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幅度点了点头，也向她悄悄比了个OK。
秦熙从窗口离开的时候，察觉到另一束目光。坐在楚云不远处的一个女生，很不高兴地盯着她。
那眼神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
秦熙有点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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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孩儿叫叶晚遥。
她从初中到高中，都和楚云是同班同学。
高一开学那会儿，班主任问过班里有没有人是从初中到高中的同学，只有他俩举起手。同学们都投来羡慕的目光，叶晚遥笑得很开心。
“这是特别的缘分啊，要好好珍惜！”班主任这样评价。
没有人知道，在看见高中分班名单的那一刻，叶晚遥的泪水一下子溢出眼眶。她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僵住，根本挪不开步子。
中考结束后，她每天都在向老天爷许愿，让她和楚云高中还能做同学，竟然真的应验了。
叶晚遥喜欢楚云很久。
从初中开始，他们俩就都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两个人经常一起在黑板前统计选票，寒暑假会一起被老师叫去学校做事。
同学们没少开他们的玩笑。
叶晚遥身材高挑，皮肤很白，戴一副黑框眼镜。长脸，笑起来很有那种职场精英的味道。
年级里不少男生喜欢她，但她从不搭理。
有时候她和楚云一起在班里发试卷，同学们会大声起哄，又是“一对璧人”又是“在一起”。
楚云总是一笑而过。
因为他俩都成绩很好，看起来又都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所以也没有人当真。
但是每当这时候，叶晚遥心里总涌起一丝甜蜜。她会幻想着，总有一天，这个美梦可以成真。
中考之后，或者高考后。她也不是很着急，能和他一直在同个班级，已经足够幸福了。
初中的提优班里，叶晚遥和楚云坐前后桌。每次她遇到难题，楚云都会耐心给她讲解。她会长时间对着楚云的试卷发呆，漂亮的分数，潇洒的字迹，流畅的解题过程。和楚云有关的一切，都被她刻在心里。
她没有和楚云表达过心意。
初三的时候，每周五，叶晚遥和楚云要一起检查全年级的眼保健操情况。
缓慢悠扬的眼保健操铃声里，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楚云话不多，和女生一起话更少。叶晚遥在他面前，也总是害羞得难以开口。
他俩并肩走着，楼上楼下，一个班又一个班。这时候叶晚遥总会希望，眼保健操永远不要结束。
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叶晚遥偏过头注视着楚云的侧脸，高高的鼻梁看起来很桀骜，薄薄的嘴唇颜色很淡，琥珀色的眼睛总是透着疏离。
楚云的目光好像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叶晚遥用力闭了闭眼睛。
表白这件事儿，在心里完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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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给秦熙他们班批改的默写本发下来了，班里闹哄哄的，全是抱怨声。
“丧尽天良啊这些人，给我打了这么多叉！”
“我这个没错啊，咋给我圈出来了……你的给我看看。”
“下次给他们改我也使劲儿挑错！真是的，重点班就了不起啊！”
……
大家拍桌子的拍桌子，骂人的骂人，好像要跑到一班干架似的。
秦熙心里偷偷笑了，下次楚云被别人批改默写，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她飞快地订正好自己的，本子就被同学们抢走传阅了。
身后的昙在洲默了20分，他没抢到本子，只能可怜巴巴地一个一个问秦熙。秦熙一边嘲笑他一边晃着二郎腿。
“你看看，让你背书你不背，现在罚抄就傻眼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昙在洲翻个白眼，摇头晃脑地说：“我才不喜欢背字典呢，谁爱背谁背，老子有独门秘籍，不怕考试……”
“哟哟哟，是什么昙氏绝学啊，透露一下呗？”秦熙用手罩在耳朵上，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
还没念完，昙在洲脑壳就被秦熙弹了一下。
这时候，教室另一头的梁以薇举着本子。
“秦熙，接着！”
