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世玦甚为不爽的表情,温颂瓷纠结了片刻还是选择开口。
“呃……那个……要不你先吃饭吧?一个小时很快的,你吃个饭看会儿书就过去了。”
陆世玦抬头瞥了眼站在墙角的温颂瓷,局促不已的样子倒像是受了自己的欺负。
“你怕我?”
女孩儿闻言轻愣,片刻后摇摇头目光些许闪烁,像黑夜里迷途的星辰,无助得那么亮眼。然后她说:
“我回去会辞职的。”
“为什么?!”
温颂瓷浅声的呢喃让陆世玦有些不是滋味,拔高的音调和急切的语气是他不曾有过的失态。
“我……”
温颂瓷低下头看着脚尖,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得生硬的转移话题。
“你还是先吃饭吧,不然待会就凉了。”
“我问为什么。”
陆世玦皱了皱眉,绕过大半个房间来到温颂瓷的面前,全然未曾察觉语气中的固执与执拗。
“为什么要辞职。”
“很重要吗?”
温颂瓷不答反问,看向陆世玦的眸子明亮中多了一丝探究。
她的这个决定,对于陆世玦重要吗?
迫切的想要知道。
第34章 别说对不起
“重要。”
陆世玦看着温颂瓷,脱口而出的话语让他自己都惊讶不已,下一秒却又别扭的撇开头往回找补。
“一个留不住员工的公司必定不可能长久,一定要找出郁结所在才能解决根本问题。帝森是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既然接手了那我就一定会对公司负责,从每一个点上。”
侧过头的陆世玦没有看见温颂瓷忽而亮起又瞬间归于沉寂的眼睛,他只听见女生玩笑似的话语。
“哈哈,我就开个玩笑,别当真。现在工作可不好找呢,更何况帝森这种工资高福利好的大集团,巴不得一辈子呆在这儿才好。”
“反正没有正当理由的辞职我是不会批的。”
明显充斥着谎言的对白让陆世玦失去了接话的兴致,挪动步子将餐盘端起放在屋里的小桌上。
“你也没吃吧?一起。”
“我就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世玦一个眼神杀了过来,然后便挪动步子走了过去。
比起苏祁南那种张口闭口就拿钱堵话的,陆世玦这种一个眼神就让人丢盔弃甲的,简直就「恐怖」两个字能形容。
于是,温颂瓷再次很怂的妥协了。
十分钟后,温颂瓷就这般端坐在陆世玦对面,看着陆世玦姿态优雅的使用刀叉将牛肉割成一块块的置于盘内,待肉全部分好后直接一盘全部推到了温颂瓷面前。
“你吃吧……”
“啊?”温颂瓷有些懵,“那你呢?”
陆世玦摇摇头,伸手摁了摁太阳穴的位置,“我有些困,先睡了。”
“多多少少吃一点吧?”
“不了,不太想吃牛排。”
陆世玦起身向床走去,想了想又嘱咐到:“待会儿门开了帮我定份粥吧,清淡些的。”
“好……”
温颂瓷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盘子里的牛排,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陆世玦的的房间是主卧,区域的划分上分为了卧室和会客区,隔开两者的是一排摆放着各式各样名贵摆件的置物架,空间相对而言还算比较透明。
以至于即便温颂瓷在外面用餐,也一眼就能看见里屋的陆世玦。
陆世玦他为什么不吃晚饭呢?
是真的困了,还是真的讨厌她?
这样的问题一直在脑子里来回打转,却百思不得其解,陆世玦给她留下了太多的谜题,多到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解答。
墙上的时钟一格一格的匀速转动,在人生的轨迹之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吃过晚餐后看了一会儿书,再抬头看看时间,两个小时已然过去,心里一下子就急躁了起来。苏祁南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说好的一个小时呢!
这都两小时了,那货不会把她忘了或者存心想晾她一晚上吧?
“嗯,热……”
怒火中烧的温颂瓷满屋子不停的踱步,房间本就安静,这下子便只剩下了她轻微的步伐声。再仔细一听,还有男人细微的呢喃?
