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骑在马上,木然地往前行。
北风冷如冰霜,刮在脸上便如刀子一样。
他拉了一下风帽,回头朝着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里已经距离京城那么远,他却好像一回头还是能看到安定门的城墙。
看到硝烟,看到秦月在城墙上喊他的样子。
留在京城的亲卫还没有送信过来,他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忽然想起来当年他从河水里面把秦月救出来时候的情景,他和秦月……
姗姗来迟的痛苦从胸口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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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龙旗已经就在眼前。
容昭收敛了心神,勒马停下,与守在御驾外的禁卫查验了对牌,然后下马把马车上的赵素娥给请了下来。
“公主殿下来得正巧,太后娘娘方才还问起了殿下。”一个内侍从里面出来,见到他们二人便行了礼,“容将军也请在外面稍等片刻,太后娘娘有旨意要给将军。”
容昭点了点头,便先目送了赵素娥进去,然后自己就在外面站了。
抬头看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下半夜,东边的天际安静地挂着弦月。
他又想起了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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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安定门下。
一个穿着官袍的年轻人亲自举着火把提着灯带着诸多侍卫模样的人在碎石砖块中救助着被埋住的人。
从碎石中挖出来的人但凡还有呼吸,便都被送到了城西的医馆里面。
老大夫带着个徒弟看着这一屋子的病人,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只向那人道:“庾大人,这么多人,老朽也救不过来啊,药材也没那么多。”
被唤作庾大人的那人掸了掸自己身上的泥灰,叹了口气,道:“我给你去找药材,能救就救,要不还能看着他们去死?”
“哎,这世道。”老大夫也叹了口气,“好好的京城不守着,偏偏要跑,若是不跑,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呢!”
“能跑还是要跑的。”那人老气横秋道,“能活着就别等死,上面都跑了,底下的人干嘛不跟着?”
“那你怎么没跟着一起?”老大夫看了他一眼。
“我庾易一个人,光棍,有什么好跑的,又不是拖家带口有老有小,还不如留下来。”庾易无所谓地说道,说着,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最开始送来那个姑娘呢?就是脑袋上砸了好大个血口子的那个。”
“在里面呢,还没醒。”老大夫指了指挂着帘子的里间,“就那一个女人家,也不知怎么伤在了脑袋上,我包扎好了,但没醒。”
“活着?”庾易问。
“肯定活着,否则就拖出去送义庄去了。”老大夫给了那人一记白眼,“你最好早点带走,否则我这一屋子男的,那姑娘醒过来也尴尬。”
“这让我带哪去啊,非亲非故的,万一她醒了说我非礼她怎么办啊!”庾易眼睛都睁大了,“不行,我还是良家少男呢,身家清白,可不能受这不白之冤。”
“……”老大夫无语了片刻,忍耐地又给了他一记白眼,“那位娘子看不看得上你都还是两说,你进去看看人家长什么样,再打盆水照照自己配不配得上?真是张口就来。你快走开,不要耽误我做事了。”
“我怎么了,我年轻帅气。”庾易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朝着里屋走去了。
虽然老大夫贬低了他的英俊脸庞,但他的话也没说错,这一屋子的男人,一个女人留在这里的确是不好。
若是她醒了,便干脆问问她家在哪里,送她回家去好了。
庾易一边想着便一边打着帘子进了里屋,然后便看到了躺在床上还人事不省的女人。
之前匆忙送过来时候也没仔细看,这会儿他认真看了一眼,忽然有些认同老大夫方才的话了。
他下意识捏了捏自己帅气的脸颊,又端详了一下眼前这女人苍白但仍然艳丽的容颜,的确是配不上。
所以这女人怎么会在安定门下面?
那会儿不是北狄那群人在和容将军的人对峙?
里面还夹着女人?
他想起来那会儿听到的流言,说北狄的人抓了容将军的夫人威胁,但容将军这会儿已经往鹤城去了,所以由此可推断,这人就不是容将军的夫人了。
那么这人是谁?
北狄那群贼子还带个女人一起来打仗?她难道有什么非凡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