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舟更不理解了。
五分钟后。
林卿泽气喘吁吁从校园里跑出来，边跑边嚷嚷：“妈的老子真受不了，江奕晗她有事儿没事儿？”
方亦舟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阴阳怪气：“难得有一姑娘对你死心塌地，你还在这儿抱怨个屁。”
说到这儿，林卿泽想到刚才那位的话。
“林卿泽！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三年的吗？！”
想到这儿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他还真没说过这话。
是他旁边这位哥说的。
但是偏偏他还不能抱怨什么。
妈的，那天他就不应该嘴欠。
仨人一块儿回小区。
明达家园离三中不远，一般这个小区的学生都是走着回家。
顾暮年跟他俩不在同一个单元，于是三人在进小区后便各走各的道儿。
到自家楼下时，他没急着上去。
走到长椅上，背靠着椅背点了根烟。
看着头顶上的一盏路灯，亮的晃眼。夏夜的风燥热无比，不知名的小虫子绕着明晃晃的灯光飞来飞去。
不知不觉，竟想起了放学时那个背对着他的“小企鹅”。
她的身影被整个天空笼罩。傍晚时分，不远处的火烧云大片大片聚在一起，把天空染的五彩斑斓。也给小姑娘本就瘦小的身子绘了个金边儿。
想着想着，再一抬头就看到了小姑娘本人。
顾暮年觉得是看着灯时间久了，眼花了。
还没等揉眼睛，许思穗已经走了过来。
跟他一样，女孩儿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救命？！
怎么在这里看见了他？
站在离顾暮年三步远的地方，不确定的叫了声：“顾学长？”
顾暮年是坐着的，因此还得抬眼看她。
三秒后，将手里的烟灭了，“嗯”了一声。
再无其他。
“你家在这里吗？”许思穗缓和着气氛。
她现在还处在一种半惊讶半激动的不可形容的奇怪心情中。
“嗯。”说着站了起来，“刚搬过来？”
以前没看见过这姑娘。
“对，今天搬过来的。”
顾暮年点了点头，刚想说话。不远处传来许母的声音：“穗穗，拿完东西快点上来啦。”
他看着许思穗应了声“好”，然后快速对他说了声“学长再见”。便逃似的上了电梯。
这时顾暮年竟显得有点迟钝，等姑娘没影了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手。
然后拿起长椅上的书包，将手里捏着的还没抽几口的烟扔进垃圾桶也上了楼。
第5章
夜。
外面竟下起了雨。
许思穗的房间朝阳，她坐在书桌前双手支着下巴看着拍打在窗户上的雨珠。
新家在九楼，一共16楼。
盲猜顾暮年在她家楼下。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那这么说，她和他还蛮有缘分的。
许思穗又没忍住看向被自己放在收纳盒里的那个本子。还是拿了出来，翻开新的一页。
“2021.10.24，搬家。”
“和他成了邻居。”
抽出抽屉里的一张卷子，开始和数学作斗争。
——
第二天早上，许母没像往常那样早叫许思穗起床。明达家园离三中很近，步行去学校就可以。
七点整，许思穗的闹钟响起，与之一起响起的还有许母陈舒的声音：“穗穗起床了。”
许思穗困难的睁开了眼，双目闭合迷迷糊糊走进了厕所。
吃过早饭后已经七点半，刚好去学校。
在家门口换鞋子的时候，她想：会不会遇见顾学长呀？
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高三有早自习，比高二要早半小时。所以她不会跟他碰面。
虽说如此，许思穗在电梯下降时还是有一种下一秒电梯门一打开就会看见顾暮年这种奇妙的预感。
事实证明，小姑娘的预感总是格外的准。
红色的数字停到了“6”。
电梯门开了。
想了一早上的少年叼着袋牛奶走了进来。
许思穗：……
想啥来啥真好。
顾暮年看到面部有些僵的姑娘先开了口：“早。”
“学长早……”许思穗轻声回。
两个学生就这样靠在电梯两壁等着电梯降到一楼。
“叮—”门开了。
许思穗快步向前走，没说出口的“学长再见”被顾暮年伸过来的手硬生生憋了回去。
男生修长的手指拿着一袋牛奶，跟他刚才喝的一个牌子。
