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里的土豆烩牛腩不如外面的好吃,但也还能勉强将就。
林望把梁烟不爱吃的土豆挑到自己碗里,把牛腩夹到梁烟碗里。
梁烟说:“你也吃呀。”
林望道:“我不爱吃,你快吃。”
他又叮嘱梁烟,“我这次可能要在那边待三天,天气冷起来了,你自己睡觉要小心不要踢被子。虽然不爱吹头发,但还是要尽量吹干,要不然以后会头痛。我不在家这几天,如果实在不想吹,就干脆到外面去洗,要不然就等我回来帮你洗。”
梁烟静静地看着林望,她心中温温软软,说不上来的温暖。她很听话地点头,说:“我知道了。”
林望又说:“还有冰箱里的药,不要忘记吃。效果很好要坚持,再坚持两个月以后应该就不会痛了。”
梁烟点点头,很听话,“我知道。”
两个人吃完午饭,因为还没到登机时间,又拉着手一起去逛了会书店。
逛完书店又去逛礼品店。
梁烟看中一个杯子,林望买给她,让工作人员帮忙包起来。
从礼品店出来,梁烟手里拎着礼盒袋子,嘴角挂着甜蜜的笑,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快到登机时间,她把林望送到登机口。
两人要分开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很舍不得,望着林望,“回来之前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林望嗯了一声。
他伸手抱了梁烟一会儿,梁烟回抱住他。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过一阵,林望低头在梁烟耳边叮嘱,“好好照顾自己,别喝酒,等我回来。”
梁烟点点头,“好。”
检票时间快要结束,林望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他最后亲了梁烟一下,转身去过安检。
梁烟一直站在外面,一直看着林望,一直到林望的身影消失,她仍然站在原地,盯着林望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
久到她回过神,才转过身,朝着机场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
从机场回市区的路上,梁烟接到她母亲王女士的电话。
她看了眼车前屏幕上的来电,想也不想就挂断了。
自从上次在舅舅挨了一巴掌,梁烟已经很久没和她母亲联系了。两个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很久不见面,一见面就争吵。
王月芝摆明是生了气,不停打电话过来,梁烟被吵得没办法,只好接了,很不耐烦,“您有事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王月芝在电话那头动了怒,“多久了?我给你打了多久的电话?就算那天我打了你,过了这么久,你也该消气了。这么久不听我电话,不跟我见面,你就这么恨我?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出现?”
梁烟觉得很累,回答她:“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们从前也很少见面。”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见五天已经是奢望。
节日不在,生日不在,就连她生病都不在。
记忆中每次生病,醒来都只能看到医生。
十一岁那年因为发高烧进了急诊,醒来看到dr.钟叔叔,她问:“我妈妈回来了吗?”
钟叔叔怜惜地摸她的头,温柔地说:“你妈妈所在的城市现在下大雪,飞机无法起飞。”
dr.钟叔叔是妈妈的高中同学,她向他打听,“她和那个外国人在一起对吗?”
钟叔叔安慰她,说:“小烟,你妈妈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不要怪她。”
“不过你妈妈已经通知你爸爸过来看你。”
十一岁的梁烟把脸埋进被子里,她再也没出声,但是钟医生知道小女孩在哭。
只是那晚的最后,梁先生也并没有来看一眼自己的女儿,他临时接到通知出差,一张机票飞出国外公干。
钟医生半夜巡房,看到小小的梁烟坐在床头,在黑暗中抱着一只公仔掉眼泪。
梁烟把车开回车库,她并没有上楼。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
地下车库安静,她静静地抽完一支烟,把烟头摁进烟灰缸的时候,看到了放在副驾驶上的小熊公仔。
是昨晚和林望去看电影,出来的时候遇到一间新开业的玩具店,她拉着林望进去逛,看到这只公仔很惊喜,和林望说:“我小时候也有一只这样的公仔,一模一样。”
林望还笑她,“你小时候?多小啊?”
“十一二岁的时候吧。”
林望笑,“哦?十几年前了啊姐姐,这只公仔厂还开着呢?”
他把公仔拿下来,去付钱的时候,讨打地问:“你猜那时候我多少岁?”
