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恢恢，我只希望，委托人这样的案子，能够尽可能少一点，更多和他一样的人，不要放弃希望。”
“对我来说也一样呢。”
沉默了一会，两人再次开动吃火锅，吃得肚皮圆圆的，她再次庆幸，自己还好没穿正装来！
热腾腾的火锅吃完，又聊了一会工作时遇上的事情，才散场。
对顾宛之来说，这就是一个很大的接触，或许能够慢慢走入对方的心？
没给她多想的时间，案子又到来，陷入了忙碌的时期。
再次联系对方，还是为了案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两人几乎主动联系都是因为其他因素。
“你还记得之前办的案子么？”
对方似乎正在休息或者看手机的样子，居然秒回：“肯定记得啊，怎么，是不是抓到凶手了？”
会一下子想到也不奇怪，本来打算在手机里说，可是看到上面的聊天记录，顾宛之心里一动：“咱们见面谈吧。”
对方答应得很快：“可以，不过我现在在外地出差，等我回来，到时候咱们还是吃火锅？”
看出来了，火锅是他的心头好啊。
就顺势应下，告诉对方自己哪天应该有空，看他定哪天。
“到时候再联系。”
“好。”
话是这么说，再次见到面，已经是两周后了，这中间又发生了不少事情。
“抱歉，实在是很忙。”
顾宛之摇头：“我才是，本来都定好了，临时要加班。”
唐天采给两人都满上饮料：“我们的工作性质就这样，虽然我是律师你是法医，可都是要配合案子行动的。”
趁着火锅开之前，她赶紧说案子：“也是，咱们见面的理由，是那个案子，你说的对，抓到人了，同事跟我说了，我想着，也得跟你说一下，而且，后面还发生了一点事情。”
察觉到她语气的低落，内心顿时预感不妙：“那么，就说说吧。”
语气轻柔得像是引导者一样。
“凶手……被抓到的时候，他已经很幸福了，这么多年，一直藏在心里，谁也不知道他是坏人，和妻子一起生了两个孩子，事业有成，左右邻居还以为我们警察抓错人呢，哈。”
真是心酸，当有人蒙冤坐牢的时候，真凶却在外面拥有幸福人生，他和妻子相爱得要命，孩子也非常快乐的长大，是好学生，是好孩子，在被他们揭破之前，是满眼幸福的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工作是需要政审的那种，原本不应该能做的。
“你那个，委托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其实都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一个无辜者的坐牢，对真凶的关注度很高的，他知道自己家庭破碎的背后，真凶过上了与他相反的人生，还去探视了他。”
当这名可怜的男子看见玻璃对面的男人，那个人的头发非常黑，脸上没有担惊受怕的痕迹，衣着非常整洁，眼里甚至没有深深的麻木与疲惫。
那一切本该是对方有的。
他问：你后悔吗？
对方回答：你指什么？如果是被害者的话，我后悔冲动了，我也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坐牢……
摇头，他再次问：当年，你如果出来自首的话，我就不会被关进去，如果时光重来，你还会逃跑吗？
沉默。
真凶没有想到，他想问的是这个，他的忏悔，在这个问题面前，显得那样易碎。
知道了答案，男子苦涩的笑了几声，扑在玻璃上大吼：你这个杀人犯！我不会原谅你！我要诅咒你！我的一切，都是被你毁掉的！当你幸福的时候，我的妈妈没有了！我的人生也毁了！法律制裁你，不够！我要诅咒你！
被吓到的狱警，赶紧拦下他，而对面的犯人，也被对方扭曲的面孔，瞪大的眼睛，还有近乎尖锐的语气给吓到，畏缩起来。
你比我还大，可我比你还老！
强行中断的探视，似乎也没什么。
关键是，几天后，顾宛之出动的现场，那个地方，那个需要检视的死者，是男子。
他留下血书，密密麻麻都是诅咒，诅咒那个凶手的人生，诅咒他的家人，最后却是一句，我要和妈妈团聚了。
如此滔天的恨意，以一句思念来结束。
这个男人，他无法接受现实，无法接受凶手幸福的人生，他无数次的想，要是当年自己没有被抓起来，现在的人生是什么样的？自己会犯罪吗？自己会失去一个家庭吗？会让母亲抱憾离去吗？
不知道。
所以他选择了离去。
第20章
太过沉重了，这个案子的后续。
搞得唐天采都想喝酒，将苦涩一饮而尽。
“他……早知道我就应该再多注意点，没想到他会选择离开。”
“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想到呢？而且你已经帮他找到了最重要的清白。”
