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苏皖很自然地接过了陈闻行手中的伞。两个人肩并肩走着,边走边聊。
街边路灯周围的小亮点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了寥寥的一点蛾子挂在灯罩旁。
“我觉得如果我现在就答应和你结婚,是占你便宜。我这人没有什么优点,你又这么优秀,以后你毕业了、读研了,会遇到比我好很多的男生。和那些男生相比,我又老,又没什么上进心,工资也不高。我觉得你要好好考虑一下,我不能因为你现在的懵懂冲动,就占你便宜。”
苏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陈闻行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苏皖见她停下,也持伞站定。
两个人就这样在雨夜里面对面。
“选择伴侣的时候我们都该尊重自己的内心选择,而不是年龄、工资……我这个人向来对未来有比较清醒的规划,我相信你理解我。我向来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所谓的恋爱脑。”
她清清嗓子,接着说:“或许你要花一些时间消化我的想法,但我希望你知道,我能承担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产生的后果。”
直到送苏皖到他的车上,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到宿舍楼下时,雨已经停了,街边的路灯上一只蛾子也没有。远处高楼上的钠灯射着耀眼的光,那光刺穿云层,扎向天空。
**
虚假的热恋似乎是吴靖生真情实意的追求的烟雾弹——场外的人分不清这真真假假的恋爱,而陈闻语却分外明了。
最近出的各种外出活动,陈闻语的身边总能见到神出鬼没的吴靖生。
简单知道情况的人会对莫名出现的吴靖生投以暧*昧的一笑,而知道背后的炒作的人则偶尔投出一点嘲讽意味的冷笑。
像后者这样的人非常少。
而只有吴靖生和陈闻语知道,他们这一次是在俄罗斯套娃的最里层。这确实很有“假亦真时假真亦假”的感觉了。
在公司里,吴靖生的鲜花总没有断过,偶尔外出时,吴靖生也总绕着陈闻语转。
这样高强度的黏人精,实在是难得一见。持续了一段时间,陈闻语就生出了一种私人空间完全消失的苦恼。
偶尔有一天吴靖生不在,陈闻语也丝毫没有感觉周围的空气放松下来。
最近她似乎总感觉周围出现了一种微妙的气息,每当吴靖生不在时,这气息便分外浓烈起来,让陈闻语产生了些许的不安。
一开始她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而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却让她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陈闻语停在公司写字楼地下车库的车,被人用刀子划花了油漆。大大的“贱*人”两个字刻在驾驶座的车门上,分外醒目。车挡风玻璃上也被泼了红油漆。
陈闻语看着自己车子驾驶座车门上的刻字,那“人”的一捺分外用力,伸直直接穿透了漆面。刻痕的深度看上去足有两毫米。
这足以见得刻字的人使用的并不是用普通的美工刀,美工刀在这种力度下很容易崩断刀片。
“管*制刀*具吗?”陈闻语喃喃自语。
毫无疑问,陈闻语碰到了一个非常憎恨自己的人。她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些关于“私生粉”的新闻。
有些私生粉出于个人自私的目的,跟踪、骚*扰偶像的生活,而有些私生粉则分不清现实和追星,他们将自我带入幻想,幻想自己和偶像存在一段其实并不存在的亲密关系,而这种幻想使本就不清醒的他们,陷入对偶像的真正亲密朋友的憎恨情绪之中。
跟公司安保部门协调过后,查出泼油漆和划车子的人是一个穿着黑色兜帽卫衣、戴着鸭舌帽和蓝白色医用口罩的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瘦削女生。
刚入秋,秋老虎却厉害,这时候穿黑色的兜帽卫衣,很明显是为了躲避监控。
千绪传媒的公司位于一栋大写字楼内,写字楼里除了千绪传媒,还有一些别的公司,来往的人员很是复杂,保安部门决定报警备案后再进一步调查作案人员。
在那之前,陈闻语收到的只有保安队长的一句承诺:
“我们绝对会加强近期的安保排查力度,确保大楼内人员的人身安全!”
