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三十七/论斯文败类的自我修养——平章风月
时间:2022-02-10 07:01:13

Amanda有些害羞的看了季知明一眼,季知明脸都红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努力地回想,用他那不是很充沛的想象力开始胡编乱造,“是在一次圣诞聚会上,我俩偶然认识了。她很热情,也很大方……我对她一见钟情,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吐露心声。后来有一天,她带我去参观Harvard,看见一句格言,以柏拉图为友,以亚里士多德为友,更要与真理为友。我想了想,问她,你就是我的真理,我可以与你为友吗?”
季知明说完这话,就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超常发挥。
郝芡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着看了他好几秒。当然,这在家长眼里,不失为小辈爱情甜蜜的一种表现。
很满意,郝爸爸郝妈妈相视一笑,非常满意。
因为还有急事,这次来波士顿只是给她送一点国内的吃食,顺便来看一看生活,见女儿一切都好,又有男朋友陪伴在侧,也就不必久留了。郝芡没有说什么,只是问:“这么快就要走吗?”
季知明拍着胸脯保证,“叔叔阿姨,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芡芡的!”
在安检口告别的时候,他看见她眼里隐约的泪花。
他故作不解地嘲笑她:“怎么,来美国这么久了,还不舍得爸妈啊?”
“我习惯了。”她的睫毛很长,淡淡扫出一片阴影,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她眼里看见过这么寥落的神色,一瞬间他甚至有一些心虚,知道自己刚才那话说错了,想要说一点什么来补救一下,又发现自己语言系统实在是匮乏得要命。
他含糊地在她肩头拍了拍,说不要不开心啦,“这不还有我呢。今天难得天气好,虽然还是冷了一点,咱们去查尔斯河看晚霞吧!”
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河对岸的灯,三三两两地亮了起来,逐渐连成一片。天空起初是很好看的朱灰金,转变为厚重的蓝紫色,晚风有些冷,可是很温柔,他们沉默着前行,像约定好了一样。
季知明张了张嘴,刚想说话,Amanda就已经率先开口:“不用安慰我。我没什么。”她深深吸了口气:“只是想到我小时候,我爸妈也是这样,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很少回家。很多时候家里就只有我和保姆两个人,空落落的。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只是我有时候很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工作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我在他们心里,真的这么不重要吗?”
想安慰的话被人说了,季知明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思来想去,不说点什么又觉得尴尬,只好说:“那个,别难过了,你眼妆花了都。”
Amanda顿住步子,瞪眼看着他。
“不是……哎呀,你别这么看我……这么多人呢……”他慌了,他语无伦次,“我是说,那个,其实你对我挺重要的,机票钱能不能报销一下?”
Amanda觉得这个男人没救了,毁灭吧,不想和他说话了,径自往前快步走了。
季知明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开玩笑开大了,严重影响形象。他二话不说,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追,“你走慢一点啊,别生气啊,我不是那意思,嗨呀,要不咱们去Newbury看看吧,兴许之前你喜欢的那款包到了呢?”
周日下午的飞机,还是在DCA。
这两天天气不错,虽然总是干冷的,可是到底出了太阳。
她来为他送行,因为到机场太早,在柜台值机后不着急安检,就在外头逛一逛。
季知明把那枚胸针藏在了自己的口袋里,死死地攥着小盒子,有很多话想说,可是骤然说出来,又害怕被认为是一种唐突。
毕竟他之前就犯过类似的错误。
阳光很好,她想了想,说:“我们拍几张照吧,”随后赶快补充道:“为了应付我爸妈来查。”
“好啊!”
一共拍了三张照片,季知明在翻相册的时候忍不住说:“你们女生拍照,嘴部表情都这么丰富的吗?”
第一张嘴巴张得很大,像个O形,第二张成了一个小三角,第三张倒是一个标准的露齿微笑。
临上飞机,她想了想,还是说:“其实……糊弄我爸妈,我不是一定要找你。”
季知明心里一凉,刚想拿出来的胸针瞬间收回了兜里,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着,等着她继续说话。
可是她想了想,还是把话憋回去了,脸上泛着红晕,也许是那天,真的惹她生气了吧。
她最后说,“如果你看懂了,随时打电话给我。我的号码还是那个号码,不会变的。”
季知明稀里糊涂,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并不知道当时她口中的“看懂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没有以后了。
这次就是告别。
他有些惆怅,散漫地点了点头,从兜里抽出手来,“不用送了,那我走了。”
“嗯。”
他于是跟着人潮一直走一直走,期间停顿了好几下,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回头。
也许回头她早已经不在了呢?
