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箐这样想着，擦拭人中的血迹。
人群中很安静，张箐的声音清晰可闻。
“莫梨，你给我记着，这个剧组，有你没我！”
江黎的声音传出很远，“你说的对，确实有我没你。”
……
江黎离开秋山区之后直奔医院，林娇已经挂了一天一夜的吊瓶了，虽说只是单纯的营养问题，江黎仍旧放心不下。
好重……
林娇有一种下坠感，他的身体记忆停留在从冷水中出浴的瞬间，北风直直缠绕着耳骨往里钻。
好冷……
她听见吵闹声，感受着来自四面刺目的眼神，即便还处于意识朦胧的状态，仍然觉得心脏紧绷的难受。
好讨厌，就这样被注视着。
她出于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想要往后缩，即便后面是冰冷的，一次一次伤害过她的湖水。
没有冰冷。
林娇感受到的只有可靠和安心，温暖与炙热。
是，江黎吗？
她嗅到了对方的兰草香。
……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
高中最难背的莫过于屈大家的文章，全是方言还特别冗长拗口。
“这句的翻译原来是这样啊，根本想不到嘛。”
林娇当年才上高二，正是叛逆不肯学习的时候，一看到要背的东西就头昏脑胀。
“不，你根本没想，还有，你上课一直都不清醒！”
江黎说话一点也不留情面。
“我呸，为什么要用荷花当衣服啊，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林娇捂起耳朵就是个八百米冲刺，完全不顾后面江黎说了什么。
穿兰草做的衣服，就会有兰草的香气吗？
孩子的想法总是不符实际，蝉鸣，操场，八音盒。
都能让林娇驻足，唯独古诗文不行。
“你这么喜欢咬文嚼字，以后去当个诗人，不对，编剧！”
“还能把别人写进你的本子给你驱使。”
“略略略。”
林娇站在门口给江黎比鬼脸。
自习课就是用来旷的，林娇摇晃着手表，懒得回去看主任那张臭脸，终究要被骂一顿，何必分成两天呢，直接等放学！
铃声敲了三遍，林娇孤零零的站在学校门口，糖葫芦关东煮的小摊收起车棚，林娇还背着小书包在门口晃悠。
林娇一拍脑袋才想起今天中午妈妈说要回爷爷家一趟，明早才回！
妈妈临走还交代自己尝试坐公交车回家，404就能直达自己家小区。
和江黎的放养不同，林娇这辈子还没做过公交。
404是通过学校的最后一班车，司机在站口象征性停了一下，就要开走。
“停一下！”
林娇咬了咬牙，斟酌着距离，想到是末班车头脑一热，挤上了公交。
车内的空调早就坏掉了，偏又赶上晚高峰挤的不得了。
前面提着菜篮子的大妈，还有个特别壮的小孩挡在路中间，林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默默吐槽，也不知道小孩这么大的时候都什么想法，喜欢把所有的书都带回家，书包撑得快有他自己重了。
前面的路被堵的死死的，吊环又太高，林娇仅凭着意念扣地。
千万不要倒下，重心要稳。
车程过半，林娇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很好，还没等这口气彻底放松。
“啊！”
一个急刹车，林娇上半身直接俯冲出去，左脚绊着右脚，嗓子眼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
咚的一声，和别人的胸膛来个了亲密接触。
是兰草的香味啊！
林娇抽了抽鼻子，白衬衫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干净舒服。
林娇猛然一惊，抬头去看那人，仰着的视角只留一个冷冽的下颚线。
接到林娇的注视，江黎的喉结动了动，有点不自然。
“江黎，你也在，真巧啊！”
林娇心里美滋滋的，还有人和自己一起赶末班车！
“嗯。”
江黎应了一声，“是挺巧的。”
“抓不稳，就靠着我。”
江黎扶在林娇肩膀的手逐渐收紧。
“免得你撞到别人。”
“哦。”林娇故意很大声讲出来，“还以为你关心我呢，原来你怕我撞到别人！”
江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林娇的头软软的压在自己胸口。
