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不过好在地址上写的102,一楼,总算不必过于为难她这半个瘸子。
单元楼的门在背后关上,把光线和寒风都一并拒之门外,老旧的单元楼里水泥地面,墙面上到处是写的贴的小广告,楼梯间里还有股不怎么好闻的霉味,只能说达到了基本满足住房需要的条件。
寒风被阻绝,季星摇被冻透的身体渐渐舒展放松,她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门口,102,这就是她租的房子。破旧生锈的老式蓝色铁门上挂着一个褪色的福字,关不紧的单元门从不知哪个角落里透进来一丝风,吹得破破烂烂的福字哗哗作响。
季星摇把那因为双面胶黏性减退而垂落下来的福字一角粘回去,又仔仔细细抚平,从袋子里掏出贴了102标签纸的钥匙准备开门进去。
预料中的开门声并没有响起,季星摇重新检查过钥匙,甚至拿着手上的钥匙挨个试过门锁,打不开。
季星摇着急,手上的钥匙在她手中哗啦作响,老式楼房里隔音不好,对面101门突然打开,传来一道泼辣女声:“谁呀!”
季星摇吓了一跳,回头发现隔壁出来了一个烫着小卷的瘦高中年妇女,小眼睛,高颧骨,眼里透着一股市侩的精明。
季星摇还没反应过来,那女人先开口了,“哦,是你啊。”
女人小眼睛上下打量季星摇一眼,“你房子也到期了,那门的锁坏了,前儿我给换了。”
季星摇终于听出这道女声就是一个周之前给她打电话催房租的房东大姐,“大姐,能帮我开门吗?”
房东露出个不走心的惊讶表情,“呦,这不能了,昨儿刚租给别人了,合同都签了。”
季星摇着急,“您不是说帮我留着么,房租我会补的。”
房东又露出一个不走心的遗憾表情,“那我这不是看你不回来,以为你又不要了吗。”
事实已经这样了,季星摇能说什么,嘴角实在扯不出一个笑,干巴巴道:“可是,我东西还在里面...”
“嗨,”房东一摆手,道:“早给你收拾好了。”
房东从家里拖出来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就几件衣裳和被子吧,都给你塞里面了,对面住得急,等不了。你打开看看吧。”
“不用了,”季星摇摇摇头,她拄着拐杖,怎么蹲的下身。
房东点点头,“那你先回吧,要我送送你吗?”
房东全然不在乎季星摇拄着一根拐杖如何拖着行李箱走,也全然不管她刚没了租住的房子回哪里去,她这客套话说出来只是为了赶人。
季星摇哪里还能再待下去,“不用了。”
“那行,”房东点点头,抱臂冷眼看着季星摇一手拖行李箱,一手拄拐杖,艰难地往外走。
季星摇走到单元楼门口时,身影被楼梯挡住,听到身后隐约传来的谈话声,是房东和她的女儿。
“妈,是对面那个女的?她为什么租了房子不住?”
房东嗤笑一声,“叫人包养了呗。”
“真假的?我上次见她男朋友来送她,长得特帅。”
“帅个屁的帅,没脸皮的东西,你以后要是敢干出这种丢人的事儿,老娘扒了你的皮...”
“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季星摇脑子嗡得一声,整个脸都红透了,什么以为不租了,房租到期了,都是托辞,季星摇再蠢也听明白了,她摆明了是被人嫌弃给赶了出来,房东大概是怕她教坏女儿。
季星摇落荒而逃,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走得急,拐杖和行李箱哪个也不肯好好配合,较劲似地搅在了一起,季星摇一个趔趄,狠狠地扑在了地上。
手肘和膝盖传来尖锐的刺痛,身上也冷得厉害,季星摇伸手去够被摔在地上的手机。
手机叮的一声,来了短信。
屏幕上是从小一起长大姐姐一样照顾她的菁菁姐。
【摇摇,感冒好了没有?和男朋友和好了没有?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沟通,生闷气没有用的,受了委屈也要说出来,菁菁姐一直都在。你在燕市好好的,好好生活,好好跳舞,等我生下宝宝带着宝宝来找你......】
季星摇再也忍不住,浑身颤抖得哭出了声。
头顶上的乌云集聚到了一定程度,无声碰撞,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一滴一滴凉而狠地砸在她身上。
季星摇觉得她的人生就像是一场闹剧,荒诞的开始,荒诞的前进。
她被时间裹挟着加班加点地往前赶,活得浑浑噩噩,看不清前方的路,于是在南墙上撞得人仰马翻,前半生丢了大半,且来不及反应,就被赶着撵着,带着鸡零狗碎记忆,去应对生活的一地鸡毛。
三个周前,她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
季星摇醒来如同断了片,选择性失忆让她过往二十年丢了大半,医生表示她需要陪护,得尽快通知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