秦熙本想跑过去拿，谁知她直接大力把自己的默写本扔了过来。
扔就扔吧。秦熙站起来，没说话。
因为距离太远，梁以薇用力过猛，薄薄的本子在空中打开了，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还伴随着“刺啦”一声。
总之，本子降落在秦熙手上的时候，中间有一页直接撕裂了。
长长的裂缝张着嘴，有点威胁的意思。
梁以薇有点愣：“对不起。”
秦熙也不是计较的人，摆摆手，趴在桌上查看本子。
撕坏的正好是写过字的一页。她用牙咬下一小段胶带，沿着裂缝仔细贴好。然后就对着本子，呆呆的。
昙在洲又戳戳她：“本子给我看看嘛……”
秦熙也没回头。
“这么凶干嘛……”昙在洲嘟嘟嚷嚷的，也不知是在说她，还是说梁以薇。
-
秦熙和梁以薇是初中同学。
她们一直不怎么熟。
秦熙也没怎么过多关注她，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而那件事，几乎让秦熙在初中和高中，成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就像她发小陆梓凡口中的，“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在那之前，秦熙一直是个看起来很自闭的人。
她不怎么笑，同学们都觉得她挺高冷。
她和班上大多数同学都不怎么说话，和男生更是完全不说话。
秦熙只有一两个要好的朋友。也只有在这一两个好朋友面前，她才会滔滔不绝说很多。
偶尔，因为一些非说不可的事情，她才会和班上一些不熟的女生多说两句。这时候，那些女孩子总会受宠若惊。
她们瞪大眼睛笑着：“我觉得你人很好啊，和你聊天好开心。诶诶，不过你平时咋那么严肃呢，我还以为要是找你讲话，你肯定不会理我呢！”
秦熙有点无奈，但还是一直维持着“面瘫”形象。
直到有一天。
那会儿是初三上学期，刚刚期中考试结束不久，秦熙考了年级第一。
有一天下课，她在班里最好的朋友悄悄把她拉到楼道角落里，眼睛有点红红的。
“我……我问你件事呀。”好朋友攥住秦熙竹节粗细的手腕。
第6章
“啥事儿啊……这么神秘兮兮的。”秦熙感到奇怪。
好朋友有点儿犹豫：“梁以薇在那里说……”
“嗯？”秦熙想，我和她不熟吧，能说啥。
“说……你爸爸去世了，现在好多同学都知道了，都传到我这边了……”好朋友声音越来越小。
？？？
什么仇什么怨。
秦熙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好朋友抓着她的手收紧了，声音带了点哭腔；“是真的吗……你咋没和我讲过……她怎么会知道啊。”
好朋友有点幽怨地盯着秦熙。
秦熙抑制住快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反过来握住好朋友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嗯，但是我和谁都没讲过，”秦熙把好朋友拉得更近一点，补充道，“要讲也只会和你讲……至于她……”
秦熙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她应该是从爸爸妈妈那知道的。”
-
陆梓凡以前也和她提过梁以薇。
他们三个的家长，互相都有点认识。
陆梓凡可以算是秦熙唯一的异性好友，甚至还不是她自己主动交往的，而是因为两人母亲的缘故。
秦熙爸爸妈妈都是A大的物理老师，陆梓凡妈妈也是。
他俩一直没有同过班，但是都是同校。两人的妈妈关系不错，出门喝茶吃饭都会把孩子带上，一来二去，秦熙和陆梓凡就熟络起来。
秦熙因为父亲早逝，不怎么会和男生相处，在学校里也几乎不和异性讲话。好在陆梓凡是那种很活跃的性格，和谁都能聊起来。秦熙在他面前也就稍微放开了些。
有一次他们聊到学习，秦熙抱怨自己被班里一个女生超过了。
“谁啊，我倒要看看哪个小姑娘能考得过秦大学神！”陆梓凡露出八卦的笑容。
“梁以薇，你认识不？”
“啊，她在你们班啊……”
陆梓凡告诉秦熙，他爸爸和梁以薇妈妈都是A大数学系的老师，梁以薇爸爸好像自己开公司，偶尔两家也会一起吃饭。
“哦……”秦熙皱皱鼻子，世界真小。
“但我不咋喜欢她。”陆梓凡开始评头论足。
“啊？我和她不怎么熟，她怎么啦？”秦熙有点好奇。
“这个女生……感觉心机有点重，反正我和她呆着就不太舒服。”陆梓凡撇撇嘴，“你们不熟更好，不用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熙歪着脑袋，心想，男生真奇怪。
她感觉梁以薇人缘挺好的。在班里，梁以薇和每个人都能滔滔不绝地聊天，一点也不拘束的样子。
梁以薇在班里排名只比她低一点儿，人也长得漂亮。她留着齐刘海，浓密的黑发像海藻一样垂到腰际。双眼皮大眼睛，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她比秦熙高一点儿，身材玲珑有致。
班里很多男生喜欢她。
每到圣诞节，梁以薇能收到班里很多同学的贺卡。不像她，只和那一两个好朋友互换礼物。
