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渐渐恢复了平静。
十分钟后,叶真真插上门栓,打开一条缝。
门外无人,只有走廊顶灯散着昏黄的光晕。
叶真真关门反锁,躺回床上。
“叶真真!”
叶真真忙坐起来。
环视四周,屋内哪还有人!
“叶真真!”
叶真真转头看向床上手机,她将手机拿起来。
钟离咬着牙吼:“你他妈怎么不说话?你他妈不是说很安全吗?”
叶真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被两辆车跟踪了。”
钟离一愣,皱眉问:“甩掉了?”
叶真真说:“嗯,我把那两辆车撞翻了,甩掉了。”
钟离问:“报警了吗?”
叶真真说:“报了,他们让我在这等两天。”
钟离骂道:“你他妈猪啊!”他退出语音通话界面,一边输入号码,一边说:“现在报警,马上!屋里待着哪也别去,警察来了,跟着他们去派出所。听到没?”
叶真真嗯一声,挂断语音,立刻报警。
十来分钟后,“咚咚咚咚——”,叶真真猛然一抖,问:“谁?”
“姑娘,是你报的警吗?”
叶真真下床,拔掉门栓,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身穿蓝色制服。
女警简单地问了些情况后,让叶真真一起去前台看监控。
屏幕里,一个穿着帽衫的男人低头站在房间门口,帽子盖在头上,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
女警问:“认识吗?”
叶真真摇头。
女警看了男警一眼,让宾馆老板把视频发给自己。
叶真真对女警说:“警察同志,我害怕……”
女警看了一眼她身后背包,说:“跟我走吧。”
进了派出所,叶真真跟着女警走进了一间屋子。
女警指着屋里一张长凳,说:“困了,可以躺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叶真真道声谢谢,女警笑笑,转身离开。
深夜十二点半,屋内空空荡荡,没有空调,更没有床,叶真真裹紧棉衣在长凳上坐下。
她发了会儿愣,然后拨通钟离的电话。
“我在派出所。”
钟离嗯一声,语气坚决,“明天买张火车票,直接回来。”
叶真真说:“我车还在这里。”
钟离压着火气,问:“车重要,还是人重要?”
叶真真没吭声。
钟离吼道:“你他妈脑子让驴踢了?!”
叶真真抿了抿嘴,拧着眉,说:“钟离,不要说脏话了,我……不想听。”
钟离手顿了一下,他皱着眉捏了捏烟头,说:“好,我不说了。好好待着,别害怕。冷不冷?”
叶真真说:“我明天一早开车回去。”
钟离说:“你疯了?”
叶真真说:“我没疯,我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钟离说:“如果他们路上堵你呢?”
叶真真说:“我换条路走。”
钟离沉默,片刻后,他将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说:“注意安全。”
夜间温度零下,屋里冷得像冰窖,叶真真眯了会儿便被冻醒,屋内晨光黯淡,她背上背包出了派出所。
轮胎被扎破了一个,叶真真去加油站把油箱添满,然后换掉了轮胎。
顺着导航,叶真真挑了一条宽阔的路走。
八点钟的时候,车已经在曲阳镇30公里外。
离开曲阳镇40公里后,叶真真看一眼后视镜,随即,她双眼一眯,坐直身体,双手握紧方向盘。
还是那辆面包车,车头还瘪着。
这里的日出时间比勤城晚一个多小时,此刻太阳刚刚升起,阳光明媚,是个好天气。
柏油路宽阔,两侧皆是民房,人来人往,面包车距离卡车十米不到,它毫无顾忌、大摇大摆地跟着。
叶真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她看一眼后视镜,拿来手机报警。
又开了会儿,前方路突然变成了山路,叶真真降下车速,拨通钟离的电话。
手机铃声刚响了两声,钟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在哪?”
叶真真说:“我房间抽屉里有一本新华字典,第240页夹着一张农业银行卡,密码是030621。”
钟离声音沙哑,问:“为什么说这些?”
叶真真看一眼那车,笑着说:“没什么。怕你追不到债,先告诉你钱在哪里。”
钟离皱眉,问:“你在哪里?”
面包车降了车速,叶真真说:“我明天晚上到家,后天请我吃饭,你说过的。”
“后天见!”
