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片刻后,她还是耐不住好奇,侧身又瞄了一眼,撇了撇嘴:“看着瘦,其实也不瘦嘛。”
柔嘉被看的一阵脸热,连忙拉好了衣服,又在外面罩了件披帛,裹的严严实实的。她生怕永嘉看出来,也不敢再坐在床边,起了身催了染秋一句:“药煎好了吗?”
“马上就好,公主先用些早膳吧。”染秋张望着,叫人先送了膳进来。
“你怎么了,大早上的吃什么药?”永嘉闻到了一股酸苦的药味,捂着鼻子有些嫌弃。
“没什么,只是补气血的补药。”柔嘉含混地糊弄了一句。
永嘉一看见那药,忽然想起了半梦半醒时听到的那声音,心里一悚:“周明含早上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柔嘉有些惊讶。
“她是不是来找我的?我都躲到这里了,她都能找到?”永嘉一脸惊恐,“她可真是阴魂不散!”
“不是,她是为了枕帕的事,睡不着过来散散步罢了。”柔嘉低声解释了一句。
“不是找我啊,吓死我了。”永嘉拍了拍胸口,平了平气。
“你很怕她吗?”柔嘉问道。
“开什么玩笑!”永嘉眼眉一挑,“本公主只是嫌麻烦才躲一躲罢了,要不是看在她可能会成为我皇嫂的份上,本公主早就翻脸了。你不知道,她这人吧,也不能说坏,就是太过争强好胜了,又格外古板,不但是对自己这样,对旁人也是一样。往常同窗的时候,就因为皇兄的一句话,你能想象吗,她就硬生生看了我三年。如今进了宫做了女官,更是恨不得拿尺子量别人。本公主惹不起,还不能躲一躲吗……”
永嘉难得有些惆怅,一想到周明含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可皇兄让她进宫做了女官,又带她来了南苑,多半是想立她为后了。两个古板无趣的人凑到了一起,这宫里真是越发没意思了。我原本还指望着能有个活泼机灵的侄儿陪我耍耍呢,如今看来是不要想了,便是真的有了也多半会被养成个小古板!”
柔嘉听着她絮絮地抱怨,被折腾的过度的腰有些疲累,不得不拿了靠枕垫在了腰后缓了一缓,那酸胀的感觉才好受些。
她心情有些复杂:“旁人觉得无趣,他们本人倒是未必,相敬如宾有什么不好呢?”
永嘉听出她话里的一丝羡慕,难得正经了下来,警惕地提醒了一句:“你可别犯糊涂啊,别在这个时候站队,周明含虽然赢面大些,但这些恩典多半还是看在周将军的面子上,认真论起来,白家势重,白从霜也未必就输了。我劝你一句,在圣旨下来之前,不要和任何一方走的近。总之,皇兄定了谁就是谁,这宫里没有选择,只有永远站在皇兄这边才是对的。”
她说的格外认真,话语间满是通透,和一贯的天真烂漫大相径庭,柔嘉微微一怔,不由得侧目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永嘉别扭地回过头,“要不是看你傻,差点就被人套近乎了,我才懒得跟你说。”
柔嘉心头微热,顿了片刻,才忍不住问道:“白家不是你的舅家吗?”
“舅舅?”永嘉不知想到了什么,嗤了一声,“天家不讲人情,先是君臣,再讲舅甥。更别提后位了,谁不想插一脚。为了权势,哪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她一想到最近万寿宫的事,又忽然住了嘴,心情有些颓丧:“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怎么会懂这里面这么多弯弯绕绕。”
柔嘉看着永嘉一脸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忽想起一件陈旧的往事。当时在太后白氏怀五皇子的时候,她母亲进了宫。临近生产的时候,白氏去往山寺祈福,受了贼人惊吓早产将五皇子生在了宫外。听说出生时孩子还被掳走了片刻,后来是白家的人搜寻回来的。
这件事发生后,白氏以为贼人是她母亲派的,才愈发怨恨她们,处处针对她们。
但如今想来,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些。
为何当时还是皇后的白氏刚有孕,先帝便对她的母亲一见钟情?
那贼人又是哪儿来的,如果不是她母亲派的,会是谁派的?
还有白家的人,为何又那么巧找回了五皇子?
柔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张脸:一张尖嘴猴腮,目光凶恶;一张肥头大耳,眼神猥琐。两张面目由于胖瘦相差太大,叫人难以联想到一起,但若是仔细比较一下,还是不难看出一丝相似之处。
她心里一震,忽然想通了一切。
真正的五皇子,大概刚出生时便已经死了。
现在宫里活下的这位,其实是白家拿白承堂的孩子掉包的吧?
皇帝,大约也是知道的,所以御花园那日,当听到萧盈大骂桓哥儿“贱种”的时候才忽然笑了。
永嘉呢?应该也多多少少发现了一点吧。
柔嘉心里乱糟糟的,看着她眼底的愁闷,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最后只是默默地将摆好的早膳朝她推了推:“用一些吧。”
“你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永嘉懒得抬头。
她在吃食上一贯挑剔,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小菜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味道着实不差,尤其是那米粥,熬的香滑软烂,浮着厚厚的一层米油。
永嘉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最后一整碗都用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你这里的膳食也是从御膳房拎的吗,怎么比本公主的小厨房做的还好?”
染秋暗自腹诽,御膳房哪儿能给她们做的这么精细,不是残羹冷炙已然很好了。自从上次落水之后,公主的膳食都是从皇帝的小厨房里单独拨出来的,怕被发现她连忙答了一句:“这是奴婢借了御膳房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