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没?”
蓝韵摇头,“急什么?乖乖等会儿。”
沈幸向来不在蓝韵面前掩饰,她声音只剩少许的生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消耗殆尽了一样。
催促道:“快点看,看完带我去。”
蓝韵温柔地摸摸她发顶,“你能不能遵一下医嘱啊沈同学?嗯?耐心等我一下,乖。”
“你看不看完我都要做,我撑不住了,我心情根本撑不住了,我说撑不住了!”沈幸连着说了三次撑不住,她抓抓头发,躁得很,“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吗?那些破数字、破指标难道能有我这个活人表达得准吗?!我在说话!”
蓝韵依旧冲她温和地笑。
等看完报告,蓝韵又摸了摸沈幸冰凉的手,按着指腹按了好久,试探着问:“一定要做吗?我给你开点药好不好?”
不过几分钟,沈幸的状态跟刚才不一样了。
不再暴躁,而是另一种情绪。
她无意识地滴了滴眼泪,头往上蹭了蹭蓝韵,像只受伤呜咽不出声找不到安全感的小兽,她忍着生理上的哽咽,脆弱地摇头。
先说了句“我没想哭”。
她说:“我不喜欢吃药。”
她又说:“你帮我……”
蓝韵被她冰凉的手握着,她的话抑制住了她的喉咙。
良久,诊室里一声,“好……”
对面的姑娘得逞而无力地笑着。
沈幸麻醉过后被送进手术电疗室。
蓝韵则背靠着墙等医生们把人推出来。
她心里乱糟糟的。
很少有医生听病患话的,可蓝韵没一点办法。
——因为沈幸一年前说的那句话。
她说:“我是不能死,但失去理智了控不控制得住谁也不知道,怎么说我都活不了多久,你唯一能帮到我的地方,就只是帮我……晚点儿死。”
……
病房上面的显示灯熄灭了。
沈幸被医生推出来时拉住了蓝韵的手。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干涩的嗓子一开始没能说出话,她咳一咳说:“对不起啊,刚才又冲你发脾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都知道的。”
蓝韵低头看沈幸。
她原本漂亮的眼睛现下空洞洞的,狭长的眼尾氤氲着红和湿润的水光,鼻尖红红的,嘴唇干裂苍白。
那是生生疼出来的。
她那么怕疼的人啊……
没人会把现在她面前这个脆弱、不堪一击、深受无妄苦楚的姑娘和蓝大外翻院最优秀的学生联想到一起吧?
谁都不会想到她经历过怎样的校园欺凌吧?
那些人挖苦她,编排她,恨不得号召全班全校的人冷落她,找人骗她耍她,花高价找人写“诗歌”侮辱她,甚至编辑成文案让人一再转发。
冷暴力、语言暴力还不够,还有更为直接的暴力。
起初只是会偷偷动几下手,把沈幸的书本撕下来然后团成纸团砸下去,上课伸脚去踩沈幸,力气大到有一段时间沈幸不能正常走路。
慢慢就越来越过分,在精神上压垮她。
她们玩得高级,从来不会把沈幸关在厕所隔间,她们觉得老套。
她们喜欢把人关在空旷的大教室里,再在教室里播放鬼片,关都关不掉的那种,一连十好几天,寒假时黑天白天从不放过沈幸一秒钟,日日夜夜都是血腥和可怖的声音伴着沈幸。
到后来沈幸已经麻木了,她只是蜷在角落里安静地看。
鬼没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不是人心更可怕吗?这句话沈幸那时笑着跟她说的。
她们把沈幸的家里出事的情况到处传扬,恨不得鼓励全世界都能去踩上她一脚。
诸如此类种种,数不胜数。
到最后,沈家挺过来了,沈幸却未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