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漓怔忪看着眼前的尸体,重生不到一个时辰,她便要面对这生死,一时之间不禁身心疲惫。
院外渐渐夕阳西下,左邻右舍皆是生火造饭,炊烟袅袅。
宁清漓只觉胃疼抽痛,许久才意识到这是腹中饥饿,便从包袱里寻了块饼,就着冷水吃下去。
她上辈子修为了得,二十四岁便飞升成仙,辟谷多年,早已忘了食物的味道,如今重拾,才渐渐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过去那个高高在上,却孤寂清冷的仙尊早已烟消云散,想到临死前周深晓冲进房间的样子,宁清漓不禁忍不住,也不知那一刻,她这位师兄可还会为她感到一丝心痛和不舍。
应是不会的吧。
说不得还会庆幸,她一死,终于让出了仙尊之位。
罢了,往事如烟,昨日之日不可留,浮山剑宗的一切,都已与如今的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如今只是永宁村的一个小小孤女罢了。
宁清漓起身跪下,在陈氏面前磕了三个头算是诀别,而后却不离开,只坐在门槛等着。
没多久,周氏去而复返。
她见宁清漓身边有一行囊,不禁微微一愣,而后道:“二丫你要去哪?你娘呢?”
宁清漓淡淡道:“娘死了。”
周氏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刹那间脸上略过无数神色,又是惊恐又是狐疑,而后扭曲成一个哭样,哀嚎道:“俺的嫂嫂啊!你命好苦啊!”
她说着,一把抱起宁清漓,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呜呜咽咽,没一会儿,包袱已到了她肩上。
宁清漓身上也被她左右摸索了一番。
可惜陈氏缝的隐蔽,并未叫周氏摸了去。
周氏嗓门声大,不过片刻,周围的邻里便都寻着声过来了。
众人都知道陈氏身子不好,左右也不过这个月了,并不吃惊,只瞧着宁清漓单薄的背影,感慨:“这孩子可怜了。”
“可不是,爹娘都没了,可怎么办?”
“宁老大还是个秀才哩,想当年那么风光,如今绝户了。”
“谁说不是呢。”
门外窸窸窣窣的议论传来,没一会儿周氏的丈夫,宁清漓的亲叔叔也赶到了,一并赶来的,还有宁家其他亲戚,将早已准备好的白布挂上,还给宁清漓套了一件孝衣和白抹额。
那些物件都是村里公用的,谁家办丧事都会拿来穿,上面泛着浓郁的烟熏味。
四处乱哄哄一片,宁清漓只静静看着,由着他们张罗。
而周氏早已按耐不住,她打量着宁清漓呆呆傻傻,一直不做声,便把她拉到一边,长吁短叹道:“二丫啊,你娘走之前,可跟你说过什么?你爹爹的宝贝哩?藏在什么地方?”
宁清漓摇摇头,不吭声。
周氏一阵烦躁,眉头蹙了起来,声音也跟着严厉了。
“二丫你是不知道,你娘这丧事办下来得花好多钱哩,你二叔家的也没那么多,若是办不好,你娘不高兴了,晚上可是回来找你的! 你若不把宝贝交出来。你二叔怎么办丧事?”
周氏一脸焦急,手指免不得捏着宁清漓的小细胳膊,劲儿使得厉害,捏的她生疼。
宁清漓蹙了蹙眉,仍是不说话。
周氏还要逼问,却是旁边有邻里看不下去,道:“宁二家的,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横竖她家也没人了,这剩下啥以后不都是你家的,慢慢找就是了!吓唬人家做什么!小心宁秀才家的,晚上找你去!”
“就是就是。知道你家惦记人家宝贝,也别吃相太难看了!”
周氏听得生气,回身冷笑道:“怎么的?你们是嫉妒不成?横竖这也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们算什么东西!”
旁观的听了,作鸟兽群散。
人人都知道,周氏家里兄弟多,虽说看不顺眼,却也没人敢得罪她。
此后三日,周氏威逼利诱,无论使什么手段,宁清漓只沉默不语。
三日后,陈氏下葬,就埋在她的丈夫宁秀才身边,宁家宗祠出了薄棺和劳力,把陈氏埋了,墓碑也刻好了。
宁清漓在陈氏坟前烧了纸,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算是彻底诀别。
而后周氏便带着宁清漓回到她家,没好气得扔给她一个窝头:“呐,吃完了给我喂鸡去!”
宁二叔进屋瞧见了,瞪自己媳妇一眼道:“到底是我大哥最后一点骨血,人家刚死了娘,就让她干活!”
宁二叔瞧着瘦高,常年劳作的手长满了厚茧,宁清漓没见过宁秀才,但瞧宁二叔,轮廓却十分清秀,想来年轻时,还有几分俊美,只是常年的劳作让他满脸皱纹,皮肤更是黑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