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之后各类菜品依此上了桌,江重作为氛围的引导者,招呼着下菜和调味。
“学妹啊,这个你可以先盛一碗骨头汤,可鲜了。”
路落点点头,“学长,你之前来吃过吗?”
江重:“这不是社……我既然要来吃东西,自然是看了很多评论,评论里都说这个汤一定要先喝。”
江重暗地里给自己擦了把汗,差点就把社长暴露了,社长形象毁了,自己也要遭殃。
看了郁山绥下午的表现,方自芜对他的印象也有了一些改观,起码挺细心。想到这也就不再“横眉竖眼”看他,挑了挑眉给自己和路落盛汤。
江重:“对了,姐姐,这家有自助的冰粉,要吃吗?”
“不吃。”方自芜喝了口汤说道。
“走嘛,第一次来,都尝尝吧。”
“行吧。”方自芜将手里的东西放好,看了一眼江重,又问路落:“你要什么特别的调料不?”
路落摇摇头,“我都行的,谢谢方。”
方自芜轻笑一声,嘱咐她别乱动,揉了一把她的头,就和江重一块儿去了。
到了地方,方自芜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抱着手臂问江重:“说吧,什么目的。”
看这人的样子,肯定瞒着什么事情。
面对丝毫不加掩饰的打量,江重叹了口气:“姐姐,你不要对我们那么有敌意好不好,我们是好人。”
方自芜没说话,动了动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就……我们社长以前认识路学妹。”
“认识?”
“社长说,小时候路学妹给他吃过蜂蜜糖,让他一直念念不忘。”
这话,尤其是后半句,一听就是江重自己编的。
江重:“可是后来……”
江重绘声绘色地将郁山绥和路落小时候的故事描述给方自芜听,期间还差点声泪泣下。
听得方自芜嘴角一抽一抽的。
不过,如果江重说的是真的,那前几天路落的说不见了的小男孩应该就是郁山绥……
方自芜“嘶”了一声开始沉思。
江重以为方自芜不信,忙说:“姐姐你别不信啊,是真的,你不然当面对质?”
“不了,”方自芜说:“不能,刺激,路落,懂?”
看到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威胁的眼神,江重使劲点头“懂,姐姐我听你的。”
方自芜走之后,路落一直欲言又止。
郁山绥笑笑说:“你之前不是说让我不要小心翼翼吗?怎么现在自己又不好意思了。”
“我……我是真不太好意思,毕竟一直都没什么人请我吃饭。”
郁山绥:“我就不给你夹菜了,勺子里的是已经煮好了的,可以直接吃的。”
“啊?”路落茫然抬头,半晌轻轻拿过勺子,将里面的菜夹进碗里。
菜基本都煮得差不多了,郁山绥调整了一下火力,问她:“你们之后有没有打算去哪儿玩儿?”
“之后啊,确实想了很多,但是我的脚出问题了,就只能耽搁了。”一想到这路落的又开始悲伤自己计划了很久的假期泡汤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个地方。”
——
郁山绥推荐的地方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门面,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有些泛黑的木制招牌上写着——糖。
出来迎接的,是一个老爷爷,穿着已经有些洗白了的围裙,笑着说:“小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
郁山绥道:“今天正好有空,带着朋友过来您这里看看。”
剩下三人也打了招呼。
老人看到路落还坐在轮椅上,又看到小姑娘脚上的纱布,笑吟吟地对她说:“一会儿吃了爷爷做的糖,就不疼啦。”
路落一怔,顿时笑开,甜甜地说:“谢谢爷爷。”
老人姓吴,具体叫什么郁山绥没说。不过,看样子已经一个人住很久了,见有小辈来格外高兴,笑呵呵地带着大家进门。
房子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园子,边上种了些花花草草,离正房最近的地方,有一个路落没见过的东西。
路落:“这是?”
