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村笑了笑替人解释:“我看他就是不想回家过年被他妈妈催婚吧。”
沈清溪无奈叹气,“你给他打个电话。”
杨一村打通电话开了免提把手机递给了沈清溪。
“喂,师兄,有什么事么?”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手机中传来。
沈清溪轻哼了一句没好气地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对面忽然之间沉默了。
沈清溪有些不耐烦,又加大音量问了一遍。
几秒之后,对方才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师……师姐。”
沈清溪语气非常严厉,就像是老母亲在教训不懂事的儿子,“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姐?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么你就出去瞎蹦哒,没看见新闻么?你是想气死我么你!你都四十岁的人了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姚执着手里的茶杯都被吓得颤了一下。
杨一村和郝铭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可姚执着是第一次见沈清溪这样……
以一副长辈的姿态教训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人。
对方嗫嚅着:“师姐您还好意思说我,您不是也……”
沈清溪疾言厉色,“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是说我错了。”
沈清溪继续批评,“你不想去相亲我去跟你妈说,你妈妈身体不好,别让你妈操心!这点道理还用我提着你耳朵教给你么?”
对方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师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我这就回去……”
“你最好是!明天晚上之前你回不来就再也别踏我的门口。”
“哎!师……”
不等对方说完沈清溪便直接挂了电话。
姚执着给她递了杯水,哄着,“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杨湫紧张得手指都快扣破了,她吓得瑟瑟发抖啊。
沈清溪给了姚执着一个安慰的笑容,她转头看向杨一村,“中午留下来吃饭,我和执着给你们做。”
“怎么能让师姐夫给我们……”
“行了行了,搁我这还客气什么,他头一次见你们也没带什么东西送你们,就让他做顿饭,当见面礼了。”
“那就谢谢师姐夫了。”
姚执着嘴角抽了一下,他在努力的消化着这个称呼。
于是,假装老成地回了一句,“应该的。”
“对了,小秋你跟我来一下,我有样东西给你。”
被沈清溪叫到名字的杨湫慌张地抬头看了她父亲一眼,杨一村对她点了头,她才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跟着沈清溪进了旁边的院落。
“对,就是最上面那个小木箱,你慢点啊。”沈清溪站在地下帮姚执着扶着书架上的梯子。
清溪的卧室和卧室外的大书房仅用一个顶天立地的红木书架隔断,杨湫尴尬地站书房内透过书架的缝隙偷瞄着卧室内的人。
“之前……对不起。”杨湫看着捧着箱子走到她面前的沈清溪,鼓足勇气,无比真诚的道歉。
“没事儿,我又不会跟小孩子计较。”沈清溪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以后出去工作可不能再那样了。”
杨湫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个,是我师母留给你的。”沈清溪打开小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更小的木盒递到杨湫手里。
杨湫打开来,里面是一对碧绿的玉镯和一对很小的金镯子和小金锁,那金镯子小到像是婴儿戴的。
“你出生之后师母给你准备的,结果她还没送出去,你妈妈就带着你走了。”
沈清溪笑得有些苦涩,“这些年……你妈妈都是怎么跟你说一村的事的?”
杨湫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算了,还是别说了,只要你们母女俩过得好就行,你后爸对你好么?”
杨湫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
沈清溪放下心来,“那就好。”
“我前两年送你的那些包你还喜欢么?我本来想送你一些你喜欢的,可我问了一村半天他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想着每年送你几个包做生日礼物。”
杨湫红着脸,她当初还故意拿那些包在剧组炫耀,想想都社死。
“我很喜欢,谢谢姐姐。”
沈清溪轻笑,“其实你刚出生的时候我也送过你一块玉,也不知道你妈妈还留着没有。”
杨湫摇了摇头,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
“你出生的时候是秋天,所以我就给你取了杨秋实这个名字。我那时候年纪小,不识得几个字,你别介意。”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我身边的同学朋友都觉得很特别。”
沈清溪帮杨湫缕了缕耳边的头发,认真端详着她,“你和你妈妈很像,很漂亮……”
她拉着杨湫的手坐到落地窗边的木榻上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今年……你能留在北京过年么?”