唐天采呵呵笑了：“但这份清白，本就应该是他的，我从来不相信迟到的正义，那份正义的缺席，害了他啊。”
顾宛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又见识到班长激进的一面了，该说是情绪化吗？完全意想不到。
“这下子，以后处理委托人的案子，要更加注意了。”
自我反思？
唐天采深深的叹了口气，放空了好一会。
直到火锅再次沸腾，才回过神招呼顾宛之：“吃！别在意我刚刚的话，老实说，他的案子绝对不会是第一个这样结局的，肯定还存在很多跟他一样的人，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减少这样的情况，虽然我是负责打官司的，但你是和死者对话的那个人吧。”
“……没错。所以，我会更加细心的，要保证听到死者的全部遗言。”
“真是感叹啊，你确实变成了靠谱的人。有男朋友么？”
“咳咳！当然没有了，我这个职业本来就很难找了。”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的美貌能够无往不利呢，嘛，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你能一直当法医下去的，只有事业才是靠谱的，当然了，男人要看清楚，有什么事就联系我，我会乐意帮你打官司或者公证的。”
“不能说点好的么。”
“抱歉啦。”
咬着筷子，她抱着试探的心态小心发问：“别说我了，那你呢，就没个喜欢的女人吗？”
“不不，饶了我吧，我这一行找妻子大概率不是全职主妇就是要和我一样有自己事业的，毕竟我到处出差，更何况，我自己也不想结婚，一地鸡毛。”
知道唐天采往事的她，深知这是一个心结，恐怕只有慢慢解开了。
日子如流水过去，到了冬天，这是一个案子高发并且难以被及时发现的季节，由于当地气温，导致很多遗体在外面受到天然的冷气冰冻，检测手段更加复杂化，同时还可能遇到嫌疑人已经逃走或者有新的受害者出现的情况。
但这次，顾宛之是直接知道死者为何而死以及凶手当场就逮住。
她只是作为法医，要去判定是何种程度的故意杀人，顺便写报告书，这是法庭上要用的。
死者是一个医生，非常残忍恐怖的现场。
因为是大白天，凶手将刀藏在怀里，挂号，排到号以后，直接掏出凶器，将对方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红色的液体给震到，竟然还想逃出去，被来医院看病的一个家属给解除凶器并抓住了，但那个家属也受了点伤。
“所以，你陪外婆吊盐水的时候，听到惨叫，就出来看情况，面对拿刀的人，自信满满去对抗，结果被砍了一下左手？”
已经被护士包扎好左手小臂，用衣服遮住那部分，唐天采看着对方：“你已经看完现场了？我还真不知道法医这么有空可以过来看我。”
满眼都是担心的顾宛之，哼了一声：“虽然一开始只知道是个姓唐的，可是之后听到说是个长得很高大的，戴眼镜的，就觉得该不会，没想到真的是你啊，大律师。我说啊，不能逞强的，虽然很感谢你啦，要是没有你，估计这里不会只有一个人出事。”
唐天采看了一眼被封锁起来的诊室：“然而那个是最应该救下的人啊。这几年的医闹实在是太多了，本来学医的就不多了，待遇也不好，结果还要被这样……总之，如果病人家属需要律师的话，可以让他们找我。”
培养一个医生，何其辛苦？光是学医，就要好几年，进入医院，一步步升职称，这次死掉的医生，还是个主任。
经验十足的医生，就因为患者家属的不满，没有了。
患者家属可能以为自己是复仇，是抹杀一个没用的医生，但在其他等着这位医生治疗患者的眼里，他毁掉的，是一个希望。
不知道那些患者，还能不能等到下一个医生来救。
“对了，你生病了？”
“不不，都说了我是家属，生病的是我外婆啦，这几天她身体不舒服，来吊盐水，啊，糟了！”
都过去这么久，盐水当然早就吊完了，瘦小的老人家，依旧在原地，只是那老鹰般的眼睛，给周围人很大压力。
偷看到自家外婆威慑的样子，让唐天采心生退意，这时候冒出来，肯定会被说教的，尽管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可是真的很……
“躲在这里干什么！都做了才知道要害怕？”
突然冒出来，吓死唐天采了：“外、外婆，你已经结束了啊，那我们回家吧，回家吧。”
想要推走外婆，可老人家不光逮住了躲在这边的孙子，还发现了在一旁的女性：“我是他的外婆，你是他的朋友吧？女朋友？”
同样被惊吓到的顾宛之，只记得勉强维持住表情，力图留下不错的印象：“您好，我是他的老同学，顾宛之，那个……”
