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乔跃说，郁山绥根本没必要这么紧张，毕竟本尊戴了口罩和墨镜，早餐挂在手腕上，手踹在裤兜里，从旁边走过的女生一脸新奇地走了好远了还往后看。
没等一会儿，路落和陈秋梦就出来了，乔跃和陈秋梦老夫老妻了，女方特别自然地就跑过来结过了早餐，激动地说：“你不是说昨晚打游戏很晚吗？怎么起来这么早，没说多睡会儿？”
乔跃暗自瞥了郁山绥一眼，随即说：“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看你吃了早饭我再去补觉。”
“你吃了没，这个包子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吃一个吧。”陈秋梦就着袋子分装了一下，剥开袋子作势就要给他喂。
余光扫了一眼还有些尴尬的两人，乔跃颇为得意，“好，我们一块儿吃。”
郁山绥自然知道乔跃在想什么，叫他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这个了，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想其他的，因为眼前的女孩，头上别着昨天的发夹，比昨天还好看。
注意到郁山绥的视线，路落摸摸发夹，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挺好看的，想着带一天就放着，就一天……我不会弄坏的。”
“不用，”郁山绥把早餐递给她，“挺好看的，吴爷爷给你你就戴着吧，不然那老头回头要急。”
路落点点头，揉了揉装早餐的袋子，还是问了出来：“你……生病了吗？不能见风就不用给我送饭啊。”
正吃得兴奋的乔跃差点喷出来，收到郁山绥警告的“视线”，转身若无其事地拉着陈秋梦走了，“我们先走吧，顺便给你讲讲这节课老师的特点……”
路落：……
郁山绥摸了摸鼻尖：“你就当做我见不得风吧。”
“哦，这样啊。”路落低头看了一小会儿脚尖，“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上课了，你回去吧。”
“不用，我今天跟你一块儿去。”
路落：又去？
上次被基础日语老师刁难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遥远的尴尬被唤醒，路落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郁山绥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取下了眼睛和口罩，笑容比清晨的阳光还要干净明朗，“走吧，一会儿上课了。”
去教室的路上路落问他：“你……坐第几排啊？”
郁山绥看了一眼路落头上的发夹：“都可以。”
想了一会儿路落还是说，“那还是坐后面点吧，你个子太高了。”
从郁山绥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路落碎碎念的脸颊，圆圆的弧度，一下子让人联想到了蜡笔小新的脸……
郁山绥抿紧嘴唇，将盛满笑意的眼神望向远处。
到了教室路落看到陈秋梦和班里另一个同学已经坐在一起了，眼睫颤了一下，找了一个靠墙空位走过去。坐好之后才发现郁山绥没进来，这家伙，不是说要一起上课吗？
路落想了想，还是把书在旁边的位置放了一本，给郁山绥留一个。过了一会儿都快上课了，郁山绥还没来，正纳闷呢，就听到班上一阵骚动，果然，一抬头就看到郁山绥带了一杯奶茶进来，抬手就把奶茶放在路落的桌子上，还示意她往里面坐，以身高优势挡住了四方打量的视线。
路落有些无奈暗笑，这人…还真是……
郁山绥在门口看到路落的视线就察觉到了，原本一起的陈秋梦跟别人坐了，即使路落将自己封闭了很多年，她的心不是石头，跟所有人一样，期盼着温暖，就算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与所有人分道扬镳，到了那一刻，心里也会有酸意。
估计是乔跃给陈秋梦说了这事儿，后者还没来得及告诉路落。小姑娘心思敏感，估计以为她跟自己走了，就得罪了陈秋梦。
坐在那儿一个人生闷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什么说什么。
“快和几口吧，一会儿上课了就不太方便了。”郁山绥偏头对她说。
眼见着郁山绥好看的鼻尖离自己方寸之间，路落脸一热，低头扯开吸管包装纸插好喝了一口。
“你悄悄用吴爷爷的糖浆，被发现了，怎么办？老人家昨晚连夜就打电话追过来了。”
路落心里一惊，要完，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看着路落一脸懵逼的样子，郁山绥简直不要太开心，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孩这么好逗呢？
“放心啦，我就说是我悄悄吃了，没事儿。”
