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阳轻轻移走箭矢,放开了谭仪,又走到主位上,拉下面纱,用手撑着头,道:“在下褚阳,确实是南方商人,也是南宫家当权。四皇子妃无须惊讶。”
“南宫家……北郊!”谭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道,“你为何而来?之前隐藏你的真实身份,与我结交,又是为了什么?”
“那您前不久来北郊又是为了什么?现在北郊被团团围住,我的人,要被当作反贼诛杀……”
“你的人?!”谭仪不可思议,“北山有异,他们说那是前朝余孽,轩辕血卫!”
“谭姑娘,您以为我是赤手空拳成为南宫当权的吗?您仔细想想,皇甫令哪管什么前朝余孽不余孽,他只需要一个清剿余孽的名号。”褚阳语调起伏很少,气势却分毫不让。
谭仪惨白了一张脸,她分辨不出对方话里的真假。
事实上,她认为此事是皇甫令借由打压南宫的可能更大,皇甫令请命圣上,圣上却下旨让她的夫君去,这其中又藏着怎样的深意,况且,一日前,圣上还下旨封了南宫绝为镇东卫将军。
在这权力的漩涡里,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谭姑娘,北郊有反贼,是谁上报圣上的?”褚阳接着问道。
“是二殿下手下的武将。”
“哦——”褚阳挑了挑眉,“那您的夫君,抓几个土匪交交差不就行了……出了问题,不还有二殿下呢?”
如果真是这样,她的夫君就要跟现仍一手遮天的大元帅府为敌。谭仪凤眸微眯,眼中剑刃直袭褚阳,她道:“若我说,不呢?”
“那我还是有本事烧了辅东卫大营的。”褚阳勾了勾唇,笑得平静而残忍。
“你敢!”谭仪怒目圆瞪,几步扑向柜子上驾着的刀,对褚阳举刀相向。
褚阳收起了笑容,恢复正色,道:“我还有些良心,不会做这样的事。我至多会挟持了你,去跟四殿下谈条件。谭姑娘,我也是迫于无奈,我的人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带他们到北郊来,不希望他们客死他乡。”
“圣上什么心思,谁都不清楚,皇甫令就一定是未来的新帝吗?我看也未必。谭姑娘聪慧,一定知道皇甫令只是一个跳板,而积蓄己方力量,才能在之后的风云变幻里保全自身。”
谭仪慢慢放下了刀,从前,南宫家的消息皇甫令探听不出来,只说南宫家背后有一只手,却从未想过,那手的主人,是一位样貌素净的年轻女子。
她心里,竟生出一丝敬佩,甚至是羡慕。她身处幕后,不知何日实现自己的理想,而褚阳身先士卒,以命相搏,敢与强权相争。
谭仪知道,她的夫君一味当皇甫令的刀,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虽与夫君置身大元帅府的麾下,却是早有图谋,意图待时而动。如今,乱象已生,她得赌一把,赌眼前的人,能将这国都的水搅得更浑。
最后,她抬手看了看刀柄,道:“你……不用跟我夫君谈,跟我谈,也是一样的。”
谭仪和褚阳达成了暂时的同盟。谭仪答应了褚阳,不会将她的真实面貌身形向皇甫氏的任何一人透露,作为回报,褚阳解了她身上散去内力的毒。君子视人总为君子,谭仪心正,言出必行,对褚阳也无过多猜忌,只当她是个势力首领。
“阿缨!”
当谭仪与褚阳同时出现在皇甫玦面前时,他讶异之余,且隐隐预感不祥。
褚阳摸了摸脸上常年变化温度的银面具,不动声色。谭仪则下了马,走到一身甲胄的夫君面前,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皇甫玦脸色骤变,不知是惊是怒还是急。谭仪又向他解释了什么,他才恢复过来。
又过了不久,他们结束了谈话,谭仪抱了抱皇甫玦,走向褚阳,道:“此间事了。”
褚阳扭了扭手腕,从马上下了来,看了看皇甫玦身后的士兵,道:“那我要动手了。”
“请。”
未等她一字说全,褚阳已经轻功点地,飞身向皇甫玦而来,正当士兵们意图防御的时候,褚阳从袖中天女散花似地撒了一片粉末——
咳嗽声立刻响起来,士兵兵甲相撞的声音更是接踵而至。士兵们正摇摇晃晃无力着,皇甫玦及时地挡住了口鼻,迎面却是一张花纹繁复透着阴森的银面具。
褚阳伸手欲抓向皇甫玦左肩,他反应敏捷,即刻侧身向右退,她眸中一扫,正见皇甫玦的佩剑打眼地晃动着,便伸手将剑柄一拔,空落于他身后。
皇甫玦刚想回击,褚阳却以剑尖点地,身如飞燕般从他头顶掠过,退出了士兵的包围圈,立在他面前。他向前追来欲夺剑,与之交手几招后,被褚阳顺势一拉,几乎踉跄地被推到了地上。
谭仪躲在马后,有些好笑地看着,褚阳低头对他道:“怎么,你是想选唱生还是唱旦?”
皇甫玦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低声回道:“阁下武艺出众,还望手下留情。”
于是,浑身无力、瘫倒在地的士兵们就看着他们的发号施令者被打得连连惨叫,连四皇子妃也只捂着脸哭泣,那打人的银面具狂徒还信誓旦旦地控诉。
“说北郊藏匿反贼,污蔑南宫家,南宫家无辜受冤,构陷忠臣良将,此罪一。”
“以清剿反贼之名,意图借故绞杀南宫千卒,结党营私,祸乱朝纲,此罪二。”
“封锁北郊,不予出入,有损经济,阻碍王朝货物流通,有妨国都兴盛,此罪三。”
“屯兵边线,使北郊人心惶惶,扰乱民生,更有使孕妇一尸两命者,此罪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