唐天采马上转为卑微的语气，介绍她：“这位是我的高中同学啦，也是朋友，她是做法医的，我们在医院刚好碰到，稍微聊了两句，你看，我没事，她能证明，所以我们回去吧，你的病还没好呢，我们下次再聊吧，不打扰你工作了。”
语速极快，抓住外婆的肩膀，一边推挤一边搪塞外婆的模样，看上去还有些可怜呢。
不由得就笑起来，好一会才停下来。
今天，又见到了他不一样的一面呢。
“顾宛之？”
陌生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个医生，看胸口的牌子，上面写着沈师的名字，职位还是副主任，那挺年轻有为的。
“沈师……啊对了，你是高三时同班的同学吧，想不到你在这家医院工作。”
顾宛之勉强想了一会才记起对方是谁。
“你是生病了吗来医院？”
“我是为了工作来的，刚才有个医生出事了，我是作为法医过来的，还有工作要做，再见。”
沈师想要挽留，伸出手来，对方却一点儿也没有要聊天的意思，直接走了。
多年不见，顾宛之还是那么美丽，甚至多了一层和学生青涩时期不一样的味道。
真是叫人遗憾，没能追到她。
手指上的戒指，刺痛沈师的眼睛，周围都是知道自己的医生护士，他不能做出违背自己印象的行动。
可恶，要是能够在一个好时机就好了，不过，看样子，顾宛之应该还没有结婚吧？应该？
离去的顾宛之，已经在心里给沈师打了个负面分，本来就不喜欢了，刚才沈师为了挽留自己深处手，看到上面的戒指了，明明有妻子了还眼里充满喜欢的感情，这种家伙可不能给他缠上。
医院的事件，终究只能负责出具验尸报告，在法庭上却靠着检察官和律师，结果不尽如人意，明明是医闹，却仿佛拿着护身符一样，没有一个会拿到死刑，这个也一样。
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尽如人意的。
“啊，辛苦了，谢谢你的报告书，看到是你负责验尸，我就很放心，非常尽职呢。”
“其他人也一样的，对了，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躲着我？”
这段时间，她有跟唐天采联系，然而对方貌似很在意什么似的，一句简单的回复都能发半天。
“是你的错觉吧。”
“在警察面前撒谎可是没用的。”
“法医什么时候还负责审讯了，菜都要冷掉了，快吃吧。”
“不，法医的本事就是发现真相，所以从实招来吧！”
没有什么被逼问经历的唐天采，想了想，耳朵有点红：“其实，不是我外婆看到你了嘛，稍微说了一些话，看到你有些尴尬而已，不过放心吧，我很快就恢复了，再给我点时间，就不会这样了，你看我今天不是出来见你了么。”
什么话会让他尴尬？外婆？说起来，顾宛之的视线，突然就停在他的耳朵上。
心中想的话，一咕噜就出口了：“难道是说想让你追我吗？”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有种，令人不知所措的气氛蔓延开，还有一些，暧昧的气氛。
或许是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鼓励到，或许是破罐子破摔，顾宛之觉得，不能按照原本的计划来，直接告白：“不过，就算她不这么说，我也会说的啦，我喜欢你，唐天采。”
意料之外，唐天采的脑子都变成了浆糊，不过，深吸一口气，再次冷静下来：“那你也知道，我，并不想结婚。结婚这件事，只是外婆一个人的一头热。”
“我知道，所以本来不打算说的，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如果有了这个想法，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我。”
就算花上很多年，她也不会放弃的，女人的眼神如此诉说着。
令人头疼，而且，总觉得，内心有点动摇。
“但是，喜欢的话，应该还有别人，比我更好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第21章
喜欢上他的原因啊……
那是非常多因素的，但是要追溯到开端的话，恐怕是那一天——
高中时期，样貌为她招来的，不止是女生们的恶意，也有一些投入在学习上的男性们的厌恶。
他们，笃信着女人比男性弱的思想，对顾宛之成绩比他们还好，一直压在她身上很不满，总是说着诽谤她的话。
“学习这么轻松，真好啊，她怎么不跳级高考啊，跟我们一起抢名额干什么。”
“就是啊，既然这么厉害，居然不参加竞赛，是不是知道自己其实不行，怕以后不能继续压着我们啊。”
恶意的笑声，让人心里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