“那……你这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
第44章 亏欠
郁山绥眼尾的睫毛很长，此刻的他连着眼尾都带着感情，路落看了一会儿他的睫毛，低下头，“吴爷爷那儿我会自己去说的，不用你的人情。”
“为什么？”郁山绥不解。
路落搅奶茶的手停下来，“不想欠人情，更何况……”路落“何况”了半天也没况出来，上课铃就响了，但是老师却一直没到，路落的眼睛在书和奶茶之间飘来飘去，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没太对，人家大清早的给自己送饭，还陪自己上课，买奶茶就因为他有句话没说清，自己就闹别扭……
路落你简直太过分了！
可是……怎么说才好呢？
路落悄悄往旁边瞟了一眼，正好发现有人递纸条过来，不远处有女生捂着嘴悄悄往过来看，是个人都知道什么内容。
越想越心塞，郁山绥打开纸条还笑了？
索性不想了，路落把书页翻得直响，正好老师也进来了，僵着脖子听完了一整节课，郁山绥好像也没有说话的意图，路落也不管了，难得认真听完了一节课，奶茶也凉了。
课间就听到郁山绥叽叽咕咕在跟旁边的女生说什么，路落也没听太清，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太矫情了，没必要。
虽然说郁山绥跟自己小时候“相依为命”过一段时间，但是都过去十多年了，能相认已经是很大的缘分了，自己又在奢求些什么呢？人家为自己解围，买奶茶确实是好心，但也就是这样了，不能奢求更多了。
毕竟，自己本就不应该拥有多少。
想通了一些第二节课也就顺畅多了，期间还起来回答了一次问题，路落自己都觉得很惊奇。一边记笔记一边喝奶茶，凉的正好解解暑热。
两节课很快就结束了，收拾好东西路落准备回宿舍，注意到路落的动静，郁山绥也跟着起来，跟之前和他说话的女生点了点头，也跟着路落出去了。
教学楼走廊尽头有个垃圾桶，路落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奶茶杯，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你接下来要去哪儿？”路落抬头看跟过来的郁山绥，眼神清明。
“我问了你们一个班的，她说今天就没课了，去学校的草坪吗？今天天气挺好的。”
夏天还没过去，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可以看到窗外绿得发亮的草坪和鲜艳的花。
“嗯，你去吧，我去看看吴爷爷。”路落说。
“我看你这两节课听得听认真的，怎么还在想这个啊？”郁山绥有些无奈。
“没有，本来就是我的问题，况且，我也想去看看吴爷爷。”路落把怀里的书整理了一下，“那你去吧，我下楼了。”
“路落。”
这会儿课间大家要么去其他教室，要么就放学出去自己安排时间了，楼道里也没几个人，郁山绥的声音格外明显。
“你是不是就是不想欠我的人情，不仅仅是我的，是所有人的人情。”
“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是不是就要把发夹还给吴爷爷吧。”
郁山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知道路落不喜欢刨根问底，但是他有感觉，如果他不说出来，不问出来，可能从下一刻开始，路落又要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
路落捏紧了口袋里的发夹——郁山绥一点都没说错。
“我——总归不太好，我……”郁山绥的问来的有些突然，路落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回答。
“路落，人活这一辈子，不就是要互相亏欠的吗？有了亏欠，才有后来啊，一个人是会很难的。”
郁山绥大步向前拉住她，双手扶着她的脸强制性让她看他，皮肤的温度让路落有些无所适从，“你……”
“看着我”，郁山绥难得强硬的语气，“我，就想让你欠我的，当然，你也得让我欠你的，我缠着你，打扰了你的生活，打破了你平静的生活，是我的错，我欠你的，所以你得讨回来！”
路落的脑子突然就懵了，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郁山绥，半晌脑子里回响的都是“看着我”，“看着我”……
郁山绥叹了口气，缓缓将路落拥进怀里，声音闷闷的，“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别让我再花十多年找了，路落，你也好歹多看看我啊。”
路落一直没动静，郁山绥咬咬牙，豁出去了，也跟着没动。接着，就感觉肩膀上湿了，吓得郁山绥赶紧拉开距离，就看到女孩脸上湿哒哒地掉着眼泪。路落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木然地摸了摸脸，“唉，我怎么哭了，不是……怎么会哭啊……”
