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上学期也很快就要完结了，临近元旦的时候，周橦在二中过了最后一个生日。
为了营造学校如家的氛围，二中的校长一直喜欢搞一些有的没的东西，比如元旦的班级汇演，再比如，给每个同学的生日祝福。
其实周橦一直觉得，这种东西挺让人尴尬的，每个人入学的时候，将自己的生日写在了班级名录里，每当有人过生日，当天的晚自习寿星会上到台上，接受大家的祝福，台下的人唱个生日歌，也算是过去了。
十八岁的生日，最终还是在学校里过的。
下午的课上完，同学们起身三三两两地去食堂吃饭，周橦没有去，去校门口拿了妈妈送来的东西，转身又回了教室。
每次在二中的大铁门前去拿东西的时候，她总有一种被探监的感觉。也对，栅栏门高高大大，父母隔着门递进来东西，这氛围怎么看怎么像。
一进教室，就看见张昭坐在他的座位上，在啃一个卷饼。
“生日快乐。”张昭边吃边道。
“谢谢，这卷饼是你妈妈做的？”周橦坐了下来，打开了面前妈妈送的饭盒，也吃了起来。
整个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去吃饭了，两人埋头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是啊，我每天都带的。”
“我可真是太羡慕你了，我妈一周才给我送一次吃的。”周橦道。
“你生日，不请我吃蛋糕啊。”过了一会，张昭道。
二中学生虽然在一起过生日，但不允许吃蛋糕。大概是觉得一个班级五十多号人，要是每人生日都吃蛋糕，可能一年的好多天里，晚自习别的什么都不用干了，所以在这里生日仅仅是一个形式，并没有请吃蛋糕这回事。
“你给我送礼物了没，还惦记我的蛋糕。”周橦道。
“这周末，麦田蛋糕店，我要吃慕斯的。”张昭倒也不含糊，周橦都被逗乐了，最后还是答应了。
等他吃完去洗手间刷饭盒回来，桌上的礼物已经堆成了小山。
周橦有些愣住了。她自觉在班里，是个缺少存在感的人，没想到在最后一次生日的时候，真的有人给自己送礼物。
礼物有小摆件，有玩偶，还有硬皮笔记本，糖果，最夸张的是，王轩从窗帘后，掏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兔子娃娃，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周橦的怀里：“生日快乐。”
班里有人开始起哄了，周橦谢过了，但又觉得这东西太过于扎眼：“要不还是先藏窗帘后面吧，这么大一会该被老师看见了。”
王轩想了想也对，又将娃娃藏回了原先的位置。这么大个的娃娃，藏在这里一下午居然没有丝毫的暴露，周橦都觉得神奇。
他将给自己送礼物的人感谢了一遍，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抱着一堆娃娃引来了好多人的注目。晚上回宿舍脱衣服准备睡觉的时候，校服口袋里多了个丑丑的巫毒娃娃，也不知道是谁送的，想了一圈也没个头绪，于是也只好收了起来。
生日后的周六难得是放假的周末，因为张昭这个难缠的家伙，周橦也得履行自己的诺言，出来陪着他压马路，顺便请他吃蛋糕。
C市是个很小的城市，总共就那么几条街道。周橦的家属于年岁最长的那几个小区之一，红砖楼后面的灰白色小楼的二层，便是她的家了。单元门前是一排矮旧的平房，供楼上的住户放杂物用。但是走过了那么几排楼房，小区靠着市政府马路，倒是绿化的十分漂亮。
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张昭那边还是毫无动静。周橦倒是见怪不怪，她知道张昭的脾气，对方从来没有准点过。
又过了五分钟，周橦都想要掉头离开了，张昭才从出租车上下来，又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你又迟到了，约好的时间，你哪次准时过？”周橦道。
眼看她又要发脾气，张昭赶紧道歉，两人沿着马路旁边的人行道溜达着，往蛋糕店走去。
路上经过超市的十字路口，有人在卖气球，周橦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有些感慨地道：“我上次收到气球，还是我表哥哄小孩似的给我买的。”
张昭道：“那我给你买一个？当做迟到的道歉好了。”
不一会，两人继续沿街向前走，不过周橦手里倒是多了一个海绵宝宝气球。
她似乎有些开心，一路上净跟张昭东扯西扯一些初中看的海绵宝宝里的情节，又走了半个小时，麦田蛋糕店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有时候周橦很难理解，为什么城里那么多的蛋糕房，张昭单单选了距离她家最远的一家。
推开门，张昭便走到了冷柜旁，弯腰挑挑选选，最后拿了两个小蛋糕，递给了周橦：“去结账吧，你上次欠我的。”