透过置物架,温颂瓷看到了里屋直直冒汗的陆世玦,停顿片刻,她先将空调的温度调低,然后倒了杯水往里走去。
暖黄的灯光自他头顶投射下来,打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显得他整个人格外柔和。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有大滴的汗水从鬓角滑落,砸入松软的枕头。
很热吗?
温颂瓷伸手感受了一下温度,发现室内的温度已经很低了,有些疑惑的放下水杯准备叫他起来喝水,可刚一碰到陆世玦的手,便被烫得缩回了手。
他在发烧!
这样的认知让温颂瓷瞬间急躁起来,突然想起这几日在公司里听到的小八卦。
据说陆世玦为了拿下某集团的案子连续加班了好几个通宵,而后一天飞了3个城市洽谈。
如果传闻不假的话,那么按照时间节点来算,陆世玦应该是拿下案子后还不及休息,又跟着他们来了法国出差。
他这么拼是不要命了吗!发烧可不是什么小病,厉害的话会死人的!
她将屋子里的空调关掉,迅速在屋子里各个抽屉寻找是否有应急药物,搜索无果后用力的踹起了房门,试图引起他人的注意。
没想到没引起别人注意,反倒吵醒了陆世玦。
陆世玦揉揉脑袋艰难地坐起身子,皱眉唤到:“温颂瓷,你在干嘛?”
“快躺下!陆世玦你在发烧你知不知道!”温颂瓷几乎是下意识就冲了过去,“你再躺会儿,我再撞撞门,说不定就撞开了,再不济,被别人听到也可以啊!”
陆世玦抬头看着温颂瓷,急切的语气暴露出她的惶恐不安,微红的眼眶里隐隐有弥漫的水雾。
可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己的形象有多糟糕,只是一个劲的安抚着他,就连手臂处因撞门而微微肿起也不自知。
“温颂瓷。”看见女孩儿转身又要去撞门的样子,他伸手拉住了她。“对不起……”
简短的三个字像一道符咒般定格了女孩儿躁动的身影,她回过头,满脸的不明所以。
“上次我说不要再见面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如果因此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陆世玦低了低头,即便有气无力的靠在床板上,那张脸上的真诚却是一丝不少的。
大概是借着这股子头昏脑胀的劲儿,胸腔里那些素日里难以吐露的情感竟在此刻愈演愈烈,大有汹涌而来的气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的确一直在给你带来伤害,真的很抱歉。那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甚至是绑架劫持,其实都不应该由你来承担的。
如果你骂我几句,我可能会好受些,你却一直跟我说对不起,可是温颂瓷,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啊。”
温颂瓷就那么直直的愣在原地,心里有一块地方有些发胀,以至于她无法言语也无法动作。
以往所有的猜疑、疑惑与不安,都随着陆世玦的这番话随风远去,剩下的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不断的放大,苦涩而又甜蜜。
陆世玦拽着她的手微微用力,眸子里仿佛蕴藏着千万点星光,让人无端有种温柔的错觉。然后他说:
“温颂瓷,你不欠任何人的。所以,请你不要再感到抱歉,也不要再说对不起。”
第35章 傻丫头
从未有过这样一句话,能够轻而易举的夺走她的呼吸,只有周遭的空气,随着她被牵动的意识,还泛有细微的涟漪。
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人对她说:你不欠任何人的。
就连她最敬爱的家人,也不曾这样宽慰过她。
她一直觉得,她这辈子都在亏欠于人。
爸爸妈妈的感情并不好,也曾一度闹到过离婚的程度,可每一次快忍不下来的时候,妈妈都因为温颂瓷而忍了下来。
她想给温颂瓷一个完整的家,即便对方并不是她的良人。
所以,温颂瓷一直觉得,自己欠妈妈的。
欠她一个幸福的人生,欠她一段快乐的岁月。
温颂瓷和牟远峯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在诟病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她不配,说她高攀。
牟远峯也因此总少不了被人调侃几句,虽然有时候他也会冲她发脾气,可说到底他还是对她好的。
温颂瓷也觉得自己欠牟远峯的,条件上的不对等让她在这段感情里极度谦卑。
因此她从不花牟远峯一分钱,万事都能退则退。
可是感情这种事与你付出的多少从来就不成正比,勤能补拙这种思想只适用于课本。
所以最后的最后,他们还是分开了,以一种惨烈的方式。
对于陆世玦,她更是欠了太多。
因为那场交易,因为她有口难言的苦衷,因为她悉心策划的一切。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亏欠最多的人,告诉她这样的话语,让她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
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对方,她就干脆抽出手继续往会客区走。
“我去开门。”
“没用的……”
他再次伸手拉住了她。
“总统套房是整个酒店隔音效果最好的房间,相应的,设施设备也是最好的。你这样撞别人也听不见,更别提破门了。而且这儿是巴黎,不是在S市,王氏集团的案子还没结束,这里并不安全。”
陆世玦的一番话让温颂瓷顿时醍醐灌顶。是的,让别人来开门相对于暴露了陆世玦的行程。
王氏既然在国内都能猖狂至此,他们身在国外便更不用说了。
即使这样,温颂瓷还是颇为烦躁,着急到:“那怎么办啊?!”
