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中,他一直以为他与秦月算是琴瑟和鸣的。
他的给予他的付出,他以为他已经给予了秦月他能给予的全部。
那年他把秦月从河水里面救出来之后,他给予秦月名分的时候,他是深思熟虑,并非只是一时之间的冲动。
他多年来自信自己的付出,可他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与秦月会是这样的结局。
是他当局者迷吗?
容莺所说的才是真相吗?
那么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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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来了容莺,他知道林氏对门第的偏见太过,大约说不出什么公允的话了,便也只能问问容莺。
自从那天他说过容莺之后,她便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吵闹过。
她跟在他身后进到了书房里面,然后坐下来,没有往日那样活泼。
“与我说一说……你的婶婶。”容昭在桌子后面坐下,他抬手给容莺倒了热茶,“我向你道歉,容莺,那天我不应该那样说。”
容莺接了茶,抬头看他,语气平平:“你也没有说错。”
这样的回答让容昭有些无法招架。
“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我已经从你的亲卫那里知道了,你救了公主之后,婶婶就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容莺平静地看着他,“恭喜叔叔和祖母都能得偿所愿。”
“她不会有事。”容昭看着容莺,“我已经让人去找她。”
“从城墙那么高摔下来会没事?”容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叔叔,这句话你自己信吗?我不信。”
容昭怔忡了一会儿,才道:“如若那天不是及时带着公主殿下到鹤城,现在我不能成为太尉。”
“所以是喜事,不是吗?”容莺说,“你大可不必在这里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你心里很明白你想要什么,你只是不想要婶婶了而已。”
“我对她,向来都很周到。”容昭看向了窗户的方向,此时此刻窗户半掩着,能看到这民宅院子里面的一片萧瑟,“我并没有如你所想那样,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
“我不信你不知道祖母对她是怎么挑剔,也不信你不知道家中下人是如何看待她。”容莺的语气已经很平静了,“你不可能不知道一个当家主母应当在家中是什么样子,我也不信婶婶从来什么都不和你说。公主到家里来之后的事情,你不可能一无所知。所有一切你都知晓,可你说你对她周到,还把她放在心上。”说到这里,她自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相信你自己说的话吗?”
“所以仅仅只是这样……”容昭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容莺,这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法与容莺辩解他与秦月之间的事情。
他与秦月之间的感情,并不足以让外人知晓。
当初她说过会信任他,可这次也是她先放的手。
容莺看着容昭,道:“所以你只是觉得那些事情算什么小事,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是不是?”
容昭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婶婶是怎样在容家过了五年。”容莺目光与容昭对视了,“或许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所以我不可能把我臆想到的那些事情说给你听。”顿了顿,她嘴角翘了翘,“但我不想在容家呆下去了,容家这些我都不会要,我母亲当初的嫁妆尚在,我可以靠那些过日子,过一辈子也足够了。当初容家给我母亲的聘礼之类我不会动,你好好收在容家,留给你们容家,那都是你们家的东西。”
容昭抿了一下嘴唇,道:“那天的话是我说错了,容莺,你是大伯唯一的血脉……”
“我说过,你说得没错。”容莺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我与婶婶有什么不一样吗?因为我还有母亲留下的嫁妆,所以我永远有一条退路,但她却没有。她比我更明白什么是寄人篱下,也明白什么是无可奈何。你可以让人去算这几年我在容家吃穿用度花费了多少,到时候从我母亲家嫁妆里面扣出来就行了,我不欠你们的。”
说完这些,容莺便站起来,转身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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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愣在了那里,他一时间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天色渐渐暗下去,又是夜晚了。
外面的亲卫送了京城的战报,还有行宫中赵素娥送来的一些旨意。
是时候要准备打回京城了。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沉下心来看这些公务。
没由来的,他忽然想起来有那么一天晚上,秦月问他,如果她离开了,他会不会想她。
他想起来那时候他的回答。
他说,不知道,他从来不去想那些没由来的事情。
很奇妙,他能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