“不撞别人，累了，靠一会！”
精神紧绷之后总会想着休息，林娇的眼睛酸涩，闭目养神了一会。
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里，江黎的手几次想抚摸女孩的头发，最终泄了气的抓住护栏。
不过从那天开始，林娇知道，江黎身上有很好闻的兰草香。
意识逐渐回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弥散在空中的无边的消毒水味道。
不是兰草香啊。
第43章 、娇梨
戏中戏：永遇乐（4）；
警察闯进门的时候，张箐还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睡的正香。
开口第一句就是，“别抓我，我们是正常男女关系，绝对没交易什么。门外的江黎听后一阵冷笑，把他的罪名又加了一条。
张箐被拖拽着路过江黎身边时，只有一双鸦羽的双眸平淡的与他对视，没有喜怒却令他毛骨悚然。
张箐原名张静，因为大众，在剧组的时候常常被认错，他找了算命先生算了一卦，改名张箐。
讽刺的是，她改名的钱都是女人出的。
张箐家境贫寒，仗着有三分帅气和做导演的天赋经常哄的一任又一任的女友为她花钱，不过他人品不行，每一段关系都处不长久。
除了他未婚妻。
他未婚妻是家里从小给他定的亲，按道理这个年代不会有包办婚姻这码事，但他生活的山村特别偏僻，出生那年又闹灾慌，邻居家为了口饭开始卖女儿。
现实总不是先婚后爱的戏码。
未婚妻辍学很早，全为了供养张箐上学，张箐是艺术生，辗转各地学习朝家里要的钱不少，有一半都是未婚妻在出，但是他却一边朝着未婚妻要钱，一边女友不断。
如果只是到这里就结束了，还只能说他人品不行。
更可恶的还在后面。
张箐的未婚妻得知他心思不纯之后提出退婚，张箐知道自己的婚约没有法律保护，就想办法和未婚妻发生了关系，未婚妻怀孕之后张箐到处宣扬她与人私通，说的绘声绘色，未婚妻禁不住压力自杀了。
这件事本来石沉大海，但还是被white给挖出来了。
可怜的未婚妻出生在穷乡僻壤，即便是最高科技的技术也只能描绘出事件，连她的名字都查不出来。
“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啊！”
整理好文件的white感叹，“你递交证据确定是匿名吧，我这饭碗别让你砸了！”
作为曾经的电竞选手，如今的王牌黑客white可是很珍惜自己的职业生涯的。
“还需要其他服务吗？”
他脖子上缠着最新款的狐狸耳机，很符合本人的气质。
“没有了，稍后钱就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江黎撑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树纹杯中还残留半份柚子酒。
“我就喜欢跟有钱又痛快的客户打交道！”
white打了个响指，狭小的地下室内，只有显示屏的光亮着。
这里是江家早年在秋山区买的别墅，这间地下室也是原主人用来储存红酒的小基地。
不过被江黎改了用处。
微弱的白光，映射在张箐大头照片上。
“渍渍渍，真可怜，哪里就惹到你了呢？还是说他在剧组说的那些话，让你怕了？”
white的能力不是吹出来的，有资金支撑，黑到剧组的监控易如反掌。
“倒不至于……”
江黎用指尖的薄茧摩挲了一番凹凸不平的杯壁。
“他怎么说，怎么想，根本不要紧。他欺负了不该欺负的人，让他滚出剧组算是轻的。”
那罄竹难书的丑事，应该够他后半辈子还债的了。
white挑眉，“以往你被黑的那么惨，也不见你利用黑客技术做点什么啊！”
江黎理了理胸前扣子，锋利的袖口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我被骂两句没必要辩解，林娇不行。”
“上次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white自然知道江黎说的是什么，和江黎的霸道相比，林久的方式更温和更看重后续评价。
至于哪种方式更好，white不做评价。
“钱到位，一切没问题。”
……
第二天是的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娇艳欲滴的玫瑰上沾染水珠，空气中的微尘在阳光下被映照的清晰可见。