秦熙其实还有点羡慕，梁以薇在同学间游刃有余的样子。
怎么到陆梓凡这里，人缘好就变成心机重啦。
那我岂不是典型的“面瘫”和“自闭儿童”……秦熙自嘲地甩甩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而“面瘫”，其实是秦熙装出来的人设。
秦熙一直为自己是单亲家庭感到自卑。
每次和同学们聊到家里的情况，秦熙总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实在没法糊弄就乱编一个。她甚至也不愿意告诉自己的好朋友们。
秘密嘛，说出去哪还能叫秘密？显然会一个传一个。
你告诉一个人，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
她也挺担心校园暴力什么的，就给自己硬凹了一个“冷漠脸”，一天天不苟言笑的，显得自己不好欺负。
一直以来，她和大家都相安无事。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成绩太好，同学们就把她“供起来”崇拜着。
“距离产生美”，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距离还产生安全。秦熙自鸣得意。
除开造成了自己朋友不多这个问题，其他都还好。
总之，利大于弊嘛！
这下好了。
自己一直藏着掖着的秘密直接通过一个不怎么熟的人口口相传。
这梁以薇何止是有点“心机重”啊，简直居心叵测。
太狠了。
秦熙咬了咬牙，手上不知不觉加重了力度。
好朋友有点担心她，晃了晃她的手，秦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一点。
秦熙看着好朋友红了的眼眶，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随便吧，已经这样了。秦熙还能咋办呢，只能对人际关系更加保持警觉。
说来也奇怪，没有出现她担心的事情。
没有霸凌，没有孤立。
恰恰相反，秦熙感觉同学们似乎对她更友好了一点。
会有男生女生主动来找她说话了，她还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这个“接地气”的自己。
一个月过去了，秦熙逐渐放松下来。既然事情没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她也就懒得揣测梁以薇是何居心。
也算是“因祸得福”。
秦熙突然感觉自己悟了。
她难以启齿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一直戴着的面具，也是时候摘下来了。
她开始学着，在每次走进教室的时候微笑。
她开始主动和班里班外的同学们搭话。
没有人再说秦熙面瘫了。
偶尔见面的陆梓凡也不习惯，他上下打量着秦熙：“狗子，你变了。你现在怎么婆婆妈妈的，咋回事儿啊？”
哈哈，真是拜梁以薇所赐。秦熙心想。
但秦熙懒得和陆梓凡讲来龙去脉，她只是笑嘻嘻地做个鬼脸。
“是的，我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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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坐在家里，面前摊着英语默写本。
本子上的涂鸦朝他微笑着，就像秦熙小小的笑脸。
他看着秦熙给自己修改的笔迹，心里浮起一阵暖意。
楚云想起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很难的英语默写，他没把老师的任务放在心上，就胡乱看了一眼。英语老师觉得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好学生来说，错误多得也太离谱了，就把他一个人拎到办公室罚抄。
办公室站着一个小个子女生，她旁边的女老师正朝她破口大骂。
是秦熙。
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楚云已经不记得了，无非也就是成绩、学习态度之类的。他只记得那个老师说话好难听，就是那种，很刻薄、很恶毒的话。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订正默写，一边想，要是是自己挨骂，肯定早就绷不住在那里抹眼泪了。感觉这老师就是不骂哭她不会停的那种。
楚云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秦熙站得直直的，紧紧抿着嘴唇，眼神有点飘。感觉都没在听老师说话，而且，完全没有要哭的意思。
不一会儿，她还用手把滑到胸前的一边辫子撩到身后，顺便调整了一下站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