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小小的鸡蛋。”江渡白她一眼。
谁稀罕!他把玩着却没松。
苏溪意外“啊”了一声,很听他话道:“可我只有鸡蛋。”
她说的认真一点没有羞愧,只是陈诉一个事实。
有的人看似大方,给你金山银山,但这只是他拥有的万分之一,比如江董。但有的人看似寒酸,只有一个鸡蛋,但却是她拥有的全部,比如苏溪。
江渡将她上下打量,的确一副穷酸样。
苏溪思索片刻,反问他,“那江渡你想要什么?”
江渡动作一顿,下一瞬思考,他想要什么?
对于江氏的太子爷来说,他什么没有?苏溪这话问的简直大言不惭,可她还真诚的要命。
那一刻江渡明白,他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她善良又简单对人一片热忱,应该是被宠着长大的,但他早就烂透了。
“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吗?”他把人不屑一扫。
苏溪点头,乖的不行。
“恩,如果我有的话。”我愿意报答你。
可她能有什么?江渡摸了根烟,点着。
少女被熏的鼻子直缩,但眼眸清亮仰头看着他,那种认真就像把一颗心捧给他,透过烟雾江渡却看的明白,她眼里只有感谢。
幸好,也只是感谢。
江渡吸了口烟,对她不羁的吐出去。
味道难闻的不行,但苏溪固执竟也没走。
江渡知道自己他妈的是个混蛋,围他身边的女人不少,经常被带出去赛车喝酒,跟他玩玩可以要真心不行,他生来就没那玩意儿。
但凡苏溪眼里掺点别的,他分分钟叫她滚蛋。
如今初来江城认识的人不多,沈如兰这破院子又无聊透顶,这丫的自己撞上来,就别怪他欺负人。
“你有的?”江渡眼珠一转,“成啊,爷想要你!”
“……”苏溪眼睛睁大瞪的浑圆,满脸不可思议,“什么?”
“江、江渡你,你别胡说。”
年少心动钻心入骨,但凡她对他有一点喜欢,听见这话都该脸红。
可惜没有。
她甚至有些慌,无措而警惕的看着他。
像她这种女生纯的跟白纸似的,最认真不过,当然也最瞧不上他。
江渡讽笑一声,“想什么呢?满脑子废料。”
“去——”他手一指,真跟爷似的,“把手机捡我。”
阳光照在她眼中,苏溪闻言如释重负,戒备柔和成光,原来他想她帮忙捡手机啊!苏溪水盈盈笑了,熟悉的笑刺了江渡一下。
他竟然疼了。
这一个笑就和江董的败类一样,是他小瞧了软刀子戳心的威力。
江渡握着鸡蛋,忽然有种砸她脸上的感觉。
他凶道:“愣着干嘛?不是报恩吗?去给老子捡。”
他又不好好说话了,不过好在苏溪脾气好。
雨后地面积水,淤泥无处不在,苏溪走过去,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昂贵的智能手机有夸张的黑色外壳,衬的她手指白皙。
苏溪没有嫌弃上面肮脏的痕迹,耐心的拿纸一点点擦去。
等干净了,这才哒哒几步跑过来。
一旦发现他没别的心思,苏溪又敢靠近他。
江渡搭着一条腿晃着,不知什么时候丢了烟。
她如之前一样伸手,声音微卷带着甜音,“江渡。”她眼睛亮亮的,“我都擦过了,给你。”
江渡凝着她,稍微晃神。
那个时候的江渡并不明白,男人一辈子的完蛋开始在一瞬间,就连回神都是忽然挨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扇在他手背。
“你别碰她。”
沈如兰反手把苏溪扯到身后,动作快的两个孩子都愣了。
江渡疼的面无表情,冷眼看着沈如兰。
空气都冷了几分。
苏溪反应过来连忙拽住沈如兰,“沈姨不是的,是我要帮他捡手机,江渡是好人他还救过我,他没欺负我。”
还有……你别骂他了,也疼疼自己的儿子吧!
