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苑面带微笑。
夏苑拆了一袋早上顺手拎上的饼干。
“都饿了吧?”
看出来罗屹和李东升确实是饿惨了。
俩人高马大、体格不下陆启铭的大男生,一路担惊受怕披荆斩棘,上一顿饭还是昨天中午,简直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李东升还算理智,认真道谢后接过夏苑的饼干大口吞咽。
罗屹则是一脸感动高呼恩人,抱着饼干一口一块,然后疯狂找水。
这段时间赶上大作业,他们导演系经常会请别院教授来开讲座,演播厅里常备着几大箱矿泉水、桶装水和饮水机。
罗屹一个劲儿吨吨吨,还不忘给自己的好哥们和救命恩人们上水。
陆启铭笑得端庄得体,接过两瓶水,扭开瓶盖递到陈竹西嘴边。
他们仨早上出门前都吃过东西,所以陈竹西这会还不饿,正掏出口香糖嚼嚼嚼,顺便平复心情。
看着陆启铭递过来的水,陈竹西表情复杂。
在冬天吃过薄荷味食品的人应该都知道,这时候凉水入口会是什么滋味。
陈竹西回想着这两天陆启铭的反常。
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亢奋,还有这段时间各种主动讨好,灾难爆发后总是欲言又止,一看就知道在心里疯狂逼逼着什么。
陈竹西接过水,盯着陆启铭。
陆启铭强做镇定:“怎……怎么了?”
他下意识站得笔直。
“你这几天……”陈竹西盯着他若有所思,陆启铭被她盯着紧张得不行,没几秒就硬生生憋红了脸。
“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夏苑一口水没咽下去吐回了瓶子里,她看了看手中这瓶水,心想姐姐帮不了你了。
随即旋紧瓶盖把它塞到了看不见的角落里。
反正这演播厅里最不缺的就是瓶装水。
陆启铭悲愤交加,捏着口袋里一直被他藏得好好的小盒子,想着豁出去算了。
反正现在情况都这么糟了。
更何况,他们好歹刚刚生死与共过,陈竹西总不至于把他踢出去喂丧尸。
陆启铭一会想着,陈竹西把他踢出去喂丧尸怎么办。一会想着,他在被啃死之前,能不能来得及给她关门。
一会又觉得,要是他死前给陈竹西关门,能不能感动她一下。
但陆启铭的视死如归没能成功。
罗屹一巴掌给他拍泄了气:“兄弟,你咋还欺负人小姑娘,看不出来啊。”
陆启铭在掐死他兄弟的边缘反复横跳。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再而生气!
“我……我不是,我就是,想着,你过生日么。”
陆启铭强行挤出笑脸,捏着罗屹的手力气逐渐失控。
陈竹西觉得自己发小奇奇怪怪的,又转头去看夏苑。
夏苑心里把陆启铭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抽打了一百遍,脸上却露出个如出一辙的笑容。
“是……是啊,我们说好了的。”
陈竹西在心里反省,自己到底哪做得不对,给了他们她会信这种理由的错觉。
她沉默了一会,微微一笑,语气和缓:“原来是这样,早说嘛。”
夏苑转头就去找水,陆启铭觉得自己已经硬了。
尸体硬了。
只有罗屹开开心心:“你们仨感情还挺好!”