那么不回头,是不是还可以欺骗自己,她还没有走,她还一直等在那里,她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是喜欢他的?
 
第五十二章 在你身后三十米(5)
 
他拿出了那一枚胸针,很简约的款式,那天陪她去Newbury大街看包的时候,偷偷买下了这一枚胸针,不是很贵,但也不便宜,只是因为在看首饰的间隙,她看见她频频望了好几眼,就以为她很喜欢。
也许一切的一切只是自己以为的吧,就好像那一次发挥失常一样,沉醉是沉醉,只是沉醉着的不是现实,而是自己添了几笔,所编织出来的一场童话。
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是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他们打败了巫婆,拥有圆满的大结局,可是在现实里,这种Happy ending微乎其微,每一天所面临的变化那么多,他八岁的侄儿早就把格林童话撒得满天飞了。王子和公主要是真能幸福地长久地在一起,故事里哪儿来那么多恶毒的王后。
手机里还存着三张照片,那是他们的合影。他们一人存了一份。他恍惚地想,在往后,她会拿出来看看吗?也许会嫌太占内存而删除,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拍每一张的时候都偷偷比了个心,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在Harvard的雕塑下,他是真的想与她为友,因为她就是他的真理。
飞机开始滑行,起飞,轰鸣。
经过了漫长的年月,这些往事,当初的悸动,还是历历如新。
后来,就没什么后来了。他顺利毕业后回了国,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等再次见面的时候,他正在和他的秘书研究菜谱,而她还是带着那样熟悉的笑容,站在沈与续的身边。
她没有换电话号码,他何尝不是?
其实陆时谦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去问问呢?为什么不说出来呢?那时他站在落地窗前,眼前的街道车水马龙,阳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
他忽然有些释然了,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有的时候,望比得到更长久。”
日光绰约,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他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爱,让它在记忆里闪闪发光就好了,不必追。”
在她身后三十米,远远地望着,知道她还在就够了,不必追。
陆时谦恨铁不成钢,大力拍了他一下,“啧啧啧,还在她身后三十米呢?哥们有病吗?没病跑两步?不追?你留着过年啊!”
沉浸在往事里,会让人容易忘了时间。
其实细细回忆过来,好像并不是很长,可是也不短。就这么不长不短,深深浅浅,在心里烙下了一个印。
他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觉得人生多短啊,眨眨眼就过去了,何况在明天还有不知道多少意外在等着他呢,整天多愁善感,太没意思。
所以他也不敢说,要是明明白白说出来了,才发现对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那以后见一面都是个难题。
好像是在格林童话里,有一个人鱼公主的故事,说这个公主有一天救了一个王子,对这个王子一见倾心,于是把自己的尾巴变成了双腿,条件是以后再也不可以说话。王子在海滨遇见了她,把她带回了宫殿,王子却不知道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反而正准备与别国的一位公主成婚。
于是在某一个早晨,人鱼公主变成了蔷薇色的泡沫,消失在了海面上。
哥本哈根的海滨就有一个人鱼公主的雕像,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可爱而浪漫的人相信这个故事。
沈与续曾经在WhatsApp上给他发过她的照片,蔚蓝的海面,人鱼公主坐在礁石上望着远方。
所以你看,不说出来,都要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迎娶别人,要是说出来,估计连婚礼上感慨几声,吃席的机会都没有了。
季知明有些惆怅,今天是个不大开心甚至有些emo的日子。
可是不说出来,就一直憋在心里吗?
真的甘心吗?
他从相册里找到那张照片,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几张合影,逐一翻过去,他变得更惆怅了,也许在她的手机里,这三张照片早就被删了吧?或者在某一个角落,堆积灰尘。
也许会要说的,可是需要一个刚刚好的,合适的时机。
那么先排练一下吧,季总很乐观地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个,郝芡啊……”
不对不对,口气不对,听着不像是表白,倒像是老子训儿子。
“郝芡,”
也不对,不要这么正式,别把表白整成叫同志。
“郝芡女士,”好像还差那么一点点。
“郝小姐?”
“芡芡?”会不会太肉麻了?
