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夹的吊坠自然的垂下,在冰川水纹似的灯光旁熠熠生辉,林娇顺着墙壁黑丝绒装饰流苏,欣赏穹顶的神话。
祝融喷射出火焰在基督山顶。
林娇轻笑,不知这是哪位画师的奇思妙想。
好像是醉后的错觉,一股烧焦的刺鼻气息自上而下,笼罩在林娇众人头顶。
什么味道?
林娇面颊绯红,她嗅了嗅手腕,试图从身边找源头。
穹顶的吊灯忽明忽暗,吱吱嘎嘎的摇晃起来。
起初只有林娇一个人注意到,然后是更多,有小声议论,也有侃侃而谈装作不知者。
“哗啦!”
吊灯应声而下,碎玻璃炸裂满场,火线以极快的速度烧灼,半副壁画被烧得焦黑。
“啊啊啊!救命!”
一瞬间,会场大乱起来,众人惊慌无措,无论是籍籍无名之辈还是家产万贯之人。
“啊——”
林娇的半份呼救被卡在嗓子眼里,她在拥挤中被卡座绊倒。
手臂被卡座夹了一下,瞬间出现红痕。
此刻,林娇才算清醒。
安全通道!
整个会场黑漆漆一片,只有绿色的小人还亮着,林娇摸索着手机站起,想要打开手电筒看清路。
地毯还有被撞飞的烟灰缸,林娇能清楚感受别人脚步带过的风,她怕被踩踏到,本能的向后缩了缩。
“林娇,别怕。”
这个熟悉的声音是……江黎!
江黎从后面俯抱住林娇,她后面裸露的肌肤因为紧张和燥热激起一层小疙瘩。
“江黎,是你吗?”
巨大的失重感袭来,林娇本就昏沉的脑袋被大力提起,眼前看到的都是小星星。
“我冷……”
这是林娇意识还清醒的时候最后一句话。
女孩眼头亮闪闪的,闭上眼好像童话中沉睡的公主。
江黎脱下外套披在林娇身上,侧身公主抱起来。
林娇朦胧间,半眯着眼睛。
江黎紧抿着唇,剑眉星目,坚毅的目光一直往前。
而林娇的目光,一直向他。
江黎总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站在身后。
……
林娇小时候总觉得是自己单方面缠着江黎,而江黎是因为父辈的交情不得不让着自己。
所以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林娇是没有无话不说到好朋友的。
六月的蝉鸣叫的人心烦意乱。
天刚擦黑,林娇哭的满头大汗在花坛边上蹲着。
无论江黎怎么喊,林娇也不肯现身。
她是被娇养长大的公主,面对同学的恶言恶语,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会告状、有点事就哭、就仗着家里有钱、天天找哥哥欺负人。”
林娇每一次听到这些词就从心里往外反感。
为此她遇到事强忍着泪水,背着地摊上的廉价书包。
可是当她抽出钢笔又会被同学大惊小怪的声音吓到。
“这个限量版的星空蓝,有价无市诶。”
每次到那个时候林娇就忍不住羞愧的低下头,即便自己没做错什么。
今天中午那帮顽劣的小子看到林娇爸妈的豪车,远远的喊话。
“公主快起驾——”
然后伴着笑声跑的老远。
林娇回神想辩解的时候,人家早就不见了踪影。
今天妈妈也来了,商量着上哪家餐厅,父母上午谈成一单生意,心情不错。
看到林娇不说话,随口问了一句。
林娇憋在心里的苦,又被那句「只会告状」堵回去了。
她别过头看着窗外,父母继续刚才的讨论。
眼泪给远处的景色蒙上天然滤镜。
林娇看着远处骑单车的少年。
他的球鞋和单车一样洁白,裤腿做了个收紧规规矩矩的遮住脚踝。
在红绿灯的档口单车和汽车短暂的交汇。
江黎也注意到林娇父母的车牌,摇着车铃打招呼。
林娇按下车窗,扑鼻的热浪把睫毛烘干,留给她的是江黎的微笑。
“喂,去找我玩啊。”
短短一瞬,单车少年就抛弃拥堵的车流,自在如风,玻璃夹层只看到一个白点。
林娇没有去找他玩。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调节好心情,但是一个下午烦躁的课程过去,林娇又看到那伙淘小子。
“诶诶,林娇你告状没,你妈今天怎么没找校长呢,开除我啊,你家不是很有钱吗?”