李东升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起身拉走罗屹。
“一晚上没睡了,你不困的吗。”
原本是真不觉得,但被他一说,罗屹立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害,这一路过山车似的,我还真给忘了。”
这种天气睡地板肯定是不行的,但演播厅里除了他们身下的软包椅子,也找不出别的布片了。
也不能真坐椅子上睡啊。
于是两个城规系校友,在经过导演系同仁一致表决之后,决定将演播厅的软包椅子就地充公。
门外的丧尸一时半会是散不去了。
他们三个从昨天下午起一路逃命,纵然昨晚睡了一觉,现在也觉得疲惫不堪。
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不到一天的时间,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他们快受不住了。
陈竹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在罗屹二人提出拆椅子拼床的时候,就提出入伙了。
得亏演播厅隔音好,不然这五个人在演播厅里的动静,保准得给门外的丧尸打一针兴奋剂。
五人一边拆椅子一边低声聊天,毕竟今后可能得相处好一段时间,总得有个基础了解。
很快,座椅上软垫被他们剥了下来,铺在地上,成了一张张暂时的床。
停电了,演播厅没有窗户。
他们所有的光亮,都来自于灯光总控室的小窗口。
室内昏昏暗暗,非常适合睡觉。
罗屹和李东升昨晚一夜没睡,清晨又经历了一场大逃亡,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
第9章
演播厅-决定;
陈竹西平躺在软垫上,听着丧尸撞在门上发出的闷响,脑子里胡思乱想。
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来。
他们的食物够不够撑到解放军叔叔找到这。
万一演播厅的门也不靠谱怎么办。
陈竹西昨夜睡得不算安稳。
应该说,昨夜没人能睡得安稳。
今天早上被惊醒,然后一路惊心动魄,现在躺下来,不一会也开始迷迷糊糊。
“竹西,竹西。”
陈竹西睁开眼,是陆启铭。
“怎么了?”
她此刻还没能彻底清醒,一时间还在疑惑,为什么陆启铭会在她寝室。
“降温了,不能再睡了。”
陈竹西打了个冷战,很快反应过来。
虽然此刻他们在室内,但还是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
降温了……
不是冬天停下活动后身体发冷,是切切实实的降温。
而且是大幅度的。
演播厅四周墙壁都是软装材质,保暖效果极佳。在室外五度室内零度的江南地区,保持着无论春夏秋冬,室内气温均比室外高五度的可贵品质。
而现在……
陈竹西看了一眼手边的矿泉水。
瓶子里的水,已经结成冰了。
陈竹西试图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冻得有些麻木。
“把人都叫醒吧,这个温度再睡下去太危险了。”
陆启铭难得面色凝重。
陈竹西点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很快,五人围坐在一起。
“室温可能得有零下五六度了。”
也就是说,室外可能已经到零下十度左右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理论上来说,一天之中温度最高的时候。
今天早晨他们从宿舍离开的时候,温度远没有这么低。
应该说,自古以来,整个江南地区的气温,都少有这么低的时候。
陆启铭拿起矿泉水瓶,短短几个小时,一瓶水已经冻得七七八八。
情况可能比他估计的更加糟糕。
“我们没法在这久待了。”
陈竹西原本的打算,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
去不了食堂的话,演播厅原该是个很好的选择。
室内相对温暖,门还算结实,有足够的饮用水,可以休息。
依靠他们从宿舍里带出来的食物,就算五个人也能消耗一段时间。
但现在已经不是哪里能待的问题了。
南方没有供暖,建筑也几乎没有什么防寒设施。
现在停电了,所有取暖设备都不能用。
除非他们能找到棉被等物资,否则依照现在的降温速度,无论呆在哪里,都可能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
罗屹和李东升来自祖国的大西北,同样是经历过滴水成冰的壮士,也知道低温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罗屹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又丧尸又降温,真的世界末日了?”
陆启铭掏出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几乎被切断了。
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天阴了,本就昏暗的演播厅现在只能勉强视物。
这样下去不行。
至少他们得想个办法,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记得,电影里碰到什么灾难,几乎都是通过广播发布的消息。”
在场没有一个人是学相关专业的,一时之间都想着手机信号和网络,完全没考虑到过广播。
不过经陈竹西一提,大家也就纷纷回忆起了自己看过的影视作品。
“我记得是有分短波长波,各种不同频段,也不是都能收到的。”
李东升努力回忆。
“不过我也只是偶然间看到过,没有具体了解。”
众人又有些丧气。
气氛一时低沉下来。
罗屹缩着脖子哆哆嗦嗦:“记得也没办法,都快2121年了,咱上哪找收音机去啊。”
这话一出,陈竹西三人陡然来了精神。
收音机!
罗屹和李东升可能不熟悉,但他们可是知道的。
要说收音机,他们没有,楼上可多得是!
