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的家族是有祖坟的,人死了按照惯例要回老家,他们那时候火葬没有实行得很严,因此就让他们带回去下葬了。
“说句不合时宜的话,幸好被害人是男的,要是女性,恐怕就……”
这时候她也沉默了。
说实话,虽然解放了,思想上的解放却依旧是条漫长的路,男女平等的概念,仍旧需要去努力。
“那这个案子我跟了,要去被害人的家乡啊。”
“对咯,因为当地的风评差点,你要去的话最好叫个警察陪你一起,不如叫小方啊!”
听到后面一句,顾宛之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他又来贿赂你了是不是?你可是警察啊,我看你呀,干脆认小方当孙子算了!对他这么好。”
师傅摆摆手:“我说真的,认他就算了,但小方真的挺好的,人认真上进,有前途!对你肯定是捧在手心里,你们还都是一个体系里,他当警察你当法医,很合适嘛!”
真不知道,师傅干什么这么喜欢做媒,算了。
刚拿着报告书走出门,师傅又提醒她:“千万注意安全!”
嗨呀,还是关心自己的:“知道了!”
在下班的时候,一如往常的等到了明明忙得要死却总是能在那边守候自己的警察:“你好。”
小方,全名是方进,父母希望他更进一步的意思,结果本人就如名字一样,积极进取,无论在什么事上都积极进取,包括恋爱这件事。
“那个,下班了,我送你回去吧?”
“方同志,我们不顺路的,就算了吧,听说你今天凌晨还在加班,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婉拒对方,乘上地铁,一路回到家里,跟父母说一下自己要出差的事情,定好车票。
“宛宛,那个小方,你真的不喜欢啊?”
听到这里,就想在内心翻白眼:“妈!我知道你是觉得他这么诚心,可我不喜欢他,到底是我嫁他还是你娶他?我都拒绝了,他自己非得单恋过来,这种从其他角度来说就是纠缠,很烦的。”
果断表示自己真的不喜欢他这类型,打消妈妈的心思。
或许是因为岁月流逝,妈妈开始渐渐操心和容易被打动,就因为方进总是出现在自己身边,警察身份和行动上面,的确是满足她的合格女婿要求吧。
出差来到案子发生的城市,还要搭乘公交车辗转到乡下,在城里住了一晚,赶最早的班车,差点以为要晕车的时间,总算到达陈家村。
按照当地警察的说法,十几年前那边的路还要更烂,已经算是因为基建而改善的道路。
中午时分,家家户户都是蒸汽冒出,香气遍布,还有狗叫声。
看着相貌美丽的顾宛之,走出来的老婆婆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你是从外边来的吧,找谁啊?”
顾宛之连忙掏出证件:“我是警察,这次过来是为了一起老案子过来的,想问问这里的村长在哪?”
一听到是警察,就有些忌惮,不过还是很热情:“村长啊,在那边呢。”
但视线还是巴着她不放。
村长是个抽烟斗的老人家,也是姓陈,应当是这里世代下来的老人,听说她要找陈二狗家,请他们配合调查,先是摇头:“不行的,入土为安,说的就是要放下去以后不能再带出来了,你这打搅他不行的,而且,他家虽然没多少人在,可他父母还在,开祖坟这件事不行的。”
无论顾宛之怎样请求,村长都只是一个态度,开祖坟要遭天谴。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都想开坟。”
“还有别人吗?”
吧嗒了一口烟,村长用脑袋示意一个方向:“你们都是为了他家,那就跟我来,现在应该在那边吧。”
两人走过一段路,来到了陈家的房子前,这是一间两层楼的别墅型屋,看得出来他们的家境不错。
门口有几个婆婆在聊天挑菜,村长冲着其中一人问:“侄子去哪啦?”
那位穿着黑色袄子,手腕上有翡翠环的婆子,摆手示意:“到小叔那边去了!这不是在商量怎么赶人嘛!你旁边这位是谁啊,长得真漂亮!”
“这不是来相亲的,跟前面那个也是一样的,她是警察。”
一听是警察,热情更甚:“哎呀!有什么要紧!看样子也没结婚吧?我孙子长得也不错,在大城市里工作呢,万一你缘分就在这里呢!”
忍着的顾宛之,只好再次申白:“我是法医,这次过来是为了陈龙的案子,能请你们配合警察工作吗?”
“警察就能逼人开坟啦?那可是我们陈家的人,入土为安,凶手不是也抓到了?你一个小姑娘居然干挖坟的活,晦气!”