眼见着插在稻草棒上的东西千奇百怪,在阳光下闪着光亮。
“这是糖人,爷爷已经做了快一辈子啦。”郁山绥轻轻说道。
“哎哟,还没一辈子呢,老头我,还正值壮年呐。”说完摸了摸围裙,“一会儿你们想要什么样儿的,爷爷就给你们做什么样儿的。”
说着,吴爷爷就张罗着打开了一个箱子,露出了工作的玩意儿。
盖子打开挂在旁边,上面有一个转盘似的东西,周围花着各类花鸟虫鱼。
“来,小姑娘,你先转一个。”吴爷爷搬过一个小凳子,往勺子里放了糖,点开了火。
方自芜推着路落近了点,路落伸手一转——转到“字”。
吴爷爷说:“字啊,你要什么字,给你写。”
路落想了想,说:“那就写糖吧。”
“好好好。”爷爷很高兴,“就写糖。”
没一会儿,勺子里的糖呼噜呼噜冒着泡,蔗糖的香味也飘了出来。
江重跳着说:“爷爷,我也想转一个。”
“都有都有,”老人转动着勺子让其均匀受热,“一人转一个。”
糖差不多了,他拿着勺子微微偏了一个角度,在白色的板子上开始写字。别看老人年纪大了,手拿着勺子一点都不抖,白板上呈现出来的字带点行楷,笔画之间连着细细的糖浆,像是一件艺术品。
很快,路落手上就多了一个大大的“糖。”
“真好看。”众人惊叹。
“哈哈,老头子的手艺还成吧!”吴爷爷简单拾掇了物什,笑着说。
路落拿着手机拍了张照,又让方自芜给自己和糖拍张整体的。
正在摆姿势的时候,郁山绥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下脚步……
咬了一口糖之后,甜而不腻。路落来了精神:“爷爷,我可以试试吗?”
第21章 喜欢
吴爷爷很豁达,爽快地就答应了路落的请求,让出位置让路落动手,自己在旁边指导着。
“胳膊别抬太高,慢慢来,一次性别倒太多……”
在他的讲解下,路落调整自己的姿势,写好了一个“路”字。
写完最后一笔,路落还没放下手里的勺子就兴奋地扭头看向方自芜,“方你看!”
乐极生悲,结果勺子里的一大块糖浆就被倒到了字上。
路落:……
还没来得及祝贺的众人:……
最后路落干脆将一个字都糊了,做成一个整圆,装在了木签上。
有了路落开头,江重也拉着方自芜开始行动。
江重干脆在转盘上转了一圈,转到一条龙,老人扶掌大笑,“这龙可不好画哟!”
江重咽了口口水,左手扶着右手,颤颤巍巍地在白板上移动……
众人在一边玩儿着,吴爷爷拉过郁山绥在一旁问:“坐轮椅那个小姑娘,多大啦?”
“十八吧……”郁山绥还不确定,“应该还没满。”
“你这小子,还不知道人家岁数……”老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啥时候,带她来家里坐坐,我给你们做好吃的,这小姑娘,我看着就喜欢,适合给我做孙媳妇。”
“爷爷,”郁山绥无奈一笑,“还不是呢……不过您是怎么看出来是她的?”
“老头我还不瞎,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老人把手背在身后,甚是骄傲。
“你也是,多长时间没来了,老头我一个人,做了那么多糖,谁吃?”老人叹了口气,“浪费。”
言语之中倒像是郁山绥一点都不知道爱护粮食。
没一会儿,江重和方自芜也画好了糖人,江重手里歪七扭八的东西,实在看不出来是龙,不过顶上的两根龙须倒是十分精妙,细得不行,还在空中颤抖。
方自芜和路落一样,也写了一个姓,不过方字笔画少,方自芜也就写得很清楚,看样子很高兴。
不过路落手里的“糖饼”,已经被咬掉了一块,当事人吃得津津有味。
众人又在白板上玩儿了一会儿糖浆,就跟着老人进了里屋。
吴爷爷婉拒了郁山绥要帮忙的想法,作为半个主人,不该冷落了客人,就算是未来是一家人也不可以。
郁山绥无奈笑了笑,找了个能看到老人忙碌背影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老人端着几个小茶杯出来,里面——好像是奶茶。
“我之前听顾客说,你们年轻人爱喝奶茶,老头我没别的爱好,就爱尝试一些新鲜玩意儿,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老头奶茶,和着糖人吃,味道正好,快尝尝。”
从进门开始老人就很热情,但是也不是会让人感到为难的程度,很舒服。再加上糖人和奶茶,郁山绥提议的这个地方,让路落很开心,不由自主地就喜欢上了这个不大的院子。
江重越想越难过,猛喝了一口奶茶,悲伤地说:“社长,我认识了你两年,快三年了,你都没有带我来过这!”
