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敲门板,老人抬起头,见着他们,笑着迎过来。
那个下午,他们在一起,学着拿针,学着刺绣,天南海北聊着,笑着……
可同样是那个春节,慕谦芊的病情却开始迅速恶化。
肿瘤转移,各种并发症一股脑的涌向她孱弱的身体。
大年初一清晨,她喘憋了一夜,虚弱的看着一屋子的人,笑说:“耶,我又长大了一岁。”
韩北言红着眼睛伏在她的病床前,怕她疼,只敢轻轻的握着她的手。
屋里的人三三两两的出去了,好像知道她时间不多,想把有限的时间都留给她心尖上的人。
“北言,你别哭,再难,我也熬过了这一岁。”她伸出手,艰难的与他撒娇:“我这么厉害,你不抱抱我吗?”
韩北言很难不破防,啜泣着将她抱起。
她满足的伏在他的肩膀看窗外的风景。
“呀!天终于放晴了,太阳好大啊……你推我出去走走吧……”
韩北言替她穿好衣服,抱着她坐上轮椅。
她好轻,瘦的只剩骨头了,他的心翻天覆地般绞痛。
“能帮我喊一下我哥吗?我想他也能跟着。”
“好。”
……
他们走到了医院的连廊。
韩北言在长椅上坐着,慕谦泽推着她走远了一些。
“哥,这两天我时常会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情。那时,每次打雷,你总会冲到我房间,把我背在背上,跟母亲在世时那样哄我睡觉……我趴在你背上,无论身处多大多空旷的房子,便都不再害怕了……哥……你能再背背我吗?”
慕谦泽停了脚步,死死的攒住自己的手心,仰头看天,逼迫自己不在芊芊面前落泪。
良久,他走到芊芊身边,半蹲下,双手从背后轻轻的托住她,将她安稳地背在背上,跟儿时一样,拍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在长廊的空地上走着。
以前,走的时候,他会对背上的小姑娘说:“不要哭鼻子啦,哥哥在,不怕哈,睡一觉就没事了。”
可今天,他说不出这样的话。
“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为我难过,也为眉姐姐难过……可我希望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她将圈在慕谦泽脖颈上的手稍稍收紧:“不用再为我联系什么专家了,也不用再为我制定什么治疗方案了……还有,哥,你也把眉姐姐放下吧,缘分尽了就是尽了……”
她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体力不支,在他背上喘着粗气,慕谦泽将她放回轮椅,细致地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别着急,咱们有话慢慢说。”
慕谦芊眼里滑过忧伤,摇了摇头:“哥,这些话,我怕我不说,就来不及跟你说了……”她又看了他一眼:“我希望我不在了,你也能过的开心……”
她说完这句,就靠回了轮椅,半眯着眼,任由阳光打在脸颊上,等她再睁眼时,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韩北言。
她眉眼闪回一丝狡黠,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好闷,你把眼前这门开一点缝儿,让我喘口气,好不好?”
韩北言拗不过她,起身将门开出了一条缝。
阳光跟风吹进来,她用力的吸了一口,咳嗽了几声。
韩北言犹如惊弓之鸟般将她护住,可她却笑了:“我没事……就好久没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了。”
韩北言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一眼不眨的看着她,看她被风吹起了耳边的头发,看她阳光下苍白的一张脸。
他突然就想起,那年午后,她带着耳机坐在便利店的落地窗前,听歌喝咖啡的样子。
如果时间在那时停住了,该有多好,或者,停在他跟老爷子低头前也好。
这样,那晚慕谦芊在大雨中呼喊,韩北言,我们结婚吧时。
他就可以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抱住她:“嗯,我们结婚吧,不管会不会下地狱。”
想到这儿,他便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钻戒,单膝跪在了芊芊面前。
他问:“结婚吗?”语调跟表情,就跟那年,在便利店,他咬着烟走到她身边,坏笑着说:“谈恋爱吗?”时一模一样。
慕谦芊连睫毛都在颤抖,抖到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虚弱的靠在他胸口。
她说:“韩北言,这句话,我等了很久了……我好想答应你……可我……好像已经来不及答应你了……”
“不,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我替你带上戒指……以后我们都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