梁烟好笑又好气,推着林望去收银台排队,“你很得意吗?六七岁的小屁孩,你那时候天天跟我屁股后面叫姐姐,我都不带你玩。你捡到大便宜了林望。”
梁烟想到昨晚,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她把公仔拿到手里,开车门上楼。
*
林望一走就是三天。
梁烟原本想着,趁林望这几天不在,她正好有时间独处,顺便梳理一些事情。
可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和林望在一起,她一个人在家时竟然变得不习惯。房子还是从前那个房子,但她莫名觉得冷清了很多。
夜里睡觉也觉得床怎么变得这么大,她缩成一团都觉得冷。
她夜里失眠想给林望打电话,拿起手机,电话都已经拨出去了又突然挂断。
她在那个瞬间意识到自己开始依赖林望,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好征兆。
她把手机锁屏放回床头柜上,起身去客厅拿酒。
*
林望虽然人不在上海,但依然每天晚上回酒店和梁烟视频。
这天晚上他在外面和一个学长见面,吃完饭回到酒店已经快十点。
他怕梁烟一会儿要睡了,衣服都没换就先跟梁烟视频。
电话那头,梁烟还在书房画画,视频接通,看到林望英俊的脸,就不自觉地笑了,问他,“才回酒店吗?”
林望隔着视频看到梁烟,也没忍住笑,说:“嗯,刚刚跟学长吃饭。你呢,晚上吃的什么?”
梁烟很喜欢看林望笑,二十二岁的男孩子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身上有成熟的一面,也有阳光朝气的一面。尤其是林望,不笑的时候成熟又撩人,笑起来的时候阳光又干净。
梁烟隔着视频看林望,忽然有些想他。想他在她身边,想他温暖的怀抱。屏幕太冰冷,她感受不到温度。
她问林望,“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望在那头笑了,眼里明明就很高兴,还要故意问:“怎么?想我了?”
梁烟说:“是啊,好想你。”
“哪里想我?”林望如今在梁烟面前已经不知脸皮为何物,他笑,问:“心比较想我,还是身体比较想我?”
梁烟有一点脸红,她发现林望现在越来越明目张胆,他从前或许还有一点把她当姐姐,最近是真的完完全全地没大没小。
“说啊。”林望眼里的笑意都藏不住,非要逼她说:“是你的心比较想我,还是身体比较想我?”
梁烟被林望弄得心跳都快了,有点招架不住,“都想都想,可以了吧?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林望跟梁烟说,他买了第二天早上九点的飞机。
但是林望骗她,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梁烟睡得迷迷糊糊,睡梦中感觉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眉间,她闻到熟悉的薄荷香。
她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睛,对上林望带笑的眼睛时,还以为自己做梦出了幻觉。
但是搂在她腰间的手,和熟悉的怀抱又告诉她,似乎不是幻觉。
林望见梁烟一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实在没忍住笑出来,他低头吻住她的唇,一个久违的深吻终于让梁烟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抬起双手环住林望的脖子,回应他热吻。
两人缠缠绵绵地吻了一遭,分开时梁烟才望着林望问:“你不是说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吗?”
他们十点通视频的时候,林望还在酒店呢。
林望支着头看梁烟,天知道他这三天有多想梁烟,此刻见到,就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感觉一颗心总算活过来。
他眷恋地玩着梁烟的手指,低头亲一亲,然后才说:“不是你说想我吗,我怕我不在,你睡不好。”
梁烟看着林望,没忍住笑了,说:“你怎么这么体贴。”
她翻身覆到林望身上,亲他嘴唇,微笑问:“你累不累?”
林望在刚才和梁烟接吻的时候就已经有反应了,他抬手托住梁烟的腰,翻身就覆到身下。
他没有回答,低头就是一记深吻。
……
第二天早上,梁烟直睡到日上三竿,下床的时候,腿软到差点跪下去。
那会儿林望正好从浴室出来,看到梁烟差点跪下,赶紧一步上前搂住她,笑,“有这么软?”
梁烟踢他一脚,“你好意思笑。”
她推开林望去浴室洗漱。
林望在外面心情很好,他把被子和枕头整理一下,和梁烟说:“一会儿出去吃午饭吧。”
梁烟在里面洗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收拾好出门正好是饭点,因为两个人都饿了,就随便找了间人没有那么多的西餐厅吃饭。
吃饭的时候,梁烟问林望竞赛怎么样。
林望说还行。他把切好的牛排换给梁烟,和她说:“明天你没事吧?我订了个度假酒店,可以去泡温泉。”
梁烟愣一下,抬头问:“明天吗?”
