商贾,就像您身怀武艺并非不是女子,仅仅不是一般女子。”
“哦?你不以女子习武为奇?”谭仪回头,继续沿着路向前走。
“有何可奇?”褚阳回答道,“阴阳乾坤,皆为一元,自然平等。所做之事,只关乎能力所及而已。”
“你说的,不错。”谭仪说着,晕开一抹笑意,“我夫君同各大商会有些交情,在国都行商不易,你若有难办的,可请我夫君指教。”
“草民不胜荣幸。”褚阳拱手行礼。
“见你气度沉着,无阿谀之意,难能可贵得有风骨。敢问公子姓名?”
褚阳犹豫了片刻,道:“在下褚阳。衣字褚,阳乌的阳。”
“敢贮骄阳之光,好名。褚公子入北郊,是有公事要办?”
“正要前往南宫家,同他们商讨合作一事。”
“南宫?”谭仪面上凝滞片刻,“褚公子以为,南宫家如何?”
褚阳草草打完腹稿,回答道:“南宫绝君子如玉,南宫月才貌双全,北郊从圣意受南宫家统辖,政通人和,又有通行兵部之权,这已是无冕郡王了。”
“可天下兵马大元帅十几天前在北郊军演,发生了意外,这场意外,让他受到朝野上下的质疑。南宫家,跟未来的皇帝结下了梁子。”
“是这样……”褚阳沉吟了片刻,掩盖自己知情的神色,“可南宫未必会铩羽而归,这天下大势的分分合合,并不能一概而论。”
谭仪闻言,面上倒更为郑重,答道:“是极。”
“那皇子妃以为,在国都,哪一方势力现在势头最好?”
“要说大元帅府势佳已久。可我夫君说,大元帅府攀附者众多,作为商人,反倒难以得到利益,褚公子,你心中也定然有了主意,不然不会到南宫来。不过,何不将目光放得更广些呢?”
褚阳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让自己去找四皇子,她的夫君。
褚阳辞别四皇子妃后,即刻隐匿行踪,直上就近信楼,出示司主玉印,调遣南宫眼线暗中跟随谭仪,观察她的所作所为,必要时前来禀报,又向南宫家信鸽传讯。
陈月接到飞鸽传书,一时间惊异无比,一是褚阳不过十日便回到北郊,二是那四皇子妃谭仪的无故微服到访。她立刻通知南宫绝此事,让他随时准备接收消息。
她未等多久,褚阳便回到了南宫家。
褚阳一回到家主的居室,摘去面上的易容,从随身的包囊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入锁好,终是长出一口气。
“恩公?”江桃端着水盆进来,笑得纯真,“恩公可算是回来了,我见着云掌门日日看着太阳像入定似的,又不敢去问……”
“云中君还在这儿?”褚阳挑了挑眉,接过江桃递来的帕子,净手洁面。
“褚阳。”从内室走来一位白袍仙人,他用剑柄轻轻挑开帷幕,声音如水,“阳星动,阴星盛,客星受敌,你多保重。”
褚阳极淡地勾了勾唇,倾泻出冷意,道:“我明白。”
“褚阳妹……褚阳。”
陈月提裙奔来,见到褚阳,那美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宽慰来,她长出一口气,道:“我接到信楼传书,已经让南宫绝安排了,你能回来,我也放心些,朔州的事怎么样了?”
“闻人铭在那儿,应该不成问题。”褚阳答道。
陈月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些什么,语气调侃地说:“你可真是倚重闻人阁主啊。不过,妹子你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闻人阁主也算‘色艺双全’,我觉得也不错,尤其是人家看你的那个眼神,啧啧……”
云中君停住了向褚阳走来的脚步。
褚阳默默地垂下眸子,道:“情义相当也好、信义不负也好,有你和萧清这一对,已经够了。”
“你是不想在……这里有所羁绊?”
“我同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会有多少瓜葛。”
云中君握着剑的手微微一偏,不像陈月表现出的讶异和惊叹,他眼神冷凝地看着褚阳。有一股力量涌上他的喉咙,迫使他开口追问,但他不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
“姐妹,你不要这样啊,要是我们一辈子回不去……”陈月本想拍拍褚阳的肩膀,但话未说完,意识到不对,便瞟了眼云中君,不再说下去,也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