没待钟离回话,她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旁。
手机铃声响了,叶真真没接。
面包车在一段荒无人烟的地方将叶真真逼停了,车上下来一人,上身黑色帽衫,头顶帽子和脸上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叶真真眯了眯眼。
昨天爬车的人,昨晚监控视频里的人,还有眼前这人,都是同一个人。
她打开车窗,空出条缝,大声问:“你们一路跟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人没说话,掀开防水布,爬上了车厢。
片刻后,那人跳下车,走到副驾窗下,问:“车上的东西呢?”
叶真真问:“你们是为了那些木头?”
那人又问:“东西呢?”
叶真真说:“已经交给货主了。”
那人问:“什么时候?”
叶真真说:“昨天上午十一点多。”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撞毁了我两辆车、撞伤两个人,要么给钱要么给命。”
叶真真说:“我已经报警了。”
那人哼了一声,“你认为我会害怕警察?!”
叶真真左眼一眯,抓紧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那人立刻往路旁边跑。
叶真真没想撞他,见人躲开,她立刻加速往前走。
第16章
山路笔直,两侧无障碍物,一边是高山,山体光秃;一边是平地,灌木稀疏,偶有几颗粗壮的树木立着。时间还早,路上无车,此刻,只有两辆车飞快地跑着。
卡车速度比不上跑车,并不快,叶真真不敢开快车,面包车车速开到了极限,紧贴卡车车头,一度想将车逼停。
叶真真仗着车大,加速一甩车尾,将面包车挤到路边。
面包车整个车身一顿,司机不敢再硬碰硬,转而跟在车旁,瞅准了机会就撞车头。
车体体量差别,面包车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叶真真还是被吓到,她放慢车速,等面包车一靠近,就转动方向盘往旁边撞去。
两次过后,面包车司机不敢靠太近,转而挨着车厢。
两车并驾齐驱,面包车的车窗打开,一人头伸出车窗,手里拿着个尖锥,对准了轮胎。
他妈的,又来!
叶真真不知为何突然兴奋起来,她冷笑一声,转动方向盘再次往那车尾撞去。
这次,她打算鱼死网破。
然而,“轰”的一声,整个车身顿了顿,眨眼功夫,车子已经偏离轨道往路左边滑,直直冲进了林子。
又“轰”的一声,似有重物倒下,叶真真只觉失了重心,整个人飞离座位。
头顶一阵剧痛,还没来得及反应,叶真真落回了座位上。她一落座,便五指用力抓住方向盘,踩紧刹车。
车子又滑了一段距离,终于停下。
叶真真深呼一口气,转头看四周,远处公路上的面包车早已没了踪影,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车头撞倒了颗大树,树拦腰而断,树干被压在车轮下,树根被带出了地面。
还好轮胎没破,车身也完好无损。
叶真真转头盯着早上刚刚换掉的那个轮胎。
是因为这个轮胎打滑。
轮胎是在加油站新买的,看不出真假,也无法判断它是好是坏。
可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留着它。
叶真真看一眼公路,转身上车,重新启动了车子。
不敢开快,只能一直开,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四点回到了同安。
停好车,叶真真打车回家。
睡到半夜,叶真真被手机铃声吵醒,眼也没睁,她接通了。
那边问:“在哪?”
她回:“到家了。”
那边又问:“在干嘛?”
她回:“睡觉。”
那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问:“路上怎么样?”
叶真真翻身将脸埋进被窝里,回:“很安全。”
那边说:“明天一早来我家,我去接你。”
她回:“等我睡饱了再说。”
没等那边回话,叶真真挂断电话又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十点多方醒。
头依旧晕着,还没醒透,她缓了一会儿,起床洗漱。
进小区前,叶真真拐到水果店买了些水果。
走到门口,叶真真没敲门,而是发了个信息:“开门。”
片刻后,门内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
此刻,叶真真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看过去。
钟离笑容顿住,眉头一皱,问她:“额头怎么了?”