周橦也没了脾气，乖乖的去结了账，两人出了蛋糕店，坐在外面的露天座椅上吃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张昭拿到的那个蛋糕，果然又是慕斯巧克力的。
第3章
蛋糕吃完，也该回去了。
周橦出来的时候没跟妈妈打招呼，这会儿估计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吃午饭，于是她跟张昭道：“吃完了么，吃完的话我回去了。”
张昭用勺子挖了最后一口：“这么着急么？”
“嗯，出门前没跟我妈打招呼。”
“吃完了，那我们走吧。”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又走了大半个小时，走到小吃街路上的时候，一个牙牙学语的小朋友，看着周橦手中的气球，伸出手似乎有些想要。
抱着小宝宝的像是奶奶模样的人，周橦停下来，伸手逗着这个可爱的小孩，对方此时的注意力都被那海绵宝宝气球吸引走了。
奶奶道：“闺女，这气球哪儿买的呀？”
“在超市那个路口，小朋友今年多大了呀。”
张昭此时也停了下来，看着周橦逗小孩玩。
“跟姐姐说，我们两岁啦。这气球还挺好的，过会我也去给他买个去。”奶奶道。
周橦想了想，把手上牵着的气球递到了小孩的手中：“算了，送给他吧，我拿回家也不好。”
“哎呀，快谢谢姐姐。”
小朋友很开心，奶奶道了谢，周橦便拉着张昭离开了。
路上，张昭道：“那等经过超市那边，我再给你买个？”
周橦摇摇头：“还是给更加喜欢的人比较好。再说我拿回家，我妈又要问东问西八卦个没完了。”
两人又走了一阵，张昭把周橦送回了家：“那我们明天见。”
“嗯，明天又要上学了，哎。”想到学习，周橦肉眼可见的有些低气压。
“作业写完了没？”
“没有啊，真令人发愁。”
“那我回去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周橦向张昭摆摆手，看他打了个出租车，转身便又回了家。
一年一度的元旦佳节如期而至。
辞旧迎新的日子，也是二中学生最开心的日子。因为这不仅意味着晚自习不用上了要被拿来开整晚的联欢会，而且第二天可以放假回家，光是想象，就足以令人提前一周就热血沸腾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学校都会给每个班级发一比数额不小的钱，作为各个班级去租音响以及买零食和装点教室的开支。而联欢的本质也只是为了大家一起放松心情，每个组出一个节目，然后活跃的分子可以多来几个。
每当这时候，周橦自然是安静如鸡。她是那种从来不喜欢出风头的人，但是无奈自己组里面有个过于活跃的分子。
节目报名的时候，张昭来跟周橦商量：“我问了组里的其他人了，靖哥不想参加，老潘和曹睿也没兴趣，要不我俩一起出个元旦节目算了。”
周橦白了他一眼：“我们哪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啊，是你会跳舞还是咋的。算了，还是让其他组多出一个节目吧。”
张昭道：“唱歌你总会吧？歌我都选好了，双人合唱。”
“什么歌？”
“罗密欧与茱丽叶，啊不，是梁山伯与茱丽叶。”张昭道。
“啥？这不是好多年前的老歌了么。”周橦道。
“是啊，唱不唱？”
看着张昭那挺正经的神情，周橦一咬牙：“唱。”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昭倒是挺敬业，用家里的打印机打印了歌词出来，每到课间就拉着周橦一起练歌。
没想到这歌还分男女，于是两人也挺好分工的，下课后的楼道里，两人找了个角落，开始了练习。
“我的心想唱首歌给你听，歌词是如此的甜蜜。可是我害羞我没有勇气，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男声部分唱完，周橦心说，这真的合适在元旦晚会上当着大家面唱这歌么？这可是谈情说爱的歌，班主任听了不得气够呛。
张昭唱歌五音不全，反正怎么听都像是一条直线，所以周橦还是挺佩服他的，毕竟要当着全班人面前唱，面子都不要了。
她看了一眼张昭，对方倒是挺一本正经的。为小组争光的荣誉心在作祟，排练完后，还将这首歌存在了手机里，方便晚上睡前再听听。
其实周橦也不是唱歌的料，声线细，高音上不去，陪张昭练了一周歌的后果是，虽然歌学会了，但是嗓子练废，猛地一说话还有些疼。
折腾一周后，元旦晚会如约而至。
下午的那几节课难熬的紧，最后一节铃声响起，教室里便成为了欢乐的海洋。班主任张老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喜怒形于色又喜欢有钱的学生，三年里对周橦也很少有过关注，所以周橦也对他无感。
“陈天琪和班长张志呢？”张老师环视了一下教室内，没见到他俩的影子。
