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琬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忽然想起孟西还有会,忙说:“你快去开报告会吧,别跟我闲聊了。”
孟西“嗯”了声,脚步却不动,也不挂电话:“回家了吗?”
“在路上了。”
“自己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微信。”
黎琬老老实实地答应了。她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她一个人在家?孟西出差前他们也没住在一起啊!
孟西握着手机,电话挂断了好一阵他才放下。
工作人员又出来催他:“孟教授,快开始了。”
孟西:“今晚还有回C市的航班吗?”
工作人员一怔:“有是有,不过只有两小时后有一班,会议结束赶过去肯定来不及的。况且明天早上还有闭幕式,您不参加了吗?”
今晚的报告会孟西只是参与嘉宾,闭幕式更是打酱油,他在不在其实影响不大。
“麻烦帮我订两小时后那班飞机吧。”孟西冲工作人员微微一笑,难得的温和,“放心,组委会那边我自己请假。”
工作人员叹口气,还想挽留一下:“孟教授一定要今晚回去吗?”
孟西看了眼手机,嘴角扬起甜蜜的笑:“有要紧事。”
黎琬回到家后,听话地给孟西发了个报平安的微信,然后再给夏美玟打电话。
经历了今天下午的风波,夏美玟居然异常坚强。她一边跟黎琬吐槽键盘侠,一边又挑了一些说得在理的批评,截图搜集。
“我觉得这个设计师说得对。我的这一系列设计太流于表面,哥特风与中国风并没有做到深层次的融合,所以看起来才会怪。”夏美玟叹口气,“归根结底还是我理工科出身,文化水平不够。琬琬,我决定了,我要去深造!我要去游学!”
“您老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没错!”夏美玟大手一挥,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我要去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身临其境地感受中国风,再将其融入我的设计。”
黎琬笑了笑:“说得这么高大上,不就是去旅游散心吗?”
夏美玟撇嘴:“死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您老吐一个给我看看?”
“……”
二人又插科打诨一阵才挂了电话。夏美玟这样的状态,黎琬也松了口气。至于那些烦人的记者,还是别告诉玟姐了。人生第一场发布会就被全网群嘲,夏美玟再没心没肺,也承受了不小的打击吧。
只不过她习惯了强悍,即使亲密如黎琬,也不愿在黎琬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
记得夏美玟说过,她和黎琬看着天差地别,其实是同样的人,所以黎琬能懂她。只是,夏美玟的强悍很张扬,黎琬的强悍却很内敛。
黎琬不会像她一样怼人,对于不喜欢的人或事,只会默默远离。
由于社交恐惧的缘故,黎琬也不大会主动约朋友,觉得孤独了就看看书、泡泡咖啡厅,总之不给别人添麻烦,也能自得其乐。
黎琬一直觉得这样的状态挺好的。
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的孤独感特别强烈,尤其刚才接到孟西的电话时。有那么一瞬,她想,要是孟西在身边就好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孤独是苦的,可如果习惯了倒也无所谓。但总有一天,会有个人闯入,给你一颗糖。
一旦尝到了甜头,就再也吃不得苦了。
孟西说,那是续命之味,令人贪得无厌。
可此时的黎琬,还不知道怎样去定义。她只是鬼使神差地走到对门,用“闲人免进”的指纹解锁。
屋子里清一色的性冷淡风,蓝色的窗帘,灰色的沙发,还有随意搭在沙发上的男人的针织外套。一切都充满了孟西的气息,好像他并没有出差。
从什么时候起,孟西已经渗透到她生活的各个角落?似乎孟西的存在变成了她的一种习惯,他成了一个必不可少的人了。
黎琬甩了甩脑袋。这种想法太奇怪了,前所未有。可他只是个邻居啊!
她正纠结着,只听“啪”的一声,屋子一下子变黑。
什么鬼?
停电了?
黎琬摸索着打开手机电筒,试了几个电灯开关,果然停电了。
她打给物业,物业的回答特别官方:“不好意思,黎小姐,停电原因正在排查,我们会尽快恢复用电的。不过,您刚才说的门牌号不是孟教授家吗?您在孟教授家?”
黎琬一惊,心虚地挂断电话,还是回去等来电吧。
等等!