林娇咬住下唇,再也忍不住,哭腔里还有奶音。
“你们,都给我滚!”
幼猫的挑衅没有被放在心上,林娇班主任告诉她,今天晚上妈妈不在家,让她就近到小餐馆吃饭。
林娇再也不用伪装,躲在学校的花坛边肆意大哭。
初中的林娇和江黎还是一个班。
江黎想找林娇一起吃饭,怎么也找不到女孩。
直到看着女孩因为哭的满头大汗,气息都吐不稳,所在角落里也不管裙子上是不是沾了泥点。
她抬起头,问:“江黎,我是不是也别矫情?”
江黎没有回答她。
过了一个周末,在游乐园玩得开心的林娇已经不记得这回事了。
她甚至想试试自己有没有因为哭过一场内心变得强大。
可是那几个天天往上凑的男孩,却没有来打扰她。
怎么回事?
林娇不知不觉走到学校的车棚,江黎正在给自行车打气。
“江黎?”
林娇叫了他一句。
他一转身,嘴角是创可贴也遮不住的淤青。
林娇马上想通了什么,上手去把创可贴撕掉。
“你打架了是不是?学校不允许斗殴!”
“没有。”江黎狡黠的笑了,“我把他们自行车气放了。”
过了很久,林娇才知道,江黎拿着锤子和钉子把人家自行车戳了大洞,还威胁人家下次再欺负林娇,戳的就是他们的脑袋!
江黎当时就是色厉内苒,可凶狠的样子和平时不苟言笑的脸到真的把人吓退了。
江黎把那天林娇的问题认真回答了一遍。
“你不是矫情。”
“你本来就是公主。”
他是个先做再说的行动派,而林娇,本来就是公主。
作者有话说:
超现实娱乐圈,什么调查营销都是我编的,无原型
第8章 娇梨
(加更)“焦虑症这个病,懦弱又矫情”
洁白的帷幕垂下,空气的微尘在阳光下形成一道空气柱。
林娇惊醒,一个激灵坐起来,又迅速躺下。
周遭的装横自己十分熟悉。
她没在医院,还在家里。
手臂上的红痕淡了许多,四肢也没有明显痛感,如果说唯一有点不舒服的地方,就是鼻头有点泛酸。
林娇翻了个身,天花板上印刻的藤蔓疯狂生长。
她轻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闭上眼睛。
自己的身体还真是不争气。
她的身体忽轻忽重,一会踩在云端软绵绵的,一会落入深海窒息感袭来。
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谁!
林娇惊醒,强撑着手臂侧身。
江黎倒水的动作僵了一下。
“醒了?”
“嗯。”
林娇还没有病糊涂,想起昨天晚上的惊变,料到是江黎送自己回家。
“感觉怎么样?”
江黎见她醒了,递上药片。
不提还好,一提只有难受的感觉,鼻子酸,头疼。
水温刚好。
林娇不爱吃苦的,水果口味的药片这附近又没有。
但江黎递给她的是水果味的。
她睫毛颤动,压下情绪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江黎答:“供电系统功率太大,把火线烧断了。”
火灾?
林娇眼皮一跳,“有人受伤了吗?”
“都是小伤。”
江黎告诉她有烟雾报警器和灭火器在,没酿成火灾,就是吊灯砸下来了,飞溅的碎玻璃伤到几个人,没什么大事。
江黎说这话的时候,不断留意着林娇的脸色,确定对方没有因为这个勾起什么不好的记忆才斟酌着说完。
林娇松了一口气,暗叹开机之前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女孩轻蹙眉头,一副认真的样子,越来越难以联想她高中的模样。虽说都是俏皮可爱,但那时候她什么事都不上心。
空气缄默,林娇多喝了几口水,乖巧极了。
“谢谢你。”
江黎垂眸,“没事。”
“和你哥一起来的,看看是什么项目。”
这样欲盖弥彰的解释,他想说什么,顺手救的吗?
