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风收回了视线,没有作答。
鬼气从他衣衫底下溢出来,不过片刻,着红衣的男人便被黑气完全笼住了。
偶有两声细碎的猫叫声从那黑气里传出来。
黄路站在洞口,有些忧心地瞧着那团鬼气消失在山头,眉头紧锁,久久没有解开。
比起他,景尧倒是显得自得许多,手里抱着个酒袋子,懒懒散散地靠在墙壁上。
跃起的火苗传来暖意,叫他两颊微微泛红。
端午蹲在一旁,波动着一根柴火许久,几番用眼睛偷偷去看景尧,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景尧饮了一口酒,淡淡的酒香在山洞中弥漫开来,端午收回视线有些局促。
“还真是个小丫头。”景尧收回了落在端午身上的视线,虚虚看着半空,口腔中一股淡淡的辣裹袭了他的唇舌。
“景尧大人。”端午背对着景尧,专心致志地挑动着面前的木柴。
“鬼王大人他是不是出事儿?”
“怎么这般问?”
“前两日,我见鬼王大人的鬼气当中隐约有魔气。”端午低着头,显得声音闷闷的,似是在用鼻腔发声。
“刚刚,我见鬼王大人的鬼气中,魔气更甚了。”
“怎么?你疑心顾言风他堕魔了?”景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袋,皮制的袋子抵着指腹有些磨人。
端午低着脑袋,并未看见她身后的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我只是担心鬼王大人出事。若是连我都能看出来,那其他那些妖鬼早晚都会察觉的。”
“放心吧,他没事儿。”景尧背后凝成长箭的鬼气渐渐消散开来,他又抿了一口气,缓缓咽了下去。
“姑娘,该穿嫁衣了。”一大早,行动僵硬的妇人手中便抱着红衣敲响了房门。
林涂端坐在铜镜前,铜镜里的人眉眼如画,一双杏眼微微泛红。
那妇人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呆滞地转动着眼珠子。
林涂抬眸透过铜镜看向那妇人。妇人走上前来,从案台上拿起木梳子,笼住了林涂的长发。
“一梳到尾——”妇人语音干涩,笨拙地替林涂梳发,“白发共齐眉——”
屋外,竟也有孩童闹笑跑动声。
红色的嫁衣衬得林涂肤白如雪,沈朗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院外。抱臂看向屋内,嘴角噙着一抹笑。
“阿涂。”见林涂发现了自己,沈朗月并不顾什么规矩,那些被他控了心神的人更不会阻拦他。“你穿红衣耀眼得紧。”
林涂敛眉不再看沈朗月。沈朗月并不羞恼,笑嘻嘻地凑上去,那张好看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烟火气。
“我不会伤你的。”沈朗月从那僵硬的妇人手中取过红色盖头。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红布上的金线,心头似有从未有过的情绪翻涌。“阿涂,七百年前,无名山头的那一拜算不得数,如今才算。”
林涂任由沈朗月将红盖头轻轻盖在了她头上。
手掌中缩小了的兔儿灯发出轻轻一声响,林涂的手掌感受到了碎开琉璃灯的尖利。
一抹鲜红顺着琉璃灯破损的痕迹缓缓向下,那透明的琉璃灯身隐隐成了红色。
顾府外,人头攒动。
大红灯笼挂在两侧,随风而起。倒是真有那么几分婚嫁的样子。
只是那些簇拥着的人,均是神色僵硬,动作迟缓。看着十分诡异。
谢寸光站在人群当中,瞧着林涂被人牵着送进了红色轿子当中。
他的视线从人群当中扫过,缓缓落在了那个戴有黑色面具,神色冷清,身着红衣的男人。
谢存光微微一愣,不等他细想,那穿着红衣的人便消失了,仿佛刚刚见到的是他的错觉一般。
谢存光垂眸沉思片刻,修长的手指飞速掐算着,一抹惊讶染上了他的面庞。
挂满红绸金丝的马车绕着邺城转了一圈重新停回了顾府门前。
沈朗月弯下腰,凑近了马车帘,“阿涂,我扶你下来。”
马车帘轻晃两下,一只暖玉般的手伸了出来。
沈朗月握住了那双手,然而下一秒,含笑的脸上微微有些凝滞。他轻声道,“阿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