门锁是智能锁,这一停电岂不是……黎琬忙冲过去按指纹,手指都快磨平了,门锁依旧稳如泰山,动也不动。
对了,还有备用的机械钥匙。可孟西将钥匙放哪儿了?吧台?鞋柜?厨房?
黎琬抹黑找钥匙,一会儿磕着桌角,一会儿撞到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倒是狼狈得很。
她现在只想撞墙。
要不,直接问孟西?
不妥,不妥!他一定会问自己为什么在他家,到时候怎么解释?中邪,还是梦游?
她脑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起孟王爷的邪笑:“小豌豆,你这般投怀送抱,本王可做不来柳下惠。”
黎琬猛地打个寒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手机忽然响了,她吓了一大跳,原来是物业。
黎琬吐口气,背上的冷汗还没干:“喂。”
物业:“黎小姐,停电原因已经找到了,我们正在抓紧维修,预计三小时之内来电。孟教授一直关机,既然你们在一起,麻烦您跟他也说一声吧。谢谢啊。”
黎琬惊道:“我们没……不是你想的那样……”
物业早挂了电话,黎琬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多此地无银的解释啊。
唯一庆幸的是,孟西明天才回来,等来电了自己再溜就是了,再买一支口红贿赂物业妹子。神不知鬼不觉,完美!黎琬长长松了一口气,一下瘫在沙发上。
夜里有点冷,她往沙发里缩了缩,枕着抱枕,扯过男人的针织外套搭上。孟西的沙发又软又大,针织外套也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不知不觉间,她竟沉沉睡去。
孟西到家时早已经来电。他开锁进门,一下子顿住了。
小豌豆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女人搭着他的外套,蜷成一团。昏黄灯光下,细碎的额发耷在她眼皮上,呼吸又轻又浅。
孟西凝视着小豌豆,浅浅一笑,目光极尽温柔。他脱下外套给她搭上,又伸出手指,轻轻拨开她的额发,语气很轻:“小豌豆,去床上睡好不好?”
黎琬好像听见了,一下子皱眉,囫囵说着梦话:“王爷不要!”
孟西愣了半晌,忽然想起她上课打瞌睡时,手机上《天杀的孟王爷》的文档。
他垂眸一笑,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起,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本王的床,怕什么?”
19
一夜酣眠。
醒来时,黎琬顶着鸡窝头,一脸蒙。
什么情况?
难道自己真的有梦游症?还梦游到孟西的卧室了?
她连滚带爬翻下床,一边整理床铺,一边狠狠骂自己。怎么在人家家里睡着了呢?还好孟西是下午回来,她还有时间复原案发现场。对了,还要在孟西回来前买口红封物业妹子的口。
黎琬扶额一叹,人生真是太艰难了!
整理好床铺,她再三检查,才松了口气,大摇大摆地走出卧室。
“昨晚睡得好吗?”
孟西坐在餐桌上,冲小豌豆微微一笑。男人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桌上是丰盛的早餐。
黎琬瞬间愣住,像被点了穴。
一定是幻觉!
她拍拍自己的脸蛋,又揉揉眼睛。该死的,孟西的幻象怎么还在?接下来,她尝试了用各种方法证明这是个幻象。
回到卧室重新开门,他还在。
洗把脸清醒清醒后,他还在。
念了个驱鬼咒语,他依旧在!
黎琬:“……”
她终于放弃挣扎,低着头走到孟西面前,灰溜溜的,脸憋得通红。
孟西低头看她,笑道:“气色不错嘛,看来睡得很好。”
黎琬尴尬到爆炸,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只支支吾吾道:“那个,你不是说……今天下午才……回来……吗?”
孟西轻笑:“所以,你打算再睡个午觉?”
“不是,不是,”黎琬狂摆手,像个被老师冤枉的孩子,“虽然情况挺复杂的,但我可以解释,如果……你能信。”
小豌豆眨巴眨巴眼睛,真诚又可怜兮兮的。
孟西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虽然短发乱成了鸡窝,但还是特别可爱呀。
“不用解释。”他语气温柔,“又不是外人。”
啊?