林娇轻咳,没有接下去。
“你也要投资《玫瑰恋人》?”
林娇换了个话题,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总叫江黎有点心虚的不敢对视。
“没有,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喉结微动。
“哦。”
林娇双手捧着马克杯,指甲细细的扣着上面的星座图案。
江黎的父母向来对这个行业有偏见,他们家的产业也不涉及这些。
那还真巧啊……
巧到我以为你是专门来见我的。
林娇低着头,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也不是。”
江黎拨动林娇的碎发,她的刘海打在脸上,被睫毛拦住挂在水雾上方,她的面部像精心雕刻的塑像。
“最近接触的演员有点多,毕竟行情变了,我在物色产品的代言人。”
林娇的双颊痒痒的延伸到心里。
她突然羡慕平时八卦的同事,这时候应该能和江黎侃侃而谈。
“能帮我留意一下嘛?”
林娇愣了一下,然后闪躲。
“我,不太熟……”
江黎带着爽朗的语调,“怎么也比我熟,我也不着急。”
“留个联系方式。”
杯中的水见了底,林娇记得如果是江黎从来不喝根的,他是个连自己口水都嫌弃的人。
没有办法再假装遮掩。
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江黎注意到女孩的窘迫,开口圆回来。
“加的是生活号,再加个工作号呗。”
江黎随手把记药物说明书的笔纸拿过,递给林娇。
心跳不自觉在对视中加速,简直呼之欲出的声音。
不是林娇亲笔写的,亲口告诉的,江黎会觉得遗憾。
……
林娇半空白的写下联系方式,又简单聊了几句,不过第二天她就会想起来,接下来的对话都是模糊的。
“我有点累了。”
林娇和他一问一答,终于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
江黎扶着女孩躺下休息。
房间里只有梳妆台前有一个小矮凳,江黎退出去,留给林娇空间。
客厅的沙发一尘不染,除了正对着卧室的有轻微凹槽以外,其他的与崭新无二。
她家中很少有人拜访,自己在家待的时间也不多。
矮脚桌附近支着台灯,暗黄色灯光还亮着,一副静待主人的模样。
本不欲翻看林娇的文件,可它散乱着,江黎下意识去整理。
【李余,年龄十八岁,擅长吉他编曲,外号小鲤鱼,人设活泼有朝气。】
【冉铭洋,十七岁,擅长中国风舞蹈,人设永不言败的大男孩。】
【苏周,十七岁,擅长主持,外号粥粥,人设真诚。】
江黎被吸引了注意,他混迹娱乐圈,对上面同行的名字几乎是条件反射,看到的一瞬间不淡定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林娇叫人调查的时候没有任何要求,但落到江黎手中的都是当红小生。
每一份文件上都附上大头照,各人的优缺点,详细些的还写了感情史。江黎从头翻到尾,心中越来越不踏实。
卧室中的女孩还在安睡,江黎蹙起眉头。
而林娇的梦境也不是那样安稳。
……
时间被拉到林娇刚上兴趣班的那年,她突然在学校的表演舞台上晕倒。
林娇的妈妈带着林娇赶到医院。
冰冷的长椅,哀嚎的走廊,都让林娇有种逃避的冲动。
“孩子心理素质体检被判定为不合格,测试初步断定,林娇患有轻微焦虑症,这种病不适合登台表演,非必要的话,家长也不要刺激孩子。”
谁在说话?
林娇昏昏沉沉的,脑海里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楚。
“那有治愈的机会吗?”
小林娇蜷缩着,头发把她大半张脸盖住,只有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球,不明所以的盯着妈妈和医生恳求、争吵再到心灰意冷。
“爸爸妈妈不愿意逼你。”
那天父母蹲下来安慰林娇。
“但是,下周就是张阿姨的生日了,曲子都练完了,就当是自己家,再弹一次吧。”
不喜欢的事情,硬着头皮上一次,没关系的吧。
其他人都能为父母争光,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要有焦虑症这种矫情的病?
林娇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时间又被拉到了高中。
女孩的脖颈像是错位般疼痛,碎玻璃刺破肌肤在白皙肌理上留下红痕。
温热的不知是血液还是泪水,聚集在锁骨旁。
滴答滴答的水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