“郝郝?”季知明自己都要yue了。
“我爱你。”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呼吸猛然一滞,就好像潜在水里,憋气很久的人忽然抬起头来换气,大口大口地呼吸。他忽然觉得人间美好,福至心灵,前路明媚又通畅。
好上头,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嘴唇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他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猛地低下头,反复地看那三张照片,记得她特地嘱咐过他看照片的顺序。
第一张嘴巴张得很大,像个O形,第二张成了一个小三角,第三张倒是一个标准的露齿微笑。
他笨拙地模仿照片中她的唇形,一遍又一遍地靠近,才发觉,这是一声被遗忘了很多很多年的,我爱你。
他怔忡地看着手机屏幕,再也没有犹豫,按下了呼叫。
对方很快接听,还是熟悉的声音。
“什么事?”
“那个……”季知明攥紧了被单,深深吸了口气,找到点感觉:“就是我爸妈明天会来你能帮我个小忙假扮我女朋友吗?”
他说完还觉得不可思议,爸妈?他爸妈啥时候会来?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才回答:“可以。”
他有些恍惚,好像酒刚刚醒完又有些醉了。他迟疑着说:“你别挂!其实我爸妈没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跟你说,你在哪?我去接你。”
她把地址报了上来,季知明火速订好了午餐的餐厅。
那枚胸针被他找了出来,经过这么多年,并不显旧,在阳光下映照出斑斓的光彩。他用手擦了擦,仿佛找回了当年的少年心境。
他把它揣在怀里。
他忽然觉得一阵开阔,阳光洒了他一身。
他开车去接她,车上放着音乐,是一首英文歌。
If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Darl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 are meant to beTake my hand
Take my whole life too
郝芡偏头看着他,无声地笑了。
她好像知道了他要同她说什么,她好像知道,这么多年的,所谓的固执地等待,并不是一个人。
也许绿灯亮起,也有人会在原地等你呢?
她那天晚上很想对沈与续说这句话,可是她没有理由,如今她有了。
现在问号可以改成句号了。
也许绿灯亮起,也有人会在原地等你。
还在MIT读书的时候,她心中有一个人,早已是朋友圈子里公开的秘密,有一次和Nola在一起喝咖啡,金发碧眼的白人姐妹半开玩笑问她:“Amanda,你喜欢他什么?”
她想了想,圈着杯子,这样回答:“我啊?喜欢他两肋插刀,喜欢他嘴欠,喜欢他大大咧咧,喜欢他的满腔热忱,赤子心肠。喜欢是一种感觉,就是在那一刻,你觉得,是这个人,就对了。”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或者说是,迟疑。只是顺其自然地表露,她又想起了那个看起来有些不大靠得住的人,委屈的时候像一只大金毛,乐的时候像一只哈士奇,微笑的样子像萨摩耶,失落的样子像博美。不对,好像有点偏题,不过无论他像什么,或者说,哪怕什么都不像,她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明媚欢喜,就觉得心神坚定。
查尔斯河畔的晚霞真的很美,水族馆里万千穷奇,展现出一个全新的海底世界,老南教堂在做礼拜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内心安静而虔诚,Newburey大街繁华而熙攘,这些都是人间美好,这些都万物可爱,这是波士顿,是他与她一起走过的波士顿。
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地方,很多很多的风景,他会与她一起走过。也许会偷偷向sales定下那枚胸针,也许会抢着帮她提着硕大的购物袋,也许会悄悄凑过来,以为她没有察觉,不动声色地,牵着她的手,然后一直往前走。
记得相处得很好的sa曾经私下里和她说,Your boyfriend is so good to you, honest and handsome. Oh, dear, you know, I saw you in his eyes.
而她说,He's not my boyfriend yet, but I guess he will be one day.
红灯了,他停下,回过头来,有些笨拙地说:“那个,郝芡,我爱你,真的很爱你,不是刚刚才爱的,已经很久很久了。”
今天的阳光和很多年前的一样好。
她轻轻点点头,很轻松地说:“我知道啊,而且也不是刚刚才知道。”
公司新来了位副总,季总带着人亲自来迎接她。
这位副总长得温柔人也温柔,笑起来很爽朗,一看就很干练。
反观我们的季总,傻乎乎的笑着,跟地主家的憨儿子一样。
众人一下就明白了个大概。
新副总进办公室去了,几个胆子大的撺掇耿副总去问一问。只见斗牛梗大大咧咧提溜住四季豆,努了努嘴:“啥时候办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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