但母子矛盾由来已久,对持也从来不是因为苏溪。
她只是导火索而已。
两人谁都不让,其间江渡瞥苏溪一眼,分明表示“要你多嘴”的意思,他们这样安静让苏溪无措。
“沈姨……”
好在沈如兰也不愿多看江渡,闻言就势转身。
优雅的女人依旧绝情冷漠,手里却紧牵着苏溪嘱咐:“你离他远些,这人有病。”
苏溪忍不住道:“沈姨他没病的。”
“你不懂。他很坏,骨子里的下流。”
沈如兰这话让苏溪胆寒,没有哪个母亲会这样评价儿子,还有就是她怕江渡发火。
他们的恩怨苏溪不知,谁对谁错不作评论,只忍不住回头看江渡,少年已经半天没说话,张狂的人安静下来看的陌生人都心疼。
不过苏溪还是小瞧了江渡。
沈如兰说他有病算什么?她恨不得他死,他从小就知道。
江渡盯着地上的手机,也没管发红的手背。
许久才“呵”一声冷笑,竟没有拂袖而去。你不是恶心老子吗?那你就天天看着,小爷不好过,那就都不要过。
江渡手上用力,忽有什么东西碎裂。
他垂眸一看,是那枚有温度的鸡蛋,盯着它看了许久江渡抬眸,对上那边悄悄看他的少女,她眼睛扑闪扑闪的。
瞧见他抬头,嘴角一弯带着微笑。
这是第一个被耍了不知道,傻傻给他说好话,因为怕他难过试图用笑治愈他的姑娘,乖的招人稀罕。
怪不得那女人看她跟眼珠子似的。
她目光落在身上,江渡心情大好。
他抬手打开塑料袋,三两下鸡蛋剥壳,真不知道那蠢货一双手怎么长的,竟然半天剥不完一个蛋。
江渡眼里嫌弃着,把蛋一口塞嘴里。
恩!味道还不错。
俨然已经忘了,他自己是最讨厌吃鸡蛋,上一次江家佣人不小心煮了两个,江渡看见了饭都没吃直接掀了桌子。
他就是这样,别人越不叫他好,他就越不委屈自己,弄的谁都怕他也厌他,在江家就没一个人喜欢他。
苏溪见他吃了,才松了一口气,说到底不是自己家,她真怕母子俩吵起来。
“溪溪,练字专心。”沈如兰提醒。
沈如兰不是个自弃的人,哪怕被刺激也不会长时间伤心,和她相处久了,苏溪早把沈如兰当亲人对待,如今知道她心情不好,苏溪只能加倍努力叫她开心。
她很想好好练字,不过还是趁沈如兰转身往院里看,每一次都能被少年捕捉到。
他朝她扮鬼脸,然而距离远了苏溪也不怕。
江渡:“……”
你笑个锤子,害怕会不会?
江渡口型警告她,“练你的字去吧,蠢货。”
再看不怕被她骂。
第4章
第四章好乖好乖
午饭是沈如兰做的,她没叫江渡。
江渡犟的像驴,被沈如兰打掉的手机他都不要,更别说过去蹭饭。他一上午呼呼大睡,看着比谁都自在。
可十几岁的少年精力旺盛,哪有那么多觉?
除了那个鸡蛋,他什么都没吃。
这让苏溪对着饭菜半晌没动筷。
当医生忙起来不分日夜,苏家还两个医生。以前张盼他们加班,苏涵又是不折不扣的书呆,父母偏疼让他对苏溪冷漠疏离,妹妹不开口他就不管,苏溪挨饿是常有的事。
那滋味不好受。
“溪溪。”
苏溪想出神了。
沈如兰喊她三次,“好好吃饭。”
“好。”
苏溪点头,她太听话了。
沈如兰给她夹菜,状似不经意看见院里的少年。
一头黑发桀骜不驯,沈如兰心里闪过犹豫,但脚腕的旧伤隐隐作痛。有时候夜里对着这具肮脏的身体,沈如兰也会想要是没生他就好了。
悲痛可以愈合,但孩子提醒着过去。
十月怀胎,难道她不想当好妈妈?
可每每看到他的脸,看到少年身上的痞气,她都像被人按着头扎到水里,说不尽的气喘和恐惧。
血脉真是一个很强大的东西,强大到模糊了他身上母亲的痕迹。
沈如兰心里发涩,浑身带着冰冷气息。
饭后——
苏溪眼睛闪烁,“沈姨你休息,我去洗碗。”
苏溪到底年轻,想做什么叫人一眼识破。
沈如兰按住她,“不用。”
沈如兰洗了碗,把剩的全喂了狗,等到晚上依然如此。
江渡对此无动于衷,苏溪几次张口,沈如兰都没心软。
苏溪就知道,他们虽是母子,但之间隔着的却像深仇。
沈如兰只关心她,“明天开学溪溪怎么过去?”
苏溪早产体弱晚上学一年,今年高三。
这边老城区公交站特别远,之前为了孩子读书苏家特意搬走,问题是苏家没人她又回老宅和沈如兰暂住。
“沈姨我定了闹钟,明天早起坐公交。”
“车站离这三十分钟,加上等车这不得五点起床?”沈如兰不放心。
五点天蒙蒙亮,这毕竟是别人家孩子。
苏溪抱住她手,“我可以的。”
这样亲昵让沈如兰很不习惯,但不可否认她很喜欢,沈如兰摸摸她的头。
“沈姨信你可以,只是……”苏溪生的太出色了。
沈如兰不信别人更不信人心,她想教教这个没娘的孩子人心险恶,但看着苏溪甜蜜至极的笑,心又软成一片。
“只是什么呀?”