吴靖生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公司已经把相关的信息渠道全部压了下来,安保部门自有一套保密协议,也不会将此事泄漏出去。
如今这事只有公司内的少数人知道。
这之后那位黑暗中的私生粉似乎凭空消失了。她像昙花一般,黑夜绽放刹那的“美丽”,之后便萎靡了。
刚开始时陈闻语紧张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直到仲秋时节,那人都没有再出现。而安保部门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因而迟迟没能抓到那个人。
没能抓到的隐藏在黑夜里的小丑,令人不安而无计可施。
十月底,陈闻行收到了学校的推免录取通知。紧张的生活节奏似乎出现了短暂的休息,闻语和闻行,苏皖和吴靖生决定一起聚聚餐。
如今吴靖生和陈闻语算是恋人关系,两个人在私下接触上并不需要避讳什么,只需要躲开人群就好。四人约在了市中心的一处有独立包厢的杭帮菜馆。
陈闻行难得喝了一点酒,她平时多以学业和科研为重,很少喝酒,今天小酌了几杯,便有些醉意。陈闻语知道她推免成功难免兴奋,因而陪着喝了一些。而苏皖和吴靖生滴酒未沾,只是喝了几杯可乐——他们都开了车。
一场宴饮,四人乘兴而来,兴尽而返。陈闻行已经颇陷入了酒醉中,苏皖不得不搀扶着她坐到副驾驶上,接着又替她系好了安全带,之后便驾车离开了。
陈闻语还算清醒,工作之后难免有一些应酬,她的酒量比陈闻行好很多。上了车之后那醉意似乎被车里的气味放大了,陈闻语的头昏沉了不少,渐渐就睡了过去。
朦胧中吴靖生轻轻呼唤陈闻语:“闻语?醒醒,到家了。”他的声音温和而柔软,仿佛轻盈的羽毛片片揉蹭着陈闻语的耳朵。
她揉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解开安全带便下了车。
这地下车库不像公司写字楼的车库,它是老一批小区的产物。车库里灯光昏暗,只有电梯口旁有一块绿色的出口灯牌,而那灯牌下是漆黑如墨的安全通道。
两个人肩并肩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到了电梯口,陈闻语自然的伸出手去按电梯的上行键。
生活仿佛上上下下的电梯,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折,它的规律性有时候是可怕的温水煮青蛙,找不出的波折,是渐渐升腾的温度。
左侧漆黑的安全通道里忽然伸出一只惨白而紧握着一把短匕*首的手,电梯门开的一瞬间,那匕*首反射出一道凄厉的白光,白光直冲着吴靖生的眼闪了两下。
眼见那抓着匕*首的手直直刺向陈闻语,吴靖生瞬间反应了过来,一把抓过了陈闻语,把她推进了电梯,而用自己的左手挡住了那一刀。
刀子剌过他的胳膊,吴靖生来不及感受皮肉绽开的痛楚,便立刻伸出右手要抓住那握刀的人,右手却扑了个空。
陈闻语被推进电梯的一瞬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赶紧用右手按住电梯的开门键,左手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划了一个手电筒的触发手势。手电筒一亮起,她便立刻挪了半步到电梯外,伸手去照安全通道里的人。
那人长期呆在黑暗的通道里,被这灯光闪了一下便下意识眯起眼睛。吴靖生见状立马伸腿给了她一脚,那人便瞬时摔倒在通道中。
吴靖生还想上前与之搏斗,而陈闻语没等他动作,直接拉着他进了电梯,迅速按下关门键的同时按下了电梯的20楼及以上。陈闻语的家并不在这些楼层中。
电梯稳定地上升着,陈闻语呆呆看着电梯门上的数字。那数字爬到10的时候,陈闻语拨通了报*警电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边写着我主角们遇到危险,一边听着隔壁的邻居打架(我的电脑桌刚好对着与隔壁共用的墙壁。谁能想到我邻居凌晨一点还在打架呢?)。我写小说写出了三维立体环绕声了。
第53章
陈闻语知道这栋房子的顶楼可以通到另一个单元的电梯,这么高的楼层,那位袭击者应该爬不上来——陈闻语这边户只有一部电梯,平日里上班挤,今天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楼顶上没有丝毫的灯光,只有远处的高楼散射的霓虹灯照在两个人的脸上。
陈闻语紧张地观察着吴靖生的脸,黑夜里看不清他脸上的颜色,却能看到他那因痛苦而拧巴着的五官。
“你怎么样了?”她伸手去搀扶着吴靖生。
“我说不上来……”吴靖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明明是胳膊被剌了一道口子,可现在却是腹部疼痛不已。在电梯里时他因紧张忽略了所有的疼痛,而此刻,那些疼痛像报复他的忽视一般集体冲锋。
手臂上是刺痛,而腹部里是闷闷的疼痛。这疼痛好像会转移,除此之外,胃里似乎也在翻江倒海。
他“哇”的一声吐了一地。吴靖生忍着不适,低头沉闷地说:“我没事,你别怕。”接着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眼紧闭,眉头牢牢锁在一起。
陈闻语强忍紧张和害怕,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她用力扶着已经瘫软的吴靖生坐到了一旁的墙边。她大力抚摸着吴靖生的后背,以期他的疼痛能有所缓解,而她又不敢拍动吴靖生,害怕他会因她的拍打而陷入更甚的痛苦。
吴靖生的意识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模糊状态,无论陈闻语在他旁边说什么,他都再无反应。
