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池终于松口,让宋岩出院。
陈家和宋家都安下心来, 因诸多事情被推迟的婚礼也再次提上日程。为了商议婚事, 也兼为了庆祝最近的连连好事,两家人选在某个豪华酒楼一起吃饭。
陈家这边, 除了陈非池、陈父、陈母和陈非洋,甚至连陈非池的奶奶都到了场。而宋家这边, 除了宋岩、宋父、宋母三人, 近日被从老家接来的宋岩奶奶也来了酒楼。两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陈母更是乐开了花儿。
陈父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邱董事长因为儿子迁怒于邱安衍,而宋苑认回了宋家,邱安衍威风不再,东池集团的危机彻底解除;宋岩出事后,她没敢松懈一分一毫,悉心照顾,总算儿子近来对她没那么大成见了。现下宋岩的胎已稳,她再找宋岩念叨一下, 陈非池便能重返工作岗位了。
喜滋滋地想着,陈母举杯,对宋岩道:“岩岩,敬你一杯。”
宋岩举杯,起身。
陈母看了眼一旁规矩安顺的陈非池,扬眉道:“谢谢你把非池改造的这么好。”
宋岩说:“您言重了,非池一直都很好。”
陈母笑,“我没有言重,我家这臭小子从小就不让我省心。如果不是你,他哪儿能规规矩矩地读书,规规矩矩地工作,规规矩矩的娶妻生子,哪儿能像现在这样顺我的心。“
宋岩想回以笑容,可不知怎么地,却笑不出来,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她将杯举了一举,饮料一饮而尽,然后坐下。
陈父笑:“行了行了,功劳是你的。你眼光好,非池这小子毛还没长齐呢,你就算计着让岩岩做非池的老婆。”这个话题引起了众人的兴趣,纷纷就此事调侃起来。
中国的长辈就是这般,青春时懵懂的爱意是万万不可言说的禁/忌,年少时的爱/恋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猜/忌,一旦步入婚姻,就无所顾忌,甚至会教你情/欲。
话题扯到了二胎时,不知是不是因为贪嘴喝了杯薄酒,宋岩奶奶开始说话颠三倒四。她将杯子用力往桌上一放,面带薄怒:“我大孙女儿不是已经怀了二胎吗,怎么还要让她生?女人怀孩子辛苦的的很,以后不要再生了。”
这话一出,热烈讨论的架势便没有了,几人笑着给宋岩奶奶解释两句,岔开话题。不一会儿,这个饭局就宣告结束。
和宋家人告别后,宋岩和陈非池跟着陈父陈母一起回了家。此时刚到初夏,温度适宜,晚风和煦,陈非池携着宋岩在小区内的湖景走廊散步消食。
走了一段路后,两人到了一处凉亭休息。长椅上,宋岩望着对岸灯光斑斓的明珠塔出神。肩膀被揽住,宋岩顺势靠在陈非池肩头。
陈非池问:“怎么闷闷不乐的?”
宋岩手抚上已微微凸起的腹部:“别担心,非池,我们娘两会好好的。”
一个月前,她就可以出院了,可陈非池不让。她选择顺从她,因为她于心有愧,对陈非池是这样,对孩子更是如此。
她的确想和陈非池有爱的结晶,所以以为自己没怀孕时,她会沮丧,但矛盾的是……她其实并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去当一个母亲。
所以宋母提到孩子为先,还有那个人提到孩子为先,她会下意识的抗拒……以至于事故发生后,她回想起林若紫的话,一度崩溃,认为是自己的抗拒让肚子里这个小生命产生了离开的念头。
上天保佑,小生命感受到了她的歉意。
陈非池并没有回复宋岩的安慰,只是道:“不管别人怎么劝你,也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会停下所有工作,一直陪着你和宝宝,直到你坐完月子。”
“你的工作,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宋岩双手揉搓膝盖,下巴低垂:“只是你和我在一起……就得天天面对一大家子,听些家里长短,做些琐碎事,还要顾着我和宝宝。”
说到这儿,她微微别过头:“还有不得不因为我,听你妈念个不停……”
她其实已然明白,她是陈母控制陈非池的最有力的武/器,从前是,现在更是。她耳根子软,脸皮薄,从小被灌输长幼有序,尊重长辈的观念。却被长辈利用,去通过她来控制陈非池。她无法平衡这一点,
陈非池将胳臂从她肩上松开,双手枕在颈后,仰头看面前楼栋里的灯火:“人本就是群居动物,害怕孤独,喜欢热闹。也许有个别会思想境界不一样,宁愿独处,害怕吵闹,但我是个俗人。”他扬起唇角,“酸甜苦难是正常事,喜怒哀乐更是必要,这种生活没什么不好。”
话锋一转,看着她,“我没有不喜欢这种生活,但偶尔会生气。”
宋岩骤然收拢手指,紧握成拳,肩膀瑟缩。
陈非池叹口气,起身,在她膝前半蹲下来,抓住她无措的手:“我气我自己。”
宋岩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陈非池道:“我气我自己没办法让自己的妻子和自己一个阵营,气我自己没办法为自己的妻子抵御来自双方父母所有的施压。”
他哽了下,轻轻地说,“我不否认双方的父母也很重要,可既然结婚了,我们就应当把对方看作是最重要的人。”
他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最后那句话,甚至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眼睛里写满了控诉,那控诉就要随着他眼底漫出来的亮闪闪的东西溢出眼眶。
宋岩浑身一震,心脏如同被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