“……只是起太早对身体不好。”
“没关系,哥哥回来就不用了。”
但沈如兰坚持不让她起,苏溪也没办法。
此时江渡早就醒了,他无所事事在院里闲晃,见苏溪背包出去也只是撇一眼,与他无关。
苏溪一走,院里就剩母子两个。
九点半时,门被拉开。
屋里的白炽灯照在沈如兰的脸上,母子对视江渡嗤笑一声,出奇意外沈如兰没火。
“进来。”
江渡双手插兜,站着没动。
“想留下恶心我,就进来。”沈如兰转身。
江渡存心让她不高兴,闻言自然跟了进去。
老式的房子和江家别墅比,处处透露着古旧,墙上不是书法就是字画,浓郁的墨香让他浑身不自在。
沈如兰正在泡茶,比起别人的母亲她漂亮优雅,也更心狠。
江渡糙不懂茶,却知道那肯定是降火。
沈如兰:“你打算留多久?”
这话问的,真恨不得他明天就滚。
江渡嗤一声,随手解开衬衫领扣坐她对面,“不知道,看你老头呗!”
沈如兰讨厌有二,先生和儿子。
江渡明知道,专往她肺管子戳。
果然,沈如兰茶倾了一地。
她闭眼说:“你可以留下。”
江渡玩着打火机,窜起的火苗照着他肌肉,少年早已不是她随意推倒的娃娃。
他若想留,不用谁留。
“是吗?”江渡低嘲。
沈如兰擦着手,慢条斯理,“但有个条件。”
“哦?”
江渡好奇了。
*
苏溪洗了燥,准备把开学东西理好。
这里的房子是苏家老宅,采光不好,当初苏岁和怕侄女眼睛近视,特意把书桌布置在窗边,苏溪的课本都在那。
走过去对面就是沈家,二楼本该没人的屋子竟有亮光照入。
苏溪想到沈家就两人,一眼看过去,“江渡江渡。”
来回搬两趟行李,江渡出了一身汗。
因为太热袖子撸着,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汗水顺着喉结滑下,流到脖颈银白的蛇链,他听见一声带笑的声音,柔嫩的喊江渡。
少年抬头湿发张扬,带着几分野性看见灯下苏溪。
晚风吹在她披散的长发,她跟他招手眼睛弯弯,夏夜的星星聚到她眼里。
意外好看。
“江渡你在搬东西吗?是不是很重啊!”
“艹”重个鬼啊!
江渡一下把衣服扯严,“你是不是傻?”
苏溪有些懵,“江渡骂人不好。”
“怎么不好?”
她小心觑他,“没教养的。”还伤人。
“老子本来就没人教。”
教养是什么鬼?他有那玩意吗?
这话让苏溪一愣。
她都有叔叔婶婶教,但江渡没有。
像她们班男生每次开学被子都是爸爸扛,江渡的行李箱那么大,却自己扛了二楼。如果可以温室长大,谁愿意不合时宜的成长,带出尖锐的倒刺。
江渡单手拎着行李找位置,忽听到,“江渡行礼箱有轮子,你可以推着走的。”
江渡黑着脸,见她眼睛圆溜溜的,咬牙。
“老子知道。”瞎几把好心。
“哦。”苏溪也不气。
她就趴窗口,看着他来来回回。
也许是一个暑假没有同学朋友,江渡的到来让老房子有了朝气,苏溪单纯开心也不觉无聊。
江渡花了半小时整理,才坐下,苏溪想了想跑进屋,很快又跑出来。
“江渡江渡——”
她这次压着声音。
“你怎么那么事。”动不动江渡江渡,他又不是她妈。
江渡累的半死,不耐烦应付她。
苏溪余下的话憋在嗓子眼。
“……对不起。”
江渡更烦了。
他抬头,明明两人第一次见苏溪脏的不行,他印象最深的却是她笑。江渡没什么文化,看着她那双眼竟也想到了不语含笑。
被吼了眼睛湿漉漉的,望他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说对不起,轻如蚊叮,说不定哭起来更好看。
江渡眯眼:“有事说事,敢哭一个我揍你。”
苏溪揉了揉被吹涩的眼,“我不会哭的,我都十八了,就是风大。”
“蠢货。”
江渡哼的一声,他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