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脚步声,宁清漓的眉头微微一蹙,转身便瞧周深晓负手而立,神色间颇为不痛快。
“师兄。”宁清漓面色冷淡,轻声唤道。
周深晓似笑非笑:“周某无德无能,当不得仙尊这句师兄。”
宁清漓微微一怔,随即改口道:“那周上仙有何赐教?”
周深晓一愣,冷声道:“你得胜归来,尊严荣耀皆是旷古绝今,既有时间来此大宴众仙门百家,为何不能帮师弟师妹们疗伤?如今他们可都还在后殿躺着呢!”
宁清漓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男人。
周深晓乃是浮山剑宗的大师兄,生的风流倜傥,一袭白衣,身负真武剑,头戴紫金冠,一派仙人模样。
“师兄别忘了,那日昆仑之巅,是他们一个个不想与我这利欲熏心之人为伍,反被楼焱所伤。事到如今,你还要我救他们吗?”宁清漓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深晓。
周深晓定定看着宁清漓,涩然道:“清漓,你怎变成今日这副模样,早知当初……当初我……”
“师兄后悔了?”宁清漓漠然打断周深晓。
周深晓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当年你当众退婚在先,为虞瑶伤我辱我在后。”宁清漓说起这些,神色间却平静万分,“师兄,我的路是你弃之不要的,难不成如今师兄又想拿回来?世间没有那么多两全的好事。”
周深晓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宁清漓只静静看着周深晓的脸,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百年前,他们本有婚约。
宁清漓与周深晓自幼青梅竹马,一起在浮山剑宗长大。周深晓身为大师兄,乃是下届宗主的不二人选。
可是,周深晓下山游历,带回一女子,此后,他与宁清漓种种再不相同。
宁清漓还记得,那一年,她在师门里撞见虞瑶。
虞瑶笑着说:“我要定了周深晓,宁清漓,你这般没有滋味的女人,是不会有男人喜欢的。”
那女人在外人面前装的百般柔弱,对着宁清漓却伶牙俐齿,她一时气急,出手伤人,却未料到被周深晓当众撞见。
周深晓一剑伤了她。
师弟师妹们渐渐围了过来,宁清漓半跪在地上,鲜血自她小腹流了满地。
周深晓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丢在她面前,那是二人的订婚信物。
“清漓,我当真没想到,你竟会对虞瑶刀剑相向,自今日起,你我的婚约就此作废,我们再无半点瓜葛。”
宁清漓怔忪地看着周深晓,虞瑶怯生生靠在他怀里:“周大哥,不要因为我伤了你们师兄妹的感情。”
周深晓温柔得捋过她额间碎发:“别怕,与你无关。”
师弟师妹们原本是同情她的,直到师父宣布,宁清漓继承浮山剑宗嫡传心法,直到宁清漓成为所有平辈弟子中第一个渡劫成功,飞升成为剑仙。
“我看周师兄选虞瑶也是对的。你瞧瞧虞瑶性子温和,做小伏低,宁师姐却只会舞刀弄剑,日后哪个男人敢娶?”
“修为高又有什么用?我宁愿做虞瑶,有周师兄护着,谁也不怕,不是比辛苦修行来的轻松?”
“她平素里便心胸狭窄,虞瑶妹妹可比她温柔可亲多了……”
那些或尖酸刻薄或嫉妒丑陋的话,若有若无的传进宁清漓的耳朵。
只是宁清漓已不在意了,她终日闷在浮山剑宗的密室,练剑、修心……待出关时,修为日进千里,而周深晓,却耽于情爱,修为进展颇慢。
“我自己选的路,从不后悔。”周深晓眼神黯淡片刻,慢慢说道,“清漓,我不介意你夺我宗主之位,更不嫉妒你如今的修为成就,可浮山剑宗诸多师弟师妹,到底是与我们一起长大,你当真见死不救了吗?”
为杀楼焱,浮山剑宗倾巢而出,不少修者重伤,如今还在后院躺着。
可宁清漓却不管不顾,在前殿大宴诸多门派,里里外外,可曾还惦念过同门的情谊?想到此,周深晓十分痛心。
“师兄。”宁清漓似笑非笑看着他,“宗主之位是我夺的吗?”
周深晓面色一变,心知方才是自己失言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本不是这样想,当初师父传位给宁清漓,完全是因为他身受重伤,修为大减,不堪重任。可是虞瑶总是在他耳边念叨,他便潜移默化的,也说了出来。
那怎么能叫夺呢?
月色之下,只见天光清冷,只周深晓一人,定定望着宁清漓的背影。
他眉宇间尽是复杂微妙之色:“师妹……”
宁清漓没有再回宴上,她踱回自己的院子,关上房门,靠着门板,慢慢滑落,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