正在招呼大家拉桌子收拾教室的文艺委员王艺道：“张老师，他俩去弄音响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张老师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话，让大家去吃点东西，就暂时先离开了。
等他再次回到35班，整个教室已经有元旦的氛围了。所有的桌子被拉到墙角，露出中间的一个方形场地，桌上放了好多的干果零食和水果，玻璃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剪纸，天花板上也都挂满了拉花，同学们开心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边聊天边等着最后节目仪式的开场。
既然是文艺晚会，自然也有主持人。
见张老师来了，大家也稍微地收敛了一些。安静的时候，听到隔壁班传来晚会已经开场的笑声和音乐声，一瞬间就又吵吵闹闹了起来。
“张老师，我们也开始吧。”
“就是，隔壁36班都开始好一阵子了。”
后来晚会终于开始了，陈天琪和文艺委员王艺主持，班长张志负责操作音响与电脑。班里的投影仪播放剪辑好的片段，屋内的灯关掉了几排，黑暗中大家吃着橘子，磕着瓜子，想着第二天就要放假的事情，有些快乐。
一组二组的节目挺好笑，联合排练的一个小品，平日里看起来文绉绉的男生表演了一个闷骚的角色，每一句台词都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直到距离自己的节目越来越近，周橦心里不禁紧张了起来。
她从小到大都有一个不好的毛病，那就成为众人的焦点会紧张。无论是上台演讲，或者站起来回答问题，总是会不小心脸红说话磕巴。正想着，旁边的张昭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胳膊。
“要不要出去再练练？”
“诶？好。”
她跟着张昭出了门，站在露天走廊的栏杆前，微微发烫的脸颊被冷风吹得有些舒服。
“你今天没穿校服？”两人又练了一会歌，张昭突然道。
因为是娱乐的一晚，所以学校查的不会那么严。中午的时候，周橦特地回宿舍换了件粉色的外套，甚至还穿上了一双搭配牛仔裤的小靴子。
其实她也有自己私心的，没有哪个女孩子喜欢穿校服，毕竟等晚会结束了，大家还要一起拍照的，穿的好看点也会留下更好的纪念。
眼看时间不早了，站在走廊的两人便悄悄溜回了教室。
好在缓和了一下情绪，轮到她跟张昭上台演唱的时候，倒也没有那么的紧张。
除了两人五音不全以外，其他一切很好，无事发生。
就是班主任看他俩的眼神，透露着一股怪异。敢光明正大的唱情歌，估计也是独一份。
然而周橦不这么想，毕竟她觉得，自己跟张昭的纯哥们友谊，敢这么唱就越坦荡。
虽然整个班里的其他同学，听起来也感觉怪怪的。
不过这段小插曲除了唱歌的两人以外，根本无人在意，大家继续吵吵嚷嚷，而结束了表演的周橦，终于可以安心地坐下来吃个橘子了。
吃了没一会，面前多了一朵花。
那是一支包装好的白色玫瑰。年级里的其他人，心眼活泛的会在元旦晚会期间去花市批发一堆玫瑰花，平日里两块一支，在这天能卖到10块。周橦从来不喜欢去凑热闹，没想到刚才出去的间隙，张昭去外面买了一支送给了她。
“谢啦。”周橦接过了，继续吃着橘子。
不过他倒还挺感动，高中三年，第一次元旦收到玫瑰花，不得不说，张昭这个人还真是可以。
后面的节目她也没仔细看，好友秦小萌默默地从远处摸了过来，两人边吃边聊着悄悄话，不知不觉瓜子磕了一大堆。
后来元旦晚会的气氛在可爱的语文老师带着自己小女儿来串场时达到了高潮，又在校长大人光临讲话跟大家拍照时接近了尾声。
回到宿舍，秦小萌对周橦手里的玫瑰花产生了好奇：“这是谁送的呀，这么有心。”
其实送花的习俗由来已久，今晚尤其是王艺，收到了好几支红色的玫瑰。
“还能有谁，张昭呗。”周橦道。
“哦，他呀。”
周橦道：“我网上查了，白玫瑰象征着友谊吧。”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不服气，毕竟三年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给她送过花，送了一次，还是象征着友谊的白玫瑰。
秦小萌哦了一声，换了个话题：“橦宝，待会熄灯后，去我床上待会，今天教务处不查寝。”
周橦笑了笑，她知道今晚秦小萌神神秘秘地想要聊什么，毕竟最近陈天琪出现在她口中的频率，确实是有点高。
果然，熄灯后，她跟秦小萌窝在被子里，两人小声地说着话，开始了新一轮的闺蜜夜聊。
秦小萌道：“橦宝，你觉得张天琪这人怎么样？”
周橦想了想，大概每个班里都有那么一个风云人物吧，长得还算行，家世尚可，学习虽然不怎么样但老师同学喜欢，爱出风头，烫发染发还不被老师抓去剃光头，喜欢跟女生耍宝打成一片，平日里拽拽的酷酷的。在35班，这个人便是张天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