“不是挖坟,是为了……”
然而这名婆婆,立刻拿起菜,刚才的热情化为乌有,变成了厌恶,法医这个职业,不仅有很多误会,也有很多人不喜欢碰到这职业的人,与死者对话的职业令他们害怕。
大声叫嚷着,须臾就有两个女人走出来,听上去都是媳妇:“这是要挖坟的,赶走!”
各自拿起一把扫帚,见到顾宛之的脸,更是多用上了几分力气!
眼见着就要打到,却有一个人横空抓住她们的扫帚,用力扔开。
“你们这是,袭警?”
就和话语一样,挡在身前的男人,一点笑意也没有,明明带着眼镜,却无端流出几分慑人。
第17章
被宽厚的背挡住,听着声音也不熟悉,顾宛之正想说谢谢,男人又接着转头问村长:“你们应该知道她是法医吧?”
村长也有点慌:“不是,我替她们道歉,不至于上纲上线吧小伙子,你看她不是没受伤……”
“那每个犯人都可以用这个借口,说自己没犯罪了,既然你们出手了,如果我没有阻止,那这位法医肯定是会受伤,你也知道,警察在没有明确生命危险的时候是不能伤害一般人的,她为了陈龙的事情而来,你们拒不配合就算了,还拒绝配合执行公务,怎么说都要去公安局走一趟吧。”
顾宛之听得迷迷糊糊的,奇怪,这个条例是这样用的吗?一般这种……好像也不至于?都是酒驾反抗居多吧?还是因为自己第一次遇到,所以不知道?
这时候,那几个人也慌了,尤其是年轻的:“我们没有!我记得你是律师吧,我们应该不至于要去警察局吧?我们可什么都没做!”“我们没有伤害她!这种情况不至于吧?我给她道歉成吗?对不起,对不起啊!”
推了一下眼镜,男人指着地上的扫帚:“道歉要是有用的话,那警察和法律是为什么存在的,大家都要遵守法律对不对?”
村长叹气,急切的说:“别!闹这么大对你们也不好。”
男人却是摇头,亮了一下拳头:“我不是没见过类似的情况,如果你们非要强行干什么的话,我也只能告诉你,别把法律不当一回事!”
这拳头……难道?顾宛之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
吧嗒了一口烟,下定决心:“你们不是要看陈龙的墓嘛!给你们看就是了!这媳妇家呢,是有点冒失了,可是也不能因此让她们有案底,孩子要考公呢,可出息了,你就稍微,放大家一马,都是好事是不是?”
思考的样子,男人终于面对到顾宛之,结实的肌肉隐藏在西装下,肩膀撑的涨涨的,脸上有几分熟悉感。
“你觉得可以原谅她们吗?毕竟你是当事人,她们违反公务也是真的,但这里没车,要带回去也是麻烦。”
“对对,我保证她们不会再犯了,你们就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
真是好笑,让人出来打人的是老婆子,最先道歉甩锅的,也是这位老婆子。
“原则上,我们应该将你们关起来,不过,我是为了公务来这里,现在你们知道错了,我们也愿意给个机会,警察执行公务,不配合是真的会抓起来,知道吗?”
顺着男子的话语往下说,绝对不拆台。
“是,是,那什么,村长啊,这两位客人就,赶紧带他们去吧?”
男人却止住对方:“我们要验骨,这个时间太晚了,而且你们不需要通知家里人吗?担心的人可以明天来看我们验,死者只会谅解你们的。”
两人走出一段,在村子中心广场找个地方坐下。
沉默了一会,男人还是先开口了:“虽然从张岚那里看到了你的照片,但实际见到,还是差点认不出。”
顾宛之此刻已经是半确信,毕竟既是高中同学,又是律师又有力量的存在,能想到的就是他。
“那天我有工作,实在是去不了,我听说你在中途也离开了啊,班长。”
被称为班长的男人,不,唐天采松开了里面衬衫的两粒扣子:“都已经不是学生了,就不用叫我班长了。”
“嗯……那叫你什么,你的名字实在是难叫,难道叫你唐哥吗?”
脸色诡异起来,唐哥,那不就是堂哥,咳。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会让我感到生气,不愧是你,就算工作以后也无法避免吗?”
后知后觉意识到唐哥=堂哥,平白无故就把自己变成侄女,顾宛之连忙挥手:“对、对不起!那什么我还是叫你班长吧!”