神智回笼了，眼泪却也止不住了，“对不起……我没想哭……的，我怕…怕……”
怕什么呢？路落也没说个清楚明白，郁山绥心里一阵酸，重新把人拥进了怀里，男生清爽的味道让路落感觉到一阵舒缓，刚刚做的心理工作一下子溃不成军。
这次的拥抱抱得很紧，男孩高大的身体给了路落足够的安全感。
郁山绥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不是欠你的很多吗，所以我一直在呢，不怕，不怕……”
后面的话很像耳语，又像喃喃自语。
。
两人到草坪的时候，路落发现江重早就已经在一棵大树下等着了，看见两人来了激动地挥了挥手，也没等走进，江重就发喊：“东西我放这了，你们自己用，我先溜了！”
走近了路落才发现是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一些水果和一块布。
布？
“这是，要野炊？”
“这会儿太阳刚刚起来，温度正合适，也没什么露水，学校的风景还是挺不错的。”郁山绥把布打开铺在地上，看了一眼肩膀上的痕迹，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
路落按了按还有些发热的眼眶，有些哭笑不得，“你拍这个干什么。”
“做纪念啊。”郁山绥一脸坦然。
想起自己刚刚的样子，路落简直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脸了，你还留着干嘛？”
郁山绥拉过路落让她坐着，“证据啊，以后你就赖不掉了。”
路落抿嘴一笑，“你啊，简直无可救药。”
“可不是，早就已经无药可救咯。”
郁山绥知道路落肯定脸红了，也没看她，双手撑在身后，看远处的飞鸟，“我今天上课的时候跟别的女生说话，是想知道怎么哄女孩子比较好。”
“啊，原来是这样啊。”路落松了一口气。
“哦？”这下被郁山绥抓住了把柄，转头问她，“原来是这样？你是想哪儿去了？”说话人笑得像只快要得逞的狐狸。
“哪儿有！我才没乱想！”
郁山绥也没想着抓着不放，回过头继续说，“当年我爸妈离婚之后我妈就带着我搬走了，后悔了好多年没问你要联系方式。”
“嗯。”说起过去的事，路落来了兴趣，抱着腿头放在膝盖上，感受着微凉的风。
“我小时候你也知道，挺木讷的，后来遇到了吴爷爷，性子才改了不少。”
“吴爷爷性格挺好的。”
“好是好，”郁山绥想起来有些牙痒痒，“那老头当年恶趣味可多了，看我坐着不爱动，就用糖浆照着我的脸画，你说画就画嘛，别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经常看见我的糖画上有很多类似于蝴蝶结一样的东西，有次还有一个集合各种蝴蝶结小熊为一体的发夹……”
这确实是吴爷爷能做出来的事。也多亏了老人开朗的性格，郁山绥才开朗了不少。
“吴爷爷之前是有孩子的，老来得子，不过多年前因为一场传染病都去世了，没几年，老伴也跟着去了。所以呀，就把我当做儿孙对待。”
“嗯，那这发夹……”
“嗯，发夹就是他们家传下来的……”
郁山绥掰了一块柚子，对着路落跑腿坐着，一边剥皮一边说，“所以你就承了他的好意吧，也怪可怜的——吃吧，最近的柚子挺甜的。”
接过郁山绥递过来的柚子，掰了一小块喂进嘴里，“真的挺甜的。”
“是吧，”郁山绥也往嘴里扔了一块，“乔跃早就侦查好了，估计过几天你们宿舍的水果就要吃不完了，昨天还在说要买水果给陈秋梦。”
沾了柚子汁水的嘴唇亮晶晶的，路落突然就发现，郁山绥的嘴唇长得真好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鬼使神差地，路落就掰了一小块柚子递到了郁山绥嘴边。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路落：呵呵哒，路落，你魔怔了。
郁山绥很快反应过来，眼睛亮亮的，趁着路落还没收回去，一口吃掉了那块柚子。
柔软的触感夹杂着牙齿的硬，路落的脸“腾”得就红了，想要收回手，没想到被郁山绥一把抓住了。
“路落，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
“换个说法，路落，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
路落在脑子里飞快地找各种形容词，“你，成绩好……乐于助人，高大帅气……”
“除开这些呢，我想听你心底深处的想法。”
内心深处吗？
路落竟然也就跟着郁山绥的话往内心深处探寻。
郁山绥是个什么样的人？
路落想起开学报道那天，背对着自己找文件袋的样子，挺直，让人有安全感。
不会追着别人问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有分寸。
看起来是一个温文尔雅，但是却有很高的武力值。
而且还很可爱，会开玩笑，很自律……
“是有给人安全感的怀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