“你别死啊,靖生……靖生!”陈闻语呼唤着吴靖生,却又不敢作出更进一步的动作,她害怕自己的错误动作会加速吴靖生生命的坠落。
眼泪从她的脸上簌簌淌下,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她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身上的纱裙的一角,胡乱缠在吴靖生的胳膊上,希望能稍微止住他流淌的血……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陈闻语想接,却因为手上沾了血,手机屏幕总乱弹。她赶紧把沾了血的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又把手机屏幕往腿上擦了擦,才接起电话。
“你好,你在哪儿?”来电显示号码为110。
“我……吴靖生浑身都是血,他起不来了,他……好像要死了。”陈闻语看着一旁意识模糊的吴靖生,带着哭腔说着。
“你好,请冷静一点,你在哪里?我们马上来帮助你。”电话那头用温柔的语气接着问。
“我……我们在楼顶。”
“好的,请不要移动,电话不要挂,我们马上上来。”
“好……”
陈闻语放下手机,她的右手尽力拉着吴靖生,不让他躺倒。她的左手紧紧捏着手机,力气大到不住的颤抖。
电梯房里很快闪出了几束手电筒的光茫,陈闻语下意识用拿着手机的手去遮挡这光。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她自觉眼皮沉了许多,竟也晕了过去。
陈闻语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她一睁眼见到的就是医院刺目的白色。病床边只坐了陈闻行一个人,她正用水果刀一圈一圈地削着苹果皮。
苹果皮忽然断了,陈闻行抬头,才发现陈闻语已经醒了。“你怎么哭了?”陈闻行站起身子,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卫生纸,帮陈闻语擦了擦眼泪。
“吴靖生……怎么样了?”陈闻语撇过头,眼里噙满了泪水。那泪水顺着眼角流簌簌下*流。
“他?”陈闻行顿了顿,“没事,在术后观察呢。”
“他还要手术?这么严重吗?”陈闻语一脸震惊与悲痛。
“诶呀,小手术,阑尾炎,你慌什么!”
“阑尾炎?”陈闻语一下子坐了起来。
“是啊。我听护士说,昨天他进医院的时候好像还有一点意识吧,总之最后确诊了是急性阑尾炎,医生马上就给他安排手术了。”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
“可以呀,你就是太着急,所以吓晕了,医生说你基本没问题。他现在过麻药了,我陪你去看他。”
陈闻行挽着陈闻语的手,引着她往吴靖生的病房而去。
吴靖生的病房门正虚掩着,里面传出了问询的声音。
“……所以你们是在停车场里的电梯旁被刺的是吗?”
“对,那个人是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穿着黑色兜帽卫衣的皮肤白皙的女人,年龄在25岁左右。”回答问题的声音虽然有点虚弱,说话却很有条理。他的脑子十分清醒。
“嗯……你描述的情况确实和我们抓到的那个人相吻合,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安排你和另外那位女同志到公安局做一个正式的笔录。”
“咚咚咚”陈闻行敲响了病房的门:“我们可以进来吗?”
站在病床旁的棠棣走到了门口,拉开了病房的门:“请进……”她看到门口站着的是陈闻语,吃了一惊,“你醒了吗?你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陈闻语微微翕张着她那有点泛白的薄唇:“我没什么问题,我来看看靖生。”
棠棣看着陈闻语身后的闻行,忽然说:“闻行,我有个侄子马上要高考了,我想问问你选考上的事情。我们出去聊聊吧?”
陈闻行会意:“好的。”
病房里的警官见状说到:“我这边问询也差不多结束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一时间病房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陈闻语和吴靖生。
陈闻语慢慢走进吴靖生的病床,坐在了他床边的一张浅灰色折叠椅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好像在等对方开口,又似乎自己是无话可说的。
“你……”
“你……”
“你有什么问题?”吴靖生歪着脑袋看着陈闻语,问到。
“你没事吧?”
“没事。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坏人和阑尾炎同时找上我。”
“……”
“你是不是吓死了?”
“我以为你要死了。”陈闻语抓着床单边不断地揉搓着,床单一下子变得皱巴巴的。
“不会,只是阑尾炎太疼了,所以一不小心疼晕过去了。”吴靖生见陈闻语不说话,又伸出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上裹着纱布:“缝了五针,问题不大。”
陈闻语皱着眉头看着那渗出了一点暗红色血液的纱布,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是不是,”吴靖生赶紧摆了摆尚且健康的右手,“是我的错。那个女生是我的私生粉,警*察叔叔抓到她的时候她还抱着我的等身玩偶哭,哭我抛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