“吃饭了吗？”顾暮年问。
“吃过了的。”许思穗说着就要把手中的牛奶还回去。
“吃过了也喝，长个儿。”说完摆摆手就走出了电梯。
许思穗盯着男生离开的背影看了三秒，然后将还有余温的温牛奶揣进兜里，飞速追了上去。
——
年少时的暗恋纯粹又美好，人家给你一点儿甜头你就觉得得到了全世界。
飞蛾扑火，在所不辞。
两人并肩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路上当然都是高二高一的学弟学妹们。
许思穗还是没忍住：“学长，你去这么晚不会挨骂的吗？”
顾暮年垂眸看着刚到他胸口处的小姑娘，莫名想逗逗她，回：“骂习惯了就好了。”
许思穗：……
哦。
但是她心里明白的很。
顾暮年不会被骂。
高三高二在不同教学楼里。
两人在校门口分别。
“别忘了喝牛奶。”顾暮年提醒。
“哦，好……”许思穗挥了挥手，看着他进了高三教学楼。
这一天过的属实愉快，因为拿一袋温牛奶。
许思穗想，她真是够贪婪的，竟从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着明天的和他的相遇。
第6章
三中高二九班。
空调与风扇并开着，所以教室里说不上热。
但是有味儿。
空气不流通就真让人挺难受。
许思穗下课和苏芷瑶去水房接水，回教室的那一瞬间简直酸爽。
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当然也只是表面的规规矩矩。
两个人的脚在桌子下面无声的做着斗争。
苏芷瑶一脚踩在许思穗脚背上。
许思穗没忍住，叫出了声。
后者又慢悠悠递了张纸巾。
青春啊，真好。
——
高二下学期各科老师已经在为高三做着准备，提前给高二学子打预防针。
一套一套的卷子做的让人头昏脑胀。
再加上不流通的空气，让许思穗有了自己发烧的错觉。
不是错觉。
真发烧了。
晚上吃过饭后许思穗在床上趴着。
脑子里都是密密麻麻的化学公式。
越想越杂，越想越烦。
最后竟这样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九点多，许思穗静静躺在床上听着厨房发出的煮汤声，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有很好的朋友，爱她的家人和她喜欢的人。
苏芷瑶中午给她发消息问情况，解释过后许思穗又补了个觉。她真是把整个高二没睡够的觉都在今天补齐了。
怎么说呢。
可太爽了。
到了晚上就没这么美了。
许思穗顶着还处于半懵状态的脑袋在啃文言文。
背着背着，目光随着窗外远去。
正是盛夏，天气炎热，因为发烧陈舒没让她开空调，许思穗现在可谓十分难受。
她走向窗台，将窗纱打开，把头伸向窗外看着地面。
正下方就是那盏路灯，那是她第一次在这里和他见面的地方。
正楼下。
顾暮年在做历年高考真卷。
证出最后一道题后把笔扔在桌子上解脱般的靠在椅背。抬眼望向窗外，夏夜寂静又幽深，很难不让人想到自己想见的人。
他想到了许思穗。就很莫名其妙没有缘由的想到了。
这丫头也不知道在楼上做着什么。
两个人，隔着三层楼，彼此想念对方。
有什么东西好像再也藏不住。
第7章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是六月七日。
高考来临。
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不留遗憾。
高一高二的学生都在放假，许思穗起了个大早，下楼去蛋糕店买了牛奶和面包，就在单元楼下的路灯旁等着。
过了一会儿，女人的声音传来：“别紧张啊，你爸和我就在外面等着你。”
门打开，许思穗礼貌问好：“叔叔阿姨早。”
“穗穗起这么早吗？”许萍笑着回。
本来小姑娘就乖，一来二去总在电梯上碰见就这么熟识了。
“今天起的早一点。”许思穗边说边看向了顾暮年。
他也在看她。
许思穗忙移开视线，不自然的拎了拎手中的袋子。
“你们先聊，我和你阿姨去车上等。”顾父说。
等家长走后，顾暮年扫了眼许思穗手里的东西，揶揄道：“给哥哥送早餐？”
许思穗只想跟他说加油，也没有在意“哥哥”这个称呼。她将面包袋递给顾暮年，往常偏小的声音今天格外洪亮：“加油啊！”
顾暮年低头看着面前的许思穗，小姑娘眼里有光。啧，真可爱。