杨湫直接愣了一下。
“你爸爸这些年很孤单,你妈妈带着你离开之后他就再也不会说笑了,要不是每年我硬拉着他来我家过年过节,我都不知道他……”
沈清溪说着眼眶不自觉地泛红,“今年,陪他过一次年吧,就当是我恳求你。”
杨湫垂下眼睛有些犹豫。
沈清溪拍了拍杨湫的手,“你妈妈那里,我写封信请你给她寄过去,她见到我的名字就会明白的。”
杨湫这才点了点头。
下午四点钟,外面逐渐飘起了小雪。
“师姐不用送了,外面太冷。”
沈清溪站在大厅门口倚着门看着他们,“我什么时候送过你们?开车记得小心一点儿,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郝铭穿上羽绒外套率先出了门,他有些无奈,“知道了师姐,我们都是快五十岁的老头子了还让您这么操心。”
雪簌簌地打在院外的梅树枝上,沈清溪和姚执着站在门口望着院外的三人逐渐走远。
“一村!”
沈清溪望着杨一村的背影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郝铭知道他们大概有话要说,便带着杨湫先行出了院门。
杨一村折返回来,染了一身寒气,“师姐,怎么了?”
沈清溪伸手帮他拍掉肩上的落雪,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刚刚跟小秋说了,她说今年会留在北京过年。”
姚执着看见杨一村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他微微低了低头,尽力忍着,“谢谢,谢谢师姐。”
“自从你俩分开以后,我从不问你这些事。当时我还小,也并没有权利和资格去过问你的家事,再来我何尝不是怕你难过……”
沈清溪伸手抱住他,小声劝着,“一村,放下她吧。”
一行清泪落了下来,杨一村在沈清溪哽咽着哭出声。
成年人的爱情消逝在无边的等待里,像一片雪花消融后凝成的一滴泪水。
姚执着抱着沈清溪坐在窗边看雪,听沈清溪讲以前的故事。
“一村是山里出来的大学生,他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上了美术学院,我师父当时是美院的教授,他很欣赏一村就收他当了徒弟。他在大学时遇见杨湫妈妈的,两个人很恩爱……”
想到这里,沈清溪不禁叹了口气,“怎么说呢?那个时候学美术是赚不到什么钱的,一村家里就更不用提了,穷得叮当响,有时候连学费都交不上。后来……他们有了孩子就更拮据了。”
“所以,杨湫的妈妈就偷偷带着孩子走了,连句话都没留。一村也是前两年才找到他们母女俩的,但杨湫的妈妈已经再婚了。”
沈清溪玩着姚执着的手指,神色淡淡的,“这事儿谁都没有错,谈恋爱可以穷一些,但结婚过日子全是柴米油盐。人首先是要吃东西要活命的,杨湫的妈妈只是做了一个选择而已。”
沈清溪不是什么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大小姐,生病住院之后她见过太多人是人非,世间百态。
“我那时候太小,根本意识不到这种事,只觉得他们生了小孩是一件开心的事,我还巴巴的拿着姥姥送我的一块儿玉坠给了他们。
早知道他们缺钱,我就把我的压岁钱全拿出来送给他们了。我师母也给他们准备了一笔钱却没来得及送出去……”
姚执着安慰地揉了揉她的手指,“别自责,你给他们送钱也只能解决他们一时的问题而已。”
“我不是自责,我哪有那么爱揽事儿。我只是觉得明明很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却分开了,有些难过而已。”
沈清溪握住他的手晃了晃,“你看,感情就是这么一件脆弱的事,一点风雪就能被随意摧折。一村现在不缺钱,但再也找不回原来的人了。”
姚执着为了让她开心故意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那你还因为身体原因这种小事拒绝我呢。”
沈清溪:“……”
她掐了一下姚执着的手指抬头凶他,“你现是在跟我算账么?”