叹气,感到无奈,唐天采也就任她去了:“随便吧,我也没想到要怎么叫你,工作以后我都是叫他们姓的,但我们两个是没有职场关系,也不好随便叫小顾老顾的,就先这样吧,这么想起来三年高中都没有怎么叫过你名字。”
确实,当时两人之间(唐天采单方面)势同水火(?),两人没什么机会进行一般的交流。
叫全名的情况都是老师要他来找她去办公室或者干事。
看着天边的云朵,染得特别暗黄,顾宛之轻轻说话:“我以为,我们的第一次重逢,应该是在同学会上。”
“听上去你很想见到我,不过在这里重逢也算是缘分吧,孽缘啊。”
放松下来的他,仰着头看天空。
“对了,恭喜你成为法医,多少是相信你会做到,可真的见到面以后,就更加佩服你了。”
“这话好像应该我来说,听说你的律师名声很大啊,当年说要成为律师,结果你真的做到了。”
“行了商业互吹就到这里吧,别吹了。”唐天采摇摇头,问起顾宛之:“这么说来,负责这起案子的法医就是你了,而我,是负责申诉的律师。哼,再次见面就是合作,有点不习惯啊,对了,你是今天来的吗?有住的地方?”
“呃……没有,我原本预想的是要在镇上住,只是没想到会弄到这么晚,现在天都黑了,应该能赶上末班车吧?”
对于顾宛之的迷糊感到惊讶:“你真的是法医么,居然让你一个人来,之前出过差吗?”
“当然!不过,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是第一次,有点没能做好安排呢呵呵呵……”
这尬笑真是叫人听不下去。
唐天采站起来:“我是开车来的这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一起回镇上吧,明天一起过来。”
“你考了驾照啊,我没有考呢,开车有点害怕。”
“你会怕啊,意料外的事实,我以为你会说,开车这种小事一桩,早就考出来了呢。”
“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了啊,我也有会害怕的东西啊。”
“至少在我的高中时期,你可是无法超越的墙壁,是魔王啊。”
“我才没有这么恐怖吧!”
“哈哈哈哈!”
听到这笑声,顾宛之有点吃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让他疑惑:“怎么了?”
“不,只是在想,原来班长也会在我面前这样笑。”
想了一下,自己在那时候还真没有给过顾宛之好脸,感到面皮发烫:“呃……咱们现在没有,竞争关系了嘛,他乡重遇,多少都是要开心点的。”
他开来的是一辆越野车,车身上有不少泥土,这是道路带来的痕迹。
“坐,安全带不用我说吧。”
在副驾驶上坐好,她带来的包已经放到后备箱,在那里还有一个包以及一箱子水,以及一对拐棍。
“你也遇上了不少事呢。”
将车子开出村子,就听到她这么感叹,有点迷惑,但还是接下话题:“律师跟警察都差不多,容易遇上事情的,天南地北的走,不是人人都能顺利沟通的,你要来这里的话,应该带个电击器,或者找个队友一起,就算是我,也不会单打独斗的。”
“但你刚刚?”
意指唐天采刚才的救美行为,顾宛之隐约想要听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答案。
可惜班长就是气氛毁灭者:“我在这个村子已经转悠几天了,差不多摸清情况了,这里不是封闭山村,如果闹事的话,还是可以搞定的,我车子也在这里,你和我的目的一样,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咯。”
哈啊——
就不能说是因为看到我陷入危险了,所以来救人吗?
“你说了什么吗?”听到对方这么一问,发现自己嘀咕出来了,慌张举手阻止:“没有哦,我什么都没说,就是在想,这个村子的人也太抗拒开坟了,明明是为了确定案子的真相。”
“我还是能够理解的,这案子都已经抓到凶手,死者也已经入土了,他们一来是传统里不会随便开坟,二来是这个凶手,都已经确定了,要是翻案也可能会有很多麻烦,所以不希望折腾。”
“嗯,但是真没想到会这么难,你既然是帮那个犯人申诉的律师,这么说你相信对方是无辜的?”
“可别给我施压了,家属来找律所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无辜的,只是为了工作而已。”
“工作啊……”
一路颠簸,终于回到镇子上,问顾宛之住哪,结果她连旅馆也没订,虽说小地方的旅馆很难满房间……算了。
让她和自己住同间旅馆,方便出门。
在路上虽然用唐天采放车子上备用的零食吃了一些,到达的时候依然已经饿得咕咕叫,不必多说,出门吃顿夜宵。
由于第二天还得去工作,两人都挺克制的,挑看起来比较平稳的菜点,就怕第二天拉肚子。
“你平时会喝酒吗?”
“不会,偶尔跟客户或者同事吃饭会需要喝酒,但我不喜欢酒,酒精对身体不好,你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