叶真真一愣,伸手递过去水果袋,越过他冲进了卫生间。
右侧额头青紫了一大块,是那天被甩起来撞到了车顶。
镜中人拧着眉头,脸色严肃,叶真真朝“他”笑。
“摔了一跤。”
摔能摔到额头,脸却没事,钟离上下打量她一番,眯了眯眼。
见他不回话,叶真真弯下腰,拧开热水洗脸。
起身见人还盯着,叶真真转身面对他。
“我脸上有钱?”
钟离张了张口又闭上,从架子上抽下条擦脸毛巾递过去。
“想吃什么?”
毛巾崭新,叶真真接过来,说:“想吃你做的饭。”
钟离说:“懒得做,出去吃。”
叶真真声音从毛巾里传出来:“那我做。”
钟离眼睛一亮,一把拉住她手,说:“先去买菜。”
……
叶真真买了些肉丝和蔬菜,又买了盒五香卤豆干。
钟离付钱的时候,问:“不是要自己做,还买现成的干嘛?”
叶真真没回答,而是,看了他一眼。
进了屋,叶真真脱下外套,洗手开始准备做菜。
钟离淘米,把饭焖上,然后去客厅看电视。
半个小时后,叶真真关火盛菜上桌,然后朝沙发喊:“吃饭。”
钟离放下遥控器,来到餐桌边。
一盘青椒肉丝,一盘清炒小白菜,一盒卤豆干。
量一如既往的不大,钟离挑了挑眉,拉开椅子坐下。
叶真真盛了碗饭递过去,钟离接过来低头扒饭。
“味道怎么样?”
钟离抬起头看向对面,叶真真一脸期待。
钟离点头,说:“好吃。”
叶真真哦了一声,说:“好吃……还一直吃卤豆干?”
钟离夹一筷子肉丝放到嘴里嚼,咽下后,才说:“怕你不够吃。”
叶真真撂下筷子。
钟离夹起豆干放进她碗里,说:“逗你玩的。”
叶真真吃完一碗饭,放下筷子,盯着钟离扒饭。
钟离在她目光的注视下,一一扫光。末了,他拿纸巾擦干净嘴,说:“满意吗?”
叶真真点了点头,说:“满意。”
钟离挑了一下眉,收拾碗盘拿去厨房洗,叶真真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钟离把下水口堵住,拧开水龙头放水。
等池子水满了一半,他倒了些洗洁精进去,伸手往水里搅。
片刻后,泡沫起来了,他把碗筷和盘子一股脑扔进水池里泡着。
泡了约莫半分钟,他拿起碗盘涮了涮,拔下塞子放水,然后打开水龙头放水冲干净了盘子和碗筷。
叶真真皱着眉看完,看着他脸,给他这番行为下结论,“刷碗方式挺……特别。”
钟离收好盘子和碗筷,将锅放到水池里,挤了点洗洁精到百洁布上,把锅里锅外擦了一圈,然后接水,冲干净。
等这一切做完,他转过身问:“满意吗?”
叶真真扫了一眼台面上的水,说:“……还行。”
钟离拿干抹布把台面擦了一遍,问:“现在呢?”
叶真真说:“凑活着能看。”
钟离把抹布一摔,话刚要出口又憋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撇着嘴说:“看把你能的。”
叶真真嘿嘿嘿笑,说:“想说什么?别憋着。”
钟离瞪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到客厅。
叶真真跟着他来到客厅。
“说吧,我现在想听了,别憋着。”
钟离哼一声,摊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轮番调台。
叶真真挨着他坐下。
醒来的时候,叶真真发现她靠在钟离的肩膀上,钟离仰面靠在沙发上,胳膊绕过她肩膀搭在沙发靠背,手护着她头。
电视开着,没有声音。
“睡饱了?”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叶真真如梦惊醒,忙坐直。
“几点了?”
钟离看着她后背,慢慢收回了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胳膊。
“快四点了。”
这一个盹,居然已经四个多小时。叶真真看一眼电视,说:“我回家了。”
钟离说:“我送你。”
二十分钟后,钟离把摩托车停在楼下,跟着叶真真上楼。
老式洋房,墙面都是灰尘,楼梯扶手铁锈斑斑,台阶的水泥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了内里。
叶真真轻手轻脚地走,尽量不发出声音。钟离脚步声重,楼道里砰砰砰的,全是他的脚步声。
等他进了门,叶真真把门反锁,低声说:“小点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