林娇手中捧着一本《百年孤独》，百无聊赖的歇息。
“林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实习小护士准时查房，她后面还跟着另一位熟人。
云雾……
“我没事。”
林娇用眼神询问护士，云雾挡在前面得体的笑了笑。
“同组演员，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护士看云雾轻车熟路的样子，以为两位是朋友。
林娇没解释什么，查完房就让她离开了，然后对着云雾说：“我没什么不舒服的，非必要的话不想被打扰。”
林娇的语气不算友善，但结合张菁和云雾的关系，她多多少少有默许的成分。
“如果你是为了张箐的事情，就直说吧！”
“直说？”
云雾轻笑，“我以为林编剧是一个公平公正的人，不会因为一个人连累其他人。”
她的马丁靴敲在地板上上，扶着陪护的矮床落座。
“那你今天是单纯的来探望？那你自便。”
云雾还真的是带着目的来的，她直言大家都是圈内人，林编剧也算在内。
“我愿意把女主角的戏份让给你，甚至退出剧组，但是我需要今年影后的提名。”
她说的干脆，林娇没理解这两句有什么关联。
“林编剧不用遮掩，我做过功课的，你是什么家世我不了解，但单看你先是投资《玫瑰恋人》后是收购「一帘幽梦」也明白几分。”
她说完沉默了一下，抿着唇。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这么唐突。”
“走投无路？云小姐你这话说的我摸不着头脑。”
“很简单，资源置换，我愿意用女主的戏份去换一个提名。”
林娇不解，云雾向来是一副拿捏别人的模样，如今竟然跑到她这里说这些话。
“我已经演了阿绾，并且我很喜欢这个角色，能诠释好一个角色比多加几场戏合算。”
云雾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眼神含雾，“我的合同要到期了。”
她苦笑，“我不想再续约了，这个喝血的公司我受够了，可是今年是最后一年，年底他们一定会提出续约的条件。
为了曝光度，我默许了。但是合同我不会签，如果今年我不能获得提名，就没有公司肯要我。”
云雾来之前考虑了很多，从管理层变动开始，看到江黎成功解约，便从他身上找突破口，林娇是意外收获。
“影后不是由我决定的，导演会不会改戏不是由你决定的。”
林娇说完继续拿起书籍阅读，神情专注，不去理会云雾的神色，她执着的在门口站了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病房门微微敞开，走廊灯地板上反射着阳光，瓷白色有些刺眼，林娇闭目养神，心中有些复杂。
在那天之后，不知是云雾死心了还是找到别的出路，她离开了剧组，随行的另一位导演萧陆很看好她，阻拦了很久。
但是被云雾拒绝了，“我现在的确还没有那个实力去演绎好林宸这个角色，谢谢陆导给我的机会，我会继续努力。”
经过这么一帆官方说辞，任由喜欢她不喜欢她的人都没法再说什么了，陆导难得赞许的看了云雾一眼，派车送她离开。
林娇没亲眼看见，不知道精彩程度，被江黎转述之后成了搞笑戏码。
她勾唇跟着笑，但笑意未达心底。
“不感兴趣吗？女主角空下来，可以试镜了。”
江黎削苹果注意到林娇神色不虞，开个玩笑。
林娇眼睛一转，捕捉到什么似的，圆润的脚趾被宽大的病号服包住一半，她故意去蹭江黎的腰。
“这件事不会跟你有关吧？”
“什么有关，你说什么呢？”
江黎手中的动作一顿，锋利的小刀将苹果皮拦腰斩断，险些碰到手。
“你没事吧，我看看。”
他首先感受到刺痛，但是好在口子不大，只是渗出一点血迹。
林娇观察伤口去找创可贴，颇有些愧疚，自己这么大了还这样冒失。
“没关系，不用忙活，一会都愈合了。”
江黎捻手指吹了吹，继续削苹果，刚才问的什么事也忘的一干二净。
“各人有各人选择了路。”
沉默了半晌，他冒出这么一句话。
本来林娇只往那方面想了一下，听他这么说是接触过云雾了。
“后来云雾回去找你了？”
“嗯，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违反原则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