“谢谢。”说完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许思穗忙推搡着拒绝。
——
交卷前二十分钟，顾暮年放下手里的笔，抬眼望向窗外。
树很绿，天很蓝，很安静。
他心里也很柔软。
——
许思穗给顾暮年送了四天早餐，直到高考结束那天。
顾暮年照常在路灯旁看见了她，走了过去：“怎么，今天没早餐了？”
许思穗回：“你不是考完了吗，考完就没有啦。”
顾暮年哼笑声：“行。”
他每次都用同种语气说同样的话。
许思穗想。
静了一会儿。
“你想考哪所大学？”许思穗开口问。
顾暮年没咋犹豫：“南大。”
“想留在本地吗？”
“嗯，家人都在这边，”顾暮年有点好奇，“你呢，打算考哪儿？”
许思穗有点不知所措，她这人一直没什么太大的理想，能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就已经很好了。
“我也不知道，以前我想去浙杭那边。”
但是现在不是了。
“就一年时间，也该想想去哪儿了。”
“哦。”
过了一会儿，顾暮年又开口：“南大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我的成绩不太够。”小姑娘还挺坦诚。
顾暮年轻笑着调侃：“那怎么不努力学习？”
我也想啊。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厉害。
一提这个许思穗就有点发蔫：“可是有时候努力跟成绩是不成正比的啊，我有点学不会。”
提到高中，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难过的事儿。
有人愁对象，有人愁生活，许思穗愁的是学习。
忽上忽下的成绩压得她有点喘不上气，就像不开窍一样，怎么都学不会物理。
顾暮年难得沉默。
认识早一点就好了。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办法帮她什么，南大和三中不近，将近隔了大半个城市。
许久，顾暮年轻声说：“尽力就好，也别太累。”
许思穗感受着头上温热的掌心，轻轻眨了眨眼，应下：“嗯。”
很多年后，许思穗都忘不了那天，因为她确确实实哭了。
少年拉着行李箱逆着夕阳慢慢走远，坐上了通往城南的动车。
临走前，给了她一片银杏叶。
许思穗记得那天晚上她一个人藏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哭的喘不上气又不敢太大声。
但她也确实很开心。
因为银杏叶背面写着一排字。
——无需道别，回见。
顾暮年，我先把这句话当誓言。
第8章
想见的人见不到，日子还是这样过。
从高三开学开始，许思穗一直绷着劲，平时看的小说漫画全被她塞到了柜子里。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苏芷瑶也明显收敛，上课听讲有时候比许思穗还要认真。
大家都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奋力前行。
顾暮年再回来是在寒假。
大年三十那天，许思穗穿着白色长羽绒服在单元楼下等着顾暮年，南方城市冬天寒风不像北方凛冽，它是绵里带针往你骨头里钻的那种冷，刮得脸生疼。
顾暮年手里拎着个小箱子下来了。
两个人打车去了麦当劳。
许思穗手里捧着热咖啡小心翼翼吹着，时不时抬眼看顾暮年几眼。
人真是奇怪，见不到的时候恨不得飞过去见他跟他说话，等真见到了又成了哑巴。
两人分别后第一次见面确实说了很久，久到现在都无话可说。
许思穗明里暗里还是套到了消息：他没有交女朋友。
顾暮年把手机的箱子递了过去：“新年礼物。”
许思穗抬头，压着声音问：“给我的吗？！”
顾暮年笑：“嗯，现在就可以打开。”
是一只水晶球，里面有只橘猫。
里面的细闪亮片随着许思穗拿取的动作飘动起来，很漂亮。
“谢谢学长！”
说完两个人都安静了。
学长。
许思穗暗掐了自己一把。
顾暮年坐直了身子，将椅子往前拉了拉，看着许思穗：“留着以后叫就行。”
许思穗看着这人眼里止不住的笑意看得眼里发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