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萧桓却抱着膝,缩在岸上怎么都不肯下来了。
柔嘉有些绝望,绝望到后来反而冷静了下来,平静地问了他一句:“桓哥儿,如果姐姐出了事,你会不会帮我开口叫人?”
总归是逼他开口,他既然自己不愿下来,那换做是她,桓哥儿愿不愿意为她呼救呢?
萧桓一听见她的话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柔嘉便忽然朝深水处走去。
深水一点点没过她的膝,她的腿,她的腰,要看着水越来越深,萧桓忍不住站了起来,一边着急地红着脸,一边拼命地比划着让她上来。
可只要他不开口,柔嘉亦是不放松,决绝地走的更远。
眼看着那水慢慢地没过了她的脖颈,她呼吸已经有些不畅了,萧桓哭的眼泪直流,可无论怎么比划,她也不回头。
直到她忽然沉了下了去,水面上只留下一串气泡,萧桓被刺激到了极点,终于忍不住哭着叫了她一声“姐姐”。
柔嘉隔着水声听见了,可她脚踝忽然抽筋,明明想站起来,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沉。
萧桓见状越发害怕,趴在池边大声地叫着她。
水边的动静实在太大,正在朝着猗兰殿走去的萧凛一听见,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发堵,一回过头去便看见萧桓在池边嚎啕大哭,而那池子里则扑腾着水花,当下不顾张德胜的阻拦,快步走过去跳了下去。
幸好那潭水不大,也不算深,只寻了片刻他便找到了人将人托了上来。
“醒醒,快醒醒!”
萧凛拍着她的脸,一连好几下,她却平静的没有一点反应。
他镇定自若了二十年,那一刻却前所未有的慌张,就像心里被凿穿了一个大窟窿一样,一贯冷静的手甚至都不敢去探她的鼻息。
直到下一刻她忽然吐了一口水,睁开眼咳嗽个不停,他才感觉发凉的血液慢慢回了温,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可一回神,他又控制不住燃起一股怒火,冷声质问着她:“你就是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不舒服还往深潭里跳,你当你有几条命!如果不是朕路过,你今日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我心甘情愿,不用你管!”柔嘉挣开他的手,扶着胸口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若不是被他的母亲害的,被他逼的,她们姐弟二人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桓哥儿见状连忙跑过来,哭着扑进来她怀里擦着她脸上的水。
柔嘉摸着他的头,只觉得最后一块大石也落了地,心里无比的轻松。
萧凛冷着眼看着,火气烧的更甚:“好一个姐弟情深!你自己都不在乎你的命,那你就继续作践下去,朕倒要看看你这副身子经得起几次磋磨!”
他刚下朝,听到了宫女的报信,好心好意地准备去看看,可她倒好,为了那个不中用的弟弟连命都不要了。
萧凛脸色一沉,拂袖便走。
柔嘉看着他远走,强忍着的疼痛才稍稍露出一丝,正准备站起来时,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忽然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身后传了一声动静,张德胜回头看了一眼,犹豫着禀报:“陛下,公主晕过去了。”
“她连死都不怕,还怕晕吗!”萧凛仍是黑着脸,头也不回地大踏步朝太极殿走去。
只是那步子却越走越慢,直到连萧桓的小短腿都追了上来,跪到他前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恳求着,他终于停了步,回过头朝着那昏迷到不省人事的女子看了一眼,看到她昏过去时还皱着眉,手心贴在小腹上,到底松了口:“把她带回去。”
他的语气听着虽不见和缓,但一回到殿里,徐慎之到的稍晚了些,便挨了他一顿怒斥:“还不快去看看!”
徐慎之被他这一整天的喜怒无常弄的摸不着头脑,连连应了声朝着里面走去。
幸好只是落了水着了寒,徐慎之捏着的冷汗松了松,如实地禀报道:“公主是一时发冷,体力不支才突然晕过去了,等喂一些汤粥,再睡一觉大概便会好过来了。”
“只有这个?”萧凛忽然回头,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心里似乎有一丝失落不经意滑过。
徐慎之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再一想到方才把出的凉脉,以为他是知道了之前药性的事,慌忙跪了下来告罪:“是微臣办事不周,微臣也没想到公主对这避子药反应这么大,除了……除了体力不支,公主大约可能是被疼晕过去的。”
“疼晕了?”萧凛正在气头上,一直忍着没看她,这会儿一看过去才发觉她整个人蜷成一团,唇瓣咬的发紫,额上也生了细细的汗,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你再敢欺瞒,朕一定会砍了你的脑袋!”
徐慎之亦是后悔,硬着头皮解释道:“当初您要求万无一失,所以臣才配了这么个汤药,但没想到公主对这药反应太大,有些承受不住,臣曾经试着想要告诉您,可是公主制止了臣,执意不肯改,这才喝到了今日……”
药性太重?
怪不得她每次总是在干呕。
可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是怕他多心?还是压根就不想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萧凛看着那蜷着一团的人忽有些捉摸不定,一想到她都已经这样了,还往冷水里跳,作践自己的身体,他又控制不住的发怒。