“嗯。”林望看着梁烟,问:“怎么了?你有别的安排吗?”
梁烟点下头,说:“明天我表哥的儿子办十岁酒,估计得耽误一天。”
她说完就见林望眼里的光黯了几分,很失望地“哦”了一声。
没忍住笑,抬手捏林望的脸,“别不高兴,要不然后天去?”
林望拉下梁烟的手握住,虽然失望,但他能说什么,只能答应。
第二天早上,林望回学校上课。
徐知南见他进教室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下,很意外,“你怎么来了?不是请假了吗。”
林望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下。
徐知南凑过来,“你不是说订了酒店跟梁烟姐去泡温泉吗?怎么没精打采的。”
林望没回答,双手抄着兜,背靠着椅子,垂着眼在走神。
徐知南以为他们可能约了中午出发,就没多问。
结果到了中午,他和张承他们商量去哪里吃饭的时候,林望忽然说:“算我一个。”
徐知南震惊地回过头,“不是,你不是要跟梁烟姐过生日吗?”
林望这时候才说:“她侄子办十岁酒,回去了。”
徐知南和张承李牧他们对视一眼,然后三个男生围住林望。
徐知南勾住林望肩膀,嘿笑声,说:“没事儿,别不高兴,咱们几个陪你过生日也是一样。说吧,想吃什么,我们请客。”
林望嗤了声,说:“说个屁,要请也是我请。”
他率先走出教室门,“杨记私房,要不要吃?”
“吃!”徐知南立刻追出去。
这天是林望二十二岁生日,其实和前两年也没什么区别,中午吃过饭,下午回学校打球,晚上林望再请喝酒。
徐知南怕林望今天心情不好,下午打球的时候还把篮球队的朋友们全叫来了,晚上在酒吧开了个包厢,人多热闹。
但是林望明显不在状态,一整晚不是在走神就是在看手机。
张承坐在林望旁边看到了,悄悄去找徐知南说:“你要不给梁烟姐打个电话?望哥一整晚都在等她电话,微信还置了顶,但是我看他手机一晚上没响过,怪可怜的。”
第22章 他向月老讨了份姻缘。
梁烟接到徐知南电话的时候, 还在表哥家里。
家里的亲戚们轮番上阵,对她几个月不和妈妈联系的事情进行批评和控诉。
梁烟全程冷漠,一句话也没说。
但林新语看得出, 她已经在耐性告罄的边缘,她赶紧上前打圆场, 说:“好了好了,姨妈们, 今天是小晨十岁的生日,你们怎么全都拉着小烟讲话呀。小烟已经知道错了, 你们放过她吧。”
她话音刚落, 梁烟就接过话去, “我错什么了我?”
她这话一出,所有长辈们都皱眉看向她。
梁烟是真的不能理解, 她将周围一圈的长辈们都看了一眼,问她们:“你们告诉我,我到底哪里错了?只不过是几个月没有联系而已, 你们就要对我这样口诛笔伐。我小时候被他们丢在家里不闻不问的时候,你们有谁关心过我?她一整年都跟不同男人在外面风花雪月的时候, 还记得家里有个小孩吗?她记得她自己是一个母亲吗?”
王月芝忽然哭了,她抬手捂住了脸。
客厅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默而又沉重,表嫂让小晨带着弟弟妹妹到楼上去玩。
梁烟的二姨看不下去, 心痛地开了口,“小烟,你妈妈那时纵然有错, 但也不能全然怪她。她是个女人,和你爸离婚的时候她才二十六岁,像你这般大, 她有权利去追求她自己的人生……”
“所以不必说了。”梁烟打断她们,“我已经不怪她,但也请你们不要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她有她的伤痛,我也有我的伤痛,我不需要你们理解,也请不要让我理解他们。”
从表哥家里出来,梁烟去停车场取车。
她将车窗降下,十二月的风带着刺骨的冷,但这样刺骨的寒冷能够令她平静。
她将车开到离表哥家很远的时候才停在了路边。
她坐在车里看江景,江对岸是上海的繁华夜景,灯火辉煌,将人衬得格外渺小。
徐知南的电话再一次打来的时候,梁烟才发现她手机上有好几个来自徐知南的未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