姚执着立刻认输,“不敢,我错了。”
沈清溪笑了笑,“哼,这还差不多。”
第41章 、番外五 之新年
2019年,腊月三十,全家人都聚在一起。
姚执着是第一次见家长而且还是这么重……
2019年,腊月三十,全家人都聚在一起。
姚执着是第一次见家长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节日,紧张是难免的。他给家里每个人都带了礼物,甚至连朱丽叶都有份。
娜娜老师觉得他太过客气,也是真心心疼他。他又是第一次来,大家怕他被几个长辈围着不自在,便让沈清溪带着他去自己房间里玩儿。
沈清溪拿着一本《山海经》的绘本,有模有样地给坐在毯子上的林予之和沈了之讲故事。
姚执着抱着沈了之仔细看着他,他是大哥的儿子,但没遗传到大哥一点斯文但气质,倒是跟妈妈周一晴长得一模一样,有着一双硕大的狐狸眼,漂亮得不像话。
“讲这个他们听得懂么?”姚执着看了看他腿边的两个小不点儿有些怀疑。
“你不知道,我之前给他俩讲童话,他俩都不爱听。”说起这个沈清溪还有些烦恼,“国内外的童话故事我都试过了,我总不能跟他们讲古希腊神话吧?”
姚执着仔细回想了一下古希腊神话的故事,片刻之后嘀咕道:“那确实不太适合讲给孩子听……”
沈清溪笑了笑,“对吧,所以我才给他们讲《山海经》的,没想到他俩倒是意外的喜欢。”
姚执着点点头,摸了摸沈了之的脑袋,说:“他俩的名字好特别。”
“我取的,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取名字的天赋?”
说起这个沈清溪便一副激动的神情,她凑近了姚执着一些,满脸骄傲等着挨夸。
姚执着盯着那猫一样的人,笑意不自觉地从眼睛里溢出来,嘴里却故意说:“嗯,也不知道你这爱给别人取名字的爱好是怎么来的?清清的名字不也是你取的么?”
沈清溪眨了眨眼,而后渐渐眯起眼睛审视着他,“你怎么知道清清的名字是我取的?我可从没对外说过这事。”
姚执着愣了三秒,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颇不自在地咳了咳嗓子,扭头转向了窗户上的梅枝窗花;
“噢……”沈清溪明白过来故意拖长了尾音,揶揄着,“姚老师偷听的毛病也不知道是搁哪学的?”
姚执着毫无底气地澄清,“我就只听了那么一次。”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沈清溪把绘本丢给两个孩子让他们自己翻着玩儿。
她抱起软榻上打盹儿的朱丽叶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解释着,“其实,我这爱给人取名字的毛病大概是跟大哥学的。”
沈清溪想起这事还觉得有些好笑,“我们这一辈的孩子都是大哥给取的名字,你不知道吧?”
姚执着讶然,清溪大哥比她大12岁,但其他几个哥哥跟大哥也就差了五六岁而已。
关键是他们家孩子的名字都很不错,他实在没想到沈清澈那么小的年纪就这么会取名字。
“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很高兴,说什么也要亲自给我取名字,但我大哥也想给我取,听大伯母说他俩还为了这事儿拌过嘴闹过别扭。”
沈清溪看着姚执着的眼睛忍着笑意说道:“但是上户口这事呢,是爷爷亲自去办的,四哥比我大一岁,也还没有上户口,他就一起拿去办了。
爷爷回来还骗大哥说就用了大哥想的名字上的。我爷爷为了骗大哥,就指使大家平时都喊清溪这个名字,但户口本上却是沈寻茶。”
“所以,问酒的字是清河?”姚执着也是今天听大家都喊他清河才意识到他有这么一个名字的。
怪不得问酒揍他那晚大哥喊了「清河」两个字,他当时懵得完全没注意名字这种事。
沈清溪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姚执着侧了侧身子看向眼桌面上的一张全家福,爷爷和奶奶坐在太师椅上,孩子们都围坐在他们身边,笑容满面。
爷爷奶奶的身形都很清瘦,但精气神十足。尤其是奶奶,眼神亮亮的,花白的长发侧着脖颈绑了一个麻花辫,辫尾还别了一朵红色的山茶花,一身黑色复古丝绒长裙,气质高贵。
而爷爷则戴着一副银框眼镜,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斯文得不行。
姚执着不禁感慨,“爷爷和奶奶都好好看,很般配。”
“你大概是第一个说他们俩般配的人。”沈清溪也望着桌前的照片,笑着说,“他们年轻的时候都觉得他俩不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