四楼是播音系上课的地方,广播室,各类广播设备陈列室。
设备齐全到物理院懒得再建实践教室,直接拿播音系的用。
最重要的是,同在四楼的灯光总控室,可是直通演播厅的!
“而且我记得,广播室和B栋一样,都是独立供电,还有备用电源!”
夏苑在学生会任职,认识几个播音系的同学,平时听他们闲聊,也知道了不少播音系的事。
这回可真是误打误撞了!
“如果广播室没断电,说不定我们可以直接去广播室。”
陈竹西边给建筑院的两位校友讲解路线,边做出自己的推测。
“平时的校园广播也有直接转播其他频道,我注意过,播放其他频道的时候,偶尔是能听到广播室里的声音的。”
“也就是说,那些广播都是被别的设备播放出来,再通过广播室的话筒播放的!”
比起在一堆不知道报废没有的古早收音机中瞎琢磨,直接去广播室研究使用方法,真的再好不过了。
尤其是广播室可能有电的猜测。
无论最后有没有获得信息,至少在备用电用完之前,他们可以在那里安心休息一段时间。
距离灾难发生到现在,已经二十多个小时了。
现在信号全无,水电也全部停掉,状况糟糕得让人不安。
他们此刻睡意全无,当即便开始制定前往广播室的计划。
陆启铭凭借他们数次成功转移根据地的经验第一个发言。
“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目的地,可以通过灯光室离开演播厅,直达四楼。所以只有一个问题,就是怎么从灯光室到广播室。”
灯光室的门可以直接从室内打开,广播室的门可能就又要靠饭卡。
四人不约而同看向陈竹西,面露期待。
陈竹西表示她只开过自己系的门,这种涉及院系纠纷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做。
夏苑信心满满:“我听他们说过,广播站的师兄师姐偶尔会懒得回宿舍,就来广播室午休,有时候忘了带钥匙,也开过几次门,我觉得没问题。”
陈竹西在大脑中勾画路线图:“广播室在四楼最右边,跟灯光总控室中间隔着物院的实验室,无线电陈列室,和播音系的练功房。”
建工院和传媒院八竿子打不着边,罗屹和李东升也从没来过三、四楼,此刻只能靠陈竹西三人的记忆力了。
其中夏苑是和播音系接触最多的。
“播音系昨天下午都在五教,上思修大课,练功房肯定没人。”
校园广播一般六点半开始,昨天灾难发生在五点多,广播室应该也没人。
剩下就是物院了。
硬说关系,肯定是建工院更靠边。
于是三人示意建工院二位校友发言。
……
罗屹与李东升拒绝了通话请求。
陈竹西叹气:“事无万无一失,反正咱也待不住,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启铭起身收拾包裹,顺便把他们拆下来的软垫堆一堆。
灯光总控室的窗口离地面目测近三米。
而且说是窗口,但也是闭合的,所以还得先把玻璃砸开。
只希望A大能延续它在门锁上的不靠谱,别给它做个钢化玻璃。
论起砸东西,在他们的可选范围内,有棱有角,十来斤重的摄像机脚架当仁不让。
陆启铭拉出脚架中轴固定,扒掉把手上的软垫,站到最后一排的座椅上调整了一下角度。
“咔嚓——”
玻璃上出现了裂纹。
果然!A大还是那个持续性贫穷的A大!
陆启铭一看有戏,哐哐几下抡上去,窗口很快空了出来。
他没有马上从座椅上下来,反而举着脚架在窗口挥了几下。
几秒钟后,看并没有丧尸扑过来,几人放好武器围了过来。
陆启铭看了看罗屹脚下下陷的座椅:“我大概七十公斤。”
李东升反应很快:“我六十八。”
罗屹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突然开始报体重,但还是下意识排了个队形:“我……我七十四?”
陆启铭和李东升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那你最后。”
直到陆启铭把陈竹西托上窗口,罗屹才明白刚刚那几句话的时间,他被迫接受了什么决定。
他站在脆弱的椅子上,一边顶着肩膀上一百多斤的重压,一边担心椅子扛不住压力,带着他一起报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