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痛苦的倾诉是最没有用的,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会同情,这只会消耗了亲近之人的耐心,这只会把身边的人越推越远。
所以与芦苗在一起的时候,她并不提从前。
芦苗给了她那样多的帮助,几乎是倾尽所有,几乎不求回报,有这样一个人,她自然要知恩图报,她自然不能沉浸在从前的悲痛之中,她自然也不能总把过去的痛苦一遍又一遍地倾诉。
这些陈年的痛与怨,埋藏在心中,天长日久,酿成了今时今日对着容昭的刻毒言语,变成了刀,变成了剑。
在外人面前尚且要伪装起来的宽容大度,在此时此刻便消失不见了。
可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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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脸色惨白。
许多话他已经无法说出口。
他忽然体会到了当年秦月在容府时候的无力。
当他发现他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时候,他便也只能选择沉默。
秦月在他身边六年,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承受这样钝刀子割肉一样的痛苦?
他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现在他已经无法承受了。
正如他在生死一线上挣扎时候才真正理解到秦月跳下城楼时候有多绝望,在此时此刻他也才真的明白那时候秦月在遭受的是什么。
没有人喜欢用沉默来应对所有的事情。
他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之前去秦芦记时候对秦月说过的那些话有多么天真又无耻。
可一切都不能重来,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他下意识捂住了背后隐隐作痛的伤口,他掩饰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趔趄着站稳了,抬眼看向了面前的她。
“对不起。”他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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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看着他,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容昭有些陌生。
可她已经不再想与他说什么了,那些伤人刻薄的话说出口,或许代表着他们之间真的已经过去了。
但凡还有一些感情,但凡还有那么一些依恋,都会顾忌着颜面风度,把这些话藏在僵硬又客气的话语中,不会这样明刀真枪地说出口。
“就这样吧,你该回京城去了。”秦月只这样说道。
她转身出了书房,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口走去了。
身后传来了桌椅碰撞的凌乱的声音,她只当做未曾听到,在春末的微风中逆着光便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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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艰难地扶着桌椅站稳了,慢慢地弯下腰,把散落在地上的书契都捡起来放回到了桌子上。
外面的严芎听着声响进来,急忙扶着他坐下来,问道:“大人还好吗?”
“无碍。”容昭摆了摆手,徐徐吐出一口气,看向了外面,“她回去了吗……”
“是,已经走了。”严芎说道,“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回京城去吧?大人脸色看起来特别差,洛州也没有可靠的大夫,还是要回京去看太医。”
容昭没有回答,他只是怔忡地对着外面的玉兰花出神。
严芎不敢狠劝,便又道:“或者让二爷帮忙找可靠的大夫来看看吧?大人这样可不行。”
容昭摇头,道:“五月之前是要回京的,现在不必折腾了。”
严芎听着这话便不再多说,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容昭沉默地看着窗户外面,他在想从前,他想起来从前常见到秦月在院子里面静立,或者看花,或者看鸟,总是话少。
那时候他总以为她只是爱静不爱说话,他从未想过其他的原因。
可现在他明白了,但明白得已经太晚。
他想起来方才秦月所说的话,自嘲地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
那时候他惺惺作态虚伪到极致的时候,他会晕厥会呕血,他有一万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痛心疾首苦不堪言。
可人真正痛楚的时候,却清醒得根本不给人任何逃避的机会。
心上的每一道伤口都要在最清醒的时候划开,鲜血淋漓,他只能沉默地承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便如当初的秦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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