“爷爷平时很忙,”郁山绥用手指摩挲着杯子的轮廓,“这次也是碰巧,我今天开车路过的时候看到爷爷空闲了。”
江重腹诽:信你个鬼,距离今天你开车经过都过去多久了,而且爷爷门关着,你知道人家闲着……
老人拿过来的杯子挺小一个,路落没一会儿就喝完了,坐在那儿发呆。
见状,老人从厨房拿了一个大的玻璃瓶,里面还剩了不少奶茶,“想喝就多喝点,爷爷做的纯天然的,不发胖,在这啊,就别太拘束了。”
路落点头,“谢谢爷爷。”
也算不上是拘束,见到老人,路落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时不时会给自己打电话的奶奶。别的爷爷奶奶打电话过来,都是嘘寒问暖,而自己的奶奶,从电话里传来的内容——是监视。
压得路落透不过气来。
今天看到郁山绥和老人的相处模式,很温暖。
路落就在想,如果奶奶不是那么强势,自己会不会要好一点。
以前听爸妈在家的时候说过,奶奶一直都是一个很要强的人,甚至,有些强势。嫁给爷爷之后,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就分床睡了。从此以后,二人几乎也就没了正脸,一路走来,一意孤行……
她瞧不起爷爷木讷的性子,不接受任何人的否定。
父母说的内容并不完全,不过父亲到一定年龄之后就出去工作了,那时候手机还没有多普及,说严重点,他也就从奶奶手机“逃离”了出来。
路落小时候正是父亲工作的重要阶段,家里也还不太好过,就只好将路落交给奶奶带着。
路落还隐约记得小时候,自己端着个小板凳,坐在上面对着大大的盆子,洗自己因为踩草而弄脏的衣服鞋子,还有那天才换下来的床单。小小的一只,面对吸了很多水的衣物,手臂在颤抖……
那几件衣物好像洗了很久很久,到晚上奶奶跳广场舞回来,都还没洗完。
这些,父母都不知道,在他们面前,奶奶总是一副慈爱的模样,完美无瑕。
到现在,奶奶似乎会在想起自己的权利的时候,给路落打一个电话。
路落也不知道奶奶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小时候的一幕幕从心底涌现,路落眼睛一热,泪就那么落了下来。
这下场面就混乱了,郁山绥拦着吴爷爷不让他靠近路落,江重手里拿着自己和方自芜的糖不知如何是好,方自芜则从包里掏出纸给路落擦泪:“落落,怎么啦?”
“没事。”路落红着眼睛,提了提嘴角,“抱歉啊,因为我,场面尴尬了。”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一会儿,郁山绥也放下了拦着老人的手,老人叹了口气,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的样子,往前了一步,大手放在路落的头上。
他说:“闺女,没事,啊。”
路落眼睛更红了。
爷爷去世之后,已经好多年,没有人将大大的手放在她头上了,厚重有力,带着长辈的温暖。
这样的大手,怎么可能会让路落躲闪呢?
温暖到,让路落有些贪恋。
——
郁山绥送方自芜和路落回去的时候,车上一直没人说话。临走前,吴爷爷又装了几罐奶茶给四人一人一罐,让带着回去喝,嘱咐着路上注意安全,遵守交通规则。
方自芜问路落:“有没有不舒服?”
路落:“没有,就是……心里有些难受,觉得吴爷爷真好。”
方自芜摸了摸她的头,“爷爷不是说了吗,以后想去就去。”
“嗯。”
天色渐浓,路边的灯已经零零散散地打开了,顺着车的前进,变成一条条发亮的线条,在空中穿梭。
趁着还没到下班时间,郁山绥先开着车到了海洋馆将轮椅还了,又带着路落和方自芜回到民宿。
临下车前,路落说:“方,你能不能先等我一会儿,我跟社长说几句话。”
方自芜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下了车。
江重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下车,但是……好奇啊……
接着就感受到了郁山绥意味不明的眼神。
行吧,下车。
车内一时间很安静。
郁山绥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飞速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接人、请吃饭、吃糖人……应该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有碰路落……
难道是,吴爷爷?
路落缓缓开口道:“我很喜欢吴爷爷。”
“啊?”郁山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路落笑了笑,“学长,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话说出来让路落有些紧张,怕他说是,也怕他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