黎琬有点蒙。
孟西:“吃早餐吧。”
“哦,哦。”黎琬愣愣点头,像是被人支配,乖乖坐在餐桌上。
她今天特别殷勤,一会儿要帮孟西倒咖啡,一会儿又要帮他抹果酱,就差喂到嘴里了。她到底是心虚,只有这样缓解尴尬。
孟西倒是很享受,出门的步伐都比平时轻快些,整个人像飘在云端。这种肉眼可见的变化,让“实验猿们”都惊呆了。
KK在“孟德尔天气预报群”里发消息:“老铁们,百年难得一见的晴空万里啊!有事找他的赶快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柯南回复:“淡定,以后大晴天多着呢。”
KK缓缓放下手机与柯南对视,柯南白他一眼,潜台词在说: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扶了扶眼镜,朝黎琬的工位努嘴。
“实验猿们”纷纷抻长脖子,相视一笑,露出秒懂的眼神。
此时的黎琬正猫在实验室外给夏美玟打电话。对于今早的情况,她还是蒙的,仍是心慌。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孟西就这么原谅了她?
夏美玟倒淡定,一边刷牙,一边说:“你醒来的时候穿衣服了吗?”
“呸!你想什么龌龊事呢?”
夏美玟“嘁”一声:“那你慌什么?”
“他不会觉得我是变态吧?”黎琬十分懊恼,“唉!怎么梦游到他卧室去了呢?”
夏美玟“呸”一声吐出泡沫:“大姐,我快被您老蠢哭了好吗?显然是孟西抱你进去的啊!”
黎琬:“什么?怎么可能?”
正常的操作不是应该叫醒她,然后审问一番再赶出去吗?
夏美玟叹口气,念经似的说:“怜香惜玉,于心不忍,情之所钟,君子好逑……”
一大堆关于爱情的成语钻进耳朵,黎琬无语:“不可能!我们从小就认识,怎么会……”
“青梅竹马。”夏美玟打断。
黎琬:“我们只是邻居。”
夏美玟:“近水楼台先得月。”
黎琬扶额:“您老拽文上瘾了吧。”
夏美玟一本正经道:“我是在提高我的文化素养!某相声艺术家说,艺术拼到最后都是拼文化!懂不懂啊你?”
黎琬忽然觉得,找夏美玟说正事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挂了电话,长叹一声:“我真是太难了!”
“是吗?”
头顶传来低沉的男声。
黎琬一惊,手机都快吓掉了。她缓缓转身,扯着嘴角笑了笑:“你……一直在?”
“刚到。”孟西微微一笑,“一起去趟你们公司吧,鹤立好像有急事。”
黎琬愣愣地应了声,埋头噔噔跟上。
一到公司,她就感觉出氛围不对。同事们都无心工作,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什么,神情紧张。
她与孟西相视一眼,直奔总裁办公室。
栾鹤立的状态也不大对劲。他坐在沙发上,眉头皱得很紧,嘴唇绷成一条线,一双手紧握咖啡杯,指节微微发白。
孟西:“鹤立。”
“你们来了。”栾鹤立一下回神,抬了抬眼皮,“坐吧。”
孟西:“出什么事了?”
“是爷爷。”栾鹤立语气沉重,“刚下的病危通知,我要立刻赶回新加坡了。”
黎琬一惊,终于明白同事们为什么是那样的状态。
栾总这一走,无异于将公司置于无主的境地,尤其是素纱襌衣项目,正处于研究的关键阶段,是半点也掉不得链子啊!可栾老爷子病危,不论对于栾总还是栾氏集团,都是天大的事。
“咚咚咚!”
李秘书敲玻璃门:“栾总,飞机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起飞。”
栾鹤立点头:“一小时后出发。”
李秘书应声而去。
栾鹤立转向黎琬,神情严肃:“我不在期间,公司由市场部的张总全权负责。刚才各个项目的负责人已经开过会了,别的我不担心,可素纱襌衣项目是目前的重中之重。如果有张总处理不了的情况,你随时联系我。”
黎琬点头,一时也变得紧张起来。
他又看向孟西,正要开口,孟西的手掌忽然拍在他肩头上:“放心。”
一句放心,胜过千言万语。
栾鹤立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踏上回新加坡的飞机。
接下来的一个月,黎琬几乎天天加班。平时有栾总做后盾,现在他一走,黎琬才知道独自面对有多难。除了见投资人、写报告,还要应付新官上任的张总。
这位代理总裁三天两头就要黎琬提交进度报告,可把她折腾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