“房间里有备用的药物吗?”
“没有!”
“那你听我的,去卫生间取些水来,先降降温度,苏祁南应该也快回来了。”
事到如今,温颂瓷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听陆世玦的话去取了些水,又拿了两条毛巾。
将陆世玦重新安置在床上后,交替着盖在他额头上,陆世玦一开始还能保持清醒,后面就熬不住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好在方法虽是原始了些,但好歹还是有些作用,一个晚上下来,陆世玦的体温明显降了些,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冷汗直流。
因为陆世玦的关系,温颂瓷也不敢睡,整个晚上都在换拧水、换毛巾,以至于手都被水泡得起皱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陆世玦的情况完全稳定下来后,温颂瓷才敢微微小憩一会儿。
陆世玦一睁眼便看见温颂瓷疲惫的倒在床边,置于床边的双手被水泡得泛白,可还相当紧张地抓着条拧过水的毛巾不撒手,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着什么。
凑近一听,更是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她说的是:
「我就睡十分钟」。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带着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温柔和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睡吧,傻丫头。”
转而侧过头看向窗外依然微微泛白的天际,又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在心里将苏祁南撕成了碎片。
“苏祁南,好样的,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苏祁南回来的时候瞥了眼墙上的时间,9点13分,不多不少。
一夜的狂欢让他的心情颇为不错,一路哼着调子进屋,正打算回房间补觉扫见沙发上没人,这才想起被自己关了一晚上的温颂瓷。
当然,还有被牵连其中的陆世玦。
苏祁南心虚地将钥匙插进锁眼,将反锁的门打开,想了想还是推开门想要确认一下两人的状况。
不料门刚开了缝隙就被人从里大力拉开,然后他就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我去,谁啊……”
臀部传来的钝痛让苏祁南下意识就想要开口骂人,可骂到一半便看见了陆世玦那张……
黑成锅底的脸。
顿觉大事不好的某人,麻利地从地上爬起,讪讪笑道:
“哈哈,早啊。”
陆世玦却并不接他的招,一把将他推出房间,合上门后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他。
“苏祁南,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哈哈……这不昨天去酒吧遇见一小妞嘛,然后就忘了……”
苏祁南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偷瞄了眼陆世玦黑得愈见彻底的脸,连忙摆手补充到:
“那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发誓!要不是那妞死活缠着不让我走,我肯定早回来了!”
“泡妞去了?”
陆世玦那双蔚蓝的眸子遽然一冷,脸上不见怒色,反倒笑了起来。
“是谁昨天才跟我强调有多喜欢温颂瓷?”
“嘁,这不就不懂了吧?”
苏祁南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温颂瓷这个人啊,我要跟你似得一板一眼的,她只会怕我。而我现在这样呢,和我相处她只会感到轻松。”
是这个样子的吗?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温颂瓷对于自己总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而在苏祁南面前才像是之前那个有些脱线、粗枝大叶的女孩儿。
陆世玦一不说话,苏祁南就怂了,深怕陆世玦再找他麻烦,赶紧转移话题:
“啊!我想起来了!咱们10点钟是不是和F集团约了谈判?再不去就晚了!”
“呃……”果然,陆世玦这人吧,只要一听见工作,就会把那些